原神我是史莱姆 第316节

  宁兰看出了赫乌莉亚的愁苦,她扫了眼包围展台的千岩军士兵与凝光等人,语调茫然的追问,但此刻的盐主终于展露出身为魔神应有的威仪,不再回答宁兰的疑问,只是用失望的眼神注视着对方,垂下环绕着宁兰的手臂。

  宁兰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赫乌莉亚却温和的转过身,用仅存的手臂稍稍牵起裙摆,向潘塔罗涅与法玛斯所在的席位躬身示意,而后再度转动身姿,朝钟离、凝光与旅行者的位置行了相同的礼节。

  在常人看来,赫乌莉亚只是向席位上的愚人众执行官以及璃月如今的统治者天权凝光展示友好态度,看上去虽有些过分恭敬,但对方毕竟是数千年前的魔神,所行礼仪与当今有所差异也不奇怪。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潘塔罗涅与凝光才明白,赫乌莉亚行礼的对象恐怕并不是他们,而是在席位上吃着小蛋糕的法玛斯,还有抱着胳膊站在凝光与旅行者身后的钟离。

  法玛斯坦然接受了赫乌莉亚的行礼,而钟离则是颇有涵养的颌首致意。

  宴会厅中的千岩军士兵与神之眼持有者无法辨认出神明真身,而在同为魔神的赫乌莉亚眼中,法玛斯与钟离就像是黑暗中的阳光,磅礴的权能如浪潮般以两人为中心涌动。

  更令赫乌莉亚惊惧的是,法玛斯与钟离的威压同时锁定在她的身上。

  岩土的力量坚于表,固于里;难唤醒,更难抑。地震甚至都是大地最温和的颤动,仅是为了提醒众生,大地从未逝去,只是保持沉默。

  战争则弥漫着铁锈味,像是铸造厂与琉璃车间咆哮着迸裂出的光芒,即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赫乌莉亚也能感知一团不洁的暴烈火焰正在世界表皮之下闷燃。

  不论是摩拉克斯还是哈尔帕斯,两位魔神的力量都更盛往昔,夹在中间的赫乌莉亚仿佛赤脚行走在干燥且愤怒的土地上,而大地因干涸裂开的那些缝隙中还流淌着熔融状态的岩浆。

  从地中之盐赶往璃月港的途中,赫乌莉亚在沿途的游人行商口中听到过岩神摩拉克斯仙逝的消息,也曾在草史莱姆的记忆里看到哈尔帕斯动员「史莱姆大团结」的场面。

  但如今直面两位魔神战争期间赫赫有名的凶神时,仁慈的盐母还是忍不住轻叹。

  环顾四周,她怎会不知道宁兰想要做什么。

  暗红色的烈酒倾倒满地,赤红的烛火如落日般搏动,隐约可闻的心跳声应和着灯光黯淡。

  在壁炉柴火的噼啪声中,有一种只有魔神能听到的音乐,而凡人若是不幸聆听,其眼中的世界就会变为玫瑰般的靓红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由银原厅发起的盛大邪祭。

  千年前,盐土的「人之王」举剑刺穿赫乌莉亚的胸膛,背叛了曾许诺下的誓言;而千年后的今天,盐土人王的后裔举行秘密典仪,仿佛命运复现般,再度背叛岩港之神摩拉克斯。

  背叛就像是弑神的诅咒,流淌在人王的血脉之中,且随时间流逝不断孳长。

  在这万花千蕊的血红时光之中,唯有一位慈母伫立在原地,为孩子们错误的选择感到哀悲。

505.第505章 何处觅仁慈?

  505.

  母亲的慈爱原不至尽,他的怜恤亦不至断绝。

  赫乌莉亚沉默不语,将宁兰挡在身后,白裙随风携霞翩跹流转在脚踝,不知道是在为谁抵御经年茕茕孑立的孤寂。

  盐母听说过穆纳塔「国王之手」阿赫塔的故事,传闻那位王手便是于谢肉祭中得到魔神哈尔帕斯的救赎,方才成为提瓦特西大陆权势最高者之一。

  而哈尔帕斯在救下阿赫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剿了所有谢肉祭的参与者和计划者,包括接受献祭的魔神,并且下令销毁所有与谢肉祭相关的文献资料与秘密教义。

