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楚子航001
芝加哥联合火车站的巨大拱形穹顶之下，杜少陵叼着根炸鸡块的签子，依着候车室一侧的巨大立柱，隔着眼镜的蓝色镜片，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他的脚边放着刚从火车站临时储物箱里取出来的黑色公文箱，里面装的是杜少陵再熟悉不过的执行官外勤标准装备，里面的装备加起来足足有十多公斤，重到让杜少陵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去执行什么任务的。
对于作为执行部任务经验两年多的老鸟，这实在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按照诺玛之前发过来的资料，自己明明只是去接触个小屁孩，尽管是S级执行官的儿子，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可提供的装备却搞得和要上战场一样。
“能不能别凹造型了？”
站他身边的是同样姿势嘴用叼着炸鸡块的芬格尔，嘴巴被烫得哆哆嗦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下一秒就要从箱子里掏出把冲锋枪进行扫射的精神变态。”
芬格尔实在是个嘴欠的主，公文箱里面虽然没有冲锋枪，但是里面有一把卡塞尔学院装备部出产的制式炼金短刀，一副过滤式防毒面具，一套完整的切割工具，两把魔改版格洛克手枪外加6支满弹夹的炼金子弹，以及10颗威力加强版的装备部特供MKⅡ手雷。
随便一样就够自己被美利坚铁路警察当场击毙的了，而且是身上没一处好的那种。
“您的嘴巴可消停点儿吧，我要是精神变态第一个就先把枪塞你嘴里。”
杜少陵皮笑肉不笑地瞪了眼芬格尔，
“那边的车站安保已经盯了我们好一会儿了，万一真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就您这经典难民造型也逃不了。”
大厅入口的几个安保确实在交头接耳，时不时地会往杜少陵这边瞟一眼，但更多地是在看芬格尔。毕竟芬格尔这造型实在出挑，匆匆走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连带着身边明明穿得人模狗样的西装男杜少陵也变得可疑起来。
“你说了算，你是BOSS。”
芬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还在往嘴里塞着章鱼烧。
“就是能不能再来份炸鸡块，如果有杯可乐就更好了。”
“可以啊。”
杜少陵漫不经心地说，眼睛还在盯着火车站出入口的过往人流，但是一下秒，芬格尔那双大手就伸到了他的面前，乞讨姿势熟练到像是演练了无数遍。
“什么意思。”
杜少陵有点懵。
“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
从芬格尔嘴里冒出了美利坚特产乞讨专用语，想要个一美元，这句话和中文的“大哥大姐行行好，赏点钱吧”的意思差不多。
杜少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噢！对对对！”
芬格尔仿佛领悟到了什么，立刻把语言模块切回中文，
“大爷，赏点赏点，我真不是没钱，只是钱包丢了。”
就你这熟练的乞讨动作，流畅的乞讨词切换，你觉得我会信么？
杜少陵心想。
“骗你干嘛，真没钱包。”
芬格尔仿佛读懂了杜少陵在想什么，自证清白地把口袋都翻了出来，眼神诚恳地像是正准备布道的耶稣。
福音书中的耶稣，曾有用五个大麦饼和两条鱼，就喂饱了五千人的神迹，甚至在所有人吃饱之后，所剩的食物还能装满十二个篮子，这还仅仅耶稣所行的十九个神迹中的一个。
可如今这位身处美利坚的德意志耶稣却对着杜少陵摊开手，不仅表示自己没办法展现五饼二鱼的神迹，还问了问能否赞助他几美元买份炸鸡块和可乐，还因地制宜用上了中文的乞讨词，简直太international了。
“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布施给几美元，但是麻烦你不要做出这样丢人的动作。”
杜少陵说。
芬格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回头率不知何时又高上了一截，大厅入口的安保看着他们俩，开始对着对讲机在说些什么，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火车站的人流都慢下来不少，还有一个红发小姑娘路过的时候对着他俩举起手机拍了张照……他赶紧把手放了下来，对着安保的方向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不提醒我？”