  可见战争领主对此种典仪的深恶痛绝。

  对岩王摩拉克斯而言,下属宁兰的行为无异于叛国,即便是在礼崩乐坏的魔神战争期间,背叛也是无法容忍的大罪,纵使割地也无法偿还。

  何况赫乌莉亚已经没有能够割舍的土地。

  在哈尔帕斯与摩拉克斯两神的注视下,想要保下宁兰与银原厅孩子们的性命,唯有交出赫乌莉亚生而具有的事物。

  自由、尊严,抑或是魔神位格。

  赫乌莉亚垂下眼帘,盐湖般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柔波,她微屈着身体,摸了摸宁兰两耳之间的乌发,而后用仅存的手臂牵起裙摆,看向凭借仙家法术,悬停在半空中的璃月天权。

  “想必您就是港城如今的人之王,天权凝光?”

  魔神多有悉知悉见之能,赫乌莉亚道出凝光名讳,引得包围展台的千岩军心头一紧,随即紧握斧钺,齐齐踏步向前,想以此震慑远古大魔。

  遗憾的是,原本「千人偕阵,可敌魔神」的千岩团,如今就连前辈所留的千岩长枪都无法拿起,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威慑力。

  凝光同样神情肃穆,言辞冷峻,空气中凝结的岩元素力已是盛极,似乎稍有触动便会化作璨璨岩晶倾泻而出:“不错,不知赫乌莉亚小姐有何指教?”

  岩王帝君逝去后,凝光的表态就代表着璃月的外交态度,她自然不能在与魔神的对峙中展现出丝毫的怯懦。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赫乌莉亚并未过多犹豫,平静的将手掌放在胸前,躬身弯腰,朝着凝光所在的位置跪了下去。

  「我的孩子们,在高天写下的律法中,限定了其他生物为之所束缚的天性,但你们却能依凭自由决断行事,我将这决断交于你们,让你们能为自己确定本性之极限。」

  「我将你们置于世界中心,叫你们方便环视周遭,看清世间种种。我创造你们,非属天空,非属尘世,你们是自己的铸工与造主,你们将雕琢自己,让自己成为钟爱的模样。」

  「你们可以堕落自己的自然本性,及至成为牲畜;也可以藉灵魂之因,升华自己的自然本性,直到成神成圣。」

  「这是我能为你们所做,为数不多的事情。」

  赫乌莉亚动作轻盈,即使此等屈辱的举动也被她做得极为优雅,膝盖与地面碰撞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唯有雪白的银盐仍旧泛着微光,卷起些许埃尘,仿佛在为盐土的慈母哀悼。

  “天权阁下,我既知宁兰与银原厅之罪恐难容赦。”

  “但我愿以我之所有作为偿报,恳求您能免去银原厅众人的死罪。”

  赫乌莉亚眉眼低垂,全然没有身为远古魔神的威势,仿佛璃月最普通的母亲,正在为孩子们所犯下的错误求情。

  或许在弱肉强食的魔神战争期间,盐母此时的举动并不算什么,但对长期接受「赫乌莉亚大人是强大、仁慈之神」这种观念的宁兰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母亲!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摩拉克斯已死,只要杀了璃月七星,一切都是我们……”

  宁兰语调凄厉且无措,然而赫乌莉亚并却没有回应孩子的话语,面上的神色平静又决然。她挺直脊背,将手掌按在腹部,从身体中取出了布满岁月侵蚀之感的盐盏与盐尺。

  尺盏取出的刹那,浮华从赫乌莉亚身上褪去,女子眉睫栖息的落霞尽数暗哑,环绕在身侧的盐花逐渐消散,深邃的皱纹藉着数百年的光阴一点一点爬上她的鬓角、眼尾和下垂的脸颊,在浓艳的血色烛火下烙印出立体的阴影。

  “此即是盐之权柄,纵使凡众,亦能凭此登临魔神之位。”

  赫乌莉亚偏过头来看了宁兰一眼,眸中同样蒙着垂暮的雾气,她轻轻晃了晃头,安抚不知所措的宁兰,而后态度柔顺的颌首,等待着凝光的决断。

  但事实上,悬浮在空中的凝光以及璃月众人更加震惊于赫乌莉亚的举动。

  刻晴稍稍垂下武器,抬头看向凝光,而经历过魔神战争的甘雨则没有丝毫松懈,她曾在追随岩王帝君的战斗中见识过魔神的狡猾,仍捧着手中的冰灵珠,警惕的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赫乌莉亚。