芬格尔苦着脸。
“这不你戏精上身，我还以为需要配合你一下。”
杜少陵从口袋里摸出十美元递给芬格尔。
“我就说执行部没有什么好鸟，连最善良的中国同志都被同化了。”
接受布施的当代耶稣依旧在大声地抱怨着。
“别忘了大学四年，我的室友是你，要同化也是被你同化的。”
杜少陵扫了芬格尔一眼。
“所以你也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鸟。”
芬格尔结论，一脸“上当了吧”的表情。
杜少陵叹了口气，没有反驳，虽然很想再说几句话，但是找不到反击点的他只好默默地观察着过往的人流。
“其实你可以给我透露点任务内容，免得我被食物转移注意力。”
芬格尔把钱塞进口袋里。
“然后你这个狗仔之王转手就会把内容挂到守夜人讨论区上。”
杜少陵翻了个白眼，
“别说我不信你，上次你开的盘口还欠我一百美元。”
守夜人讨论区，原本只是卡塞尔学院的内部论坛，提供给学生们聊个闲天，问问学院的课程安排，或者评点下新入学的漂亮学妹。就像正常的社交网站一样，人气渐渐旺盛起来，最后成了卡塞尔学院生活的百科宝典。
一大早就会有占卜大师发帖今日星座运势，学霸们会分享自己的课堂笔记，也会有人控诉食堂的饮食水平愈发地敷衍，每日的派对信息更是有社交牛人整合成专版，匿名板块更是卡塞尔学院少男少女吐露爱情心声的超级树洞。
之后芬格尔组建了新闻部，或者该说狗仔部才对，自称是公正的新闻工作者，表示一切新闻都该暴露在阳光之下，于是天才学生的绯闻、教授的黑历史，董事会的秘闻，甚至连校长昂热的大额出差账单都没能逃过，全部被出现在了讨论区里，只要够用心，几乎可以从讨论区里获得一切想要的内容。
由于内容过于丰富，以至于即使从卡塞尔学院毕业，每一位毕业生依旧会频繁地登入守夜人讨论区。尽管他们有可能正在全球各地执行秘密任务，或者是正在深山里挖掘龙族的遗迹，但只要有时间有网络，都一定会登录守夜人讨论区，回忆宝贵的校园时光，以及……阅读新闻部最新出产的八卦新闻。
“见了鬼了，人和人之间真是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芬格尔痛心疾首，
“你别忘了，你也是新闻部的创始人之一。”
“我可不记得，你只是因为一开始组建社团的时候缺人，才把我的名字填进去凑数。”
杜少陵直接戳破。
“这叫原始股，你这家伙真是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
芬格尔说。
“行了，别感叹了，车来了，你可以先回学院了。”
杜少陵听到了熟悉的铃声，
“火车站里有阶级比你高的学生在，学院优先派车过来了。”
他没有听错，芝加哥车站最里侧的VIP检票通道，穿着古典的墨绿色制服的列车员从门里走了出来，帽子上别着金色的徽章，一手摇着金色的火车通讯铃，一手拿着刷卡机。
“CC1000次快车，请乘客准备登车了。”
列车员高声重复了三遍，但是大厅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甚至连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这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确确实实就是发生了。
除了他和芬格尔之外，车站里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也同样察觉到了列车员，看起来应该是卡塞尔学院的新生，开始拖着行李箱往检票口走，其中就有之前路过他们还拍了照的红发小姑娘，她发现了杜少陵正在看她，还笑嘻嘻地对着他比了个V的手势。
“这家伙的言灵效果还是这么夸张，再说，我都E级了，只要是个人都比我高吧。”
芬格尔嘟囔着提起行李，
“你不用回学院吗？我还以为你的任务是把我送回学院。”
“怎么可能，送你只是顺带的。”
杜少陵淡淡地说。
“靠，这么绝情，原本还想跟着你混点学分。”
芬格尔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头过来对着杜少陵送出一个中指，然后屁颠屁颠地径直走向了检票通道。
杜少陵配合地对着芬格尔的背影回敬了一个中指，然后将原本来回扫视过往乘客的目光停在了候车厅的一角。