  凝光是何等机敏聪慧之辈,她微微皱眉,很快就捋清了其中的关窍。

  与其说赫乌莉亚是在恳求她,倒不如说是在恳求站在她身后的钟离以及潘塔罗涅身边的法玛斯。

  凝光微微侧目,用余光看向旅行者身旁的钟离,却发现客卿先生早已悄然挪动身位,走向宴会厅另一侧,显然不打算直面赫乌莉亚的跪拜,也不愿干涉凝光的决定。

  而壁挂席位上的法玛斯在赫乌莉亚跪下的瞬间,便随手将吃剩的小蛋糕扔回桌上,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致的看客,躺回愚人众特供的柔软沙发上,默然不语。

  潘塔罗涅嘴角却在此刻出现了不合时宜的上扬弧度,抿紧的唇微微颤抖着。

  银行家先是瞧了眼沉默的法玛斯,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钟离,似乎在忍耐发自内心的嘲讽与蔑视。

  他曾在冬宫保存的诸多典籍中读到过有关赫乌莉亚的史料记载。

  尽管历史总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扭曲而失真,潘塔罗涅所捕捉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也未必就是真相的样子,但从许多常人没有在意的细节中,大银行家分析出,赫乌莉亚的死因或许并不仅是盐土人之王的背叛。

  刺杀赫乌莉亚的剑刃来自哈尔帕斯的馈赠,而赫乌莉亚与螭龙签订的割地契约中,则有摩拉克斯的意志存留。

  只可惜往昔时代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法玛斯、钟离以及赫乌莉亚才知晓。

  但如今在场的三位魔神皆是闭口不言,静默的等待着凝光做出宣判。

506.第506章 荒诞剧

  506.

  黄金屋中烛火奄奄,在飘摇如帘的海潮中,蜡烛为房中带来活气,但它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赫乌莉亚此刻便跪在将熄未熄的黑暗中,宴会厅的花窗上凝冻着水汽与夜的静默。

  钟离与法玛斯并未表态,灯影一明一暗从赫乌莉亚脸上跳跃而过,最后尽数消失,天色已变作浅灰深蓝,云分作一缕一缕,沉沉的,也像漂浮的雪。

  至暗的深夜已然过去,疲惫感也如潮水般涌上凝光心头。

  凝光再次瞥了眼抱着胳膊、悠然自得的钟离先生,以及缩回沙发里看似不问世事的法玛斯,此时此刻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搬起桌边下的木椅,狠狠砸在钟离那张俊美的脸上。

  赫乌莉亚复活之事除了愚人众与银原厅本身的谋划之外,必定还有法玛斯与钟离在暗中操作。

  在神明眼中,不论是愚人众、七星还是银原厅,恐怕都只是璃月这副棋盘里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罢了。

  “盐之魔神赫乌莉亚……我谨代表璃月七星,接受你的请求。”

  然而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凝光稍稍平复心情,收起指尖捻动的法诀,落回地面。

  尽管凝光作为这场叛乱的胜者,站在了赫乌莉亚与宁兰面前,但她仍感觉到莫名的挫败,此刻的天权星与跪在地上的赫乌莉亚看似不同,实则殊途同归,在神明的注视下,她们都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若是不答应赫乌莉亚的请求,便要与一位魔神硬撼到底,纵使这位魔神孱弱不堪,凝光有能力效仿古之人王行弑神之举,但归离原如今的荒芜之景还历历在目,魔神临死前的神力爆散恐怕也足以摧毁整个璃月。

  要知道即便是对璃月近海造成巨大威胁的漩涡魔神奥赛尔,凝光集结了众仙与群玉阁之力,也不过是将其再度封印。彻底杀死一位魔神所需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如今的提瓦特七国恐怕都负担不起。

  但要是太过轻易放走赫乌莉亚,饶恕银原厅的罪行,又难免显得软弱。身为如今璃月统治者的凝光必须寻找最妥善的处理方法,既能惩治密谋造神的银原厅,又能震慑尚有小心思的其余八门诸众。

  应允赫乌莉亚的请求,将此事滞后处理,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感谢您的宽容与仁慈。”