那是CC1000次快车检票通道的反方向，驻足站着一个中国面孔的男孩，看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穿着修身的牛仔长裤配白色T恤，背着狭长的黑色旅行包，戴着灰色的棒球帽，下压的帽檐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种衣着打扮的人并不少见，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他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CC1000次快车的检票通道，散发出来的气场仿佛是终于发现猎物的沉默猎人。
“找到你了。”
杜少陵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签子。
“楚子航。”
第6章 6楚子航002
杜少陵提着黑色的公文箱，脸上挂着使用了无数遍的职业化微笑，慢慢地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逐渐靠近着楚子航所在的候车厅角落。
脚步没有太快，而是保持着稳定的步幅，尽量表现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以免楚子航这个推断为A级的混血种男孩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意图，做出一些无法预料到的举动，比如第一时间离开现在所在的位置，又或者是直接暴起进行反抗，这些都不是杜少陵乐意见到的情况。
更何况诺玛发过来的资料里，除了寥寥几句的生平，其他一概不知，万一这个孩子已经觉醒了龙族的血统，甚至到了已经能够使用言灵的程度，贸然进行镇压反而是件很冒险的事情。
能动脑就不要动手是杜少陵的任务习惯。
尽管杜少陵并不介意使用武力手段。
当他还是卡塞尔学院学生的时候，近身搏斗技巧可以排进学院前三，只是由于一直没有觉醒言灵，导致综合环境下的单兵作战场景不太容易发挥，再加上本身血统评价也堪堪只有C级，使得杜少陵在妖魔鬼怪汇集的卡塞尔学院里并没有那么出挑。
可即使如此，在进入执行部之后，他执行官等级依旧被评定为了B级，姑且算是对他战斗技巧的认可，又或者在执行部的管理层看来，可能脑回路像个正常人也算是个加分项。
杜少陵也没什么不满意的，甚至觉得B级还是高了点，毕竟B级的执行官已经会接触相对危险的任务，对于人生，他还没有想过英年早逝这个选项。
在脑中构想着所有可能性的同时，杜少陵已经离楚子航不过几步距离。
这位年轻的混血种少年依旧维持看向CC1000次列车检票通道的姿势，那张冷硬的侧脸被从棒球帽里挤出来的黑色头发遮挡住了一部分，依旧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靠，到底是在装酷还是真的面瘫啊。
杜少陵的心里直犯嘀咕，但动作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大跨几步站到楚子航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背着的旅行包。
“哟！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故作熟人的口气，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旧识偶然在火车站相遇的样子。
按着杜少陵心中构想的剧本，这个时候楚子航必然会回答一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然后自己就能笑嘻嘻地说自己是他继父鹿天铭的生意上的朋友，刚好来美国出差，在国内见过他一次，自然地拉近一些社交距离。
在接下来就更好处理了，异国他乡同是中国人，卸下他心理防线的同时，旁敲侧击地询问下来美国的目的，这个未经世事的富家小少爷肯定会全盘托出，甚至连昨天晚上吃的什么都会交代出来。
“你好，这么巧。”
不是预想中的答案。
甚至不是预想中的剧本。
楚子航转过身来，也礼貌性地对着杜少陵点了点头。
杜少陵终于能将照片中的脸与面前的人重叠在一块儿，甚至连表情都对上了，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孩岂止是没有表情，而是简直把“生人勿近”的这几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语气也冷淡得像一把尖刀，让杜少陵有点发懵。
更懵得是，这小子怎么还和自己演上戏了，自己是出于职业习惯，先拉个近乎方便后续套话，怎么还有就这么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的？关键楚子航还一副“我好像还真的认识你这个家伙”的口气，弄得杜少陵一时间产生了自己才是被盘问对象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