  赫乌莉亚垂首伏拜,宁兰却踉踉跄跄的起身,似乎想要抢夺悬浮在赫乌莉亚身前的尺盏,但她早先就被千岩军特制的枷锁反扣住双手,纵使熄灭的神之眼再度亮起,一时半会也难以挣脱。

  而同时做出反应的,还有原本就站在宁兰身后的千岩军佑旭。

  佑旭在听到凝光提醒的瞬间便转身向后卧倒,企图躲过法玛斯掷出的攻击,好在赫乌莉亚及时出现挡在了众人面前,否则周围的千岩军皆是生死难料。

  发丝间还带着盐渍的佑旭快步向前,一脚踹在了宁兰的窝上,将不断挣扎女子按倒在地,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毫不犹豫伸手扯下了宁兰大腿上的岩元素神之眼。

  纵使在此刻,赫乌莉亚仍然跪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但从盐母紧握在胸前已经有些泛白的指节来看,她的心情显然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

  越来越多的千岩军拿着武器围了上来,赫乌莉亚用悲哀的眼神环顾四周,随即伸手向前虚推,将象征着盐之权柄的尺盏朝凝光方向递去。

  不过接下盐之权柄的却并非凝光,而是翩然而至的仙麟。

  甘雨双手结印,谨慎的随着尺盏漂浮的方向移动,不断使用仙家术法将蕴含着魔神权威的盐盏包裹起来,最终将其轻捧在手心,防止尺盏中的力量污染周遭环境。

  确定封印之物的确蕴含盐神权柄后,甘雨才转身朝凝光点了点头。

  相比于其他国度的麒麟,甘雨确实过早地承受了许多。原本麒麟成年之前要做的,不过是跟随诸位真君练习麒麟的武艺与法术、收服使令,但甘雨出生后不久便迎来了归离原混战,她的父亲跟随帝君出征,年幼的甘雨也承担起了辅政的责任,主动向钟离学习处理政务。

  甘雨与归终见过几面,却也不知归终的过往,更别提赫乌莉亚了,对其有所防备倒也不奇怪。

  宁兰被四名执钺千岩军士兵按着脑袋,躬着身子押送出会场,而出于对魔神的尊敬,面上已经出现许多皱纹的赫乌莉亚仅是在两位千岩军的陪同下离场。

  临走之时,赫乌莉亚再次朝凝光颌首致意,略显忧愁的抬头看了眼潘塔罗涅所在席位,随即转入黄金屋二楼,从建筑正门处离开。

  “法玛斯阁下,事情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又是否在您的计划中呢?”

  潘塔罗涅目送着赫乌莉亚离去,而后略一抬眸,歪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法玛斯,晨光下的眼瞳显得温和而无侵略性,只是语气里的玩味与讽刺如何都挥之不去。

  “我原以为经历死亡与数千年的时间流逝,赫乌莉亚会比以往更加激进……”

  “但她仍在用不愿孩子受到伤害为借口,逃避自身的怯懦与弱小。”

  法玛斯摇摇头,回忆起彼时与赫乌莉亚见面时的情景,尽管盐土不主动参与战争,但同样需要贸易与人口流通,因此也会受到以归离集为中心的璃月文化圈影响。

  地中之盐神殿里出现的契约卷轴,以及赫乌莉亚本人的言行都能够证明这点。

  “难怪以武力著称的摩拉克斯会用出驱虎吞狼的计策。”

  似乎想明白了某个困扰许久的疑惑,法玛斯轻声感慨,也不等潘塔罗涅反应,便自顾从沙发上起身,朝下楼的阶梯迈步而去:

  “闹剧也看完了,富贵儿,你准备继续在这里和钟离大眼瞪小眼吗?”

  潘塔罗涅耸了耸肩,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氅衣,最后转身看了眼躲在角落处的钟离,随即迈步与法玛斯同行。

  在跟少年的短暂相处中,潘塔罗涅明白与交谈战争之神的最佳方式就是顺着毛撸,况且只要不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不提及不应提起的话题,法玛斯的脾气在他所见过的众多魔神中,都堪称好得惊人。

  “我可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但故事或许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潘塔罗涅语调轻柔,仿佛在对着情人说话,“就像至冬的童话,总是从温暖的壁炉旁开始,自然也应该在炉火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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