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骤临，天空中风云涌动，像是无数暴雪在半空中翻涌。
只是转眼间连天象都被逆转，这一方天地仿佛被冻结成冰，只剩无尽永夜，弥漫着凄冷彻骨的寒意。
白夜微微心惊，这是连她父王都做不到的事情。
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片极夜极寒的天地里，到处都是隐而不发的寂灭剑意，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身处这片夜色，你如何能躲得过那些剑？
“这门神通在你手里施展，应该比我更强。”
云澜罕见的严肃起来，说道：“虽然你没有学过剑，但你们九尾天狐一族天生拥有驾驭极寒的本事，在这方面能够做到极致。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教你剑法。”
白夜凝视着这片夜色，轻轻嗯了一声。
“看好了，不要眨眼。”
云澜一指点在了她的眉心。
恍惚间，无尽的光影从她的眼瞳里闪过，千变万化。
“这神通……有名字吗？”白夜喃喃说道。
“没有。”云澜摇了摇头。
“那就叫极渊吧。”
“好。”
白夜闭上眼睛，静静地感悟着被他传递到识海里的极渊。
忽然，她微微蹙眉，似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然后她睁开眼睛，眼神困惑。
“被你发现了。”
云澜笑道：“我还渡了一道剑意进去，天下人皆可斩。”
风雪里，他眉眼都染了一层霜，笑得却像是阳光。
白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用力地抱了抱他。
心跳，呼吸，都近在咫尺。
只是她无论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一百七十年以后，她会把这片夜色，还有那些风雪，用在了他的身上。
云澜也根本想不到，一百七十年后的今天，他却被自己主动交出去的剑意，从背后一剑贯穿胸膛。
第33章人间最难是心寒
云朔想起来了。
那些封存在遥远过去的记忆，就像是时光的洪流倒涌而来一般，化作无数的片段回溯到识海里，淹没了他。
那一千年，那些风雪，那些星辰，那些火。
还有那个人。
以及最后贯穿他胸膛的剑尖，染着他的血。
风雪凄寒。
他的胸口忽然出现了一抹幻痛，如同被撕裂一般。
他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吞天震惊失声：“天地理法……居然还能这么用？”
云朔即是云澜，云澜就是云朔。
当他的记忆恢复，两条因果线重合在一起，天道之威也趁机将天地理法进行回溯，重新复刻了千年前曾经重创他的那一剑！
这一剑看似不知所起，实则是跨越了时空和因果的一击。
换句话说，这伤势来自千年前，从因果层面上来讲是已经发生在他身上的，因此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避开。
这是他真正的弱点。
因为千年前的那一剑不止重伤了他的身体。
也彻底寒了他的心。
轰！
云朔双膝跪地，如同一座大山垮塌。
真的，很痛。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却被人扶住了。
白帝，或者说白夜，亦或是白栀。
总之是那个人，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伸手抵在他被贯穿的心口，仿佛试图要以掌心的温热来救赎他。
“原来，是你啊……”
云朔眼神空洞，呢喃说道。
眼前的那张绝美容颜，已经看不清了。
“啊，是我。”
那只狐狸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你终于记起我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的，熬。
自从那一剑以后，哪怕她身为天下最强者白帝，也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之中，度过了生不如死的漫长时光。
那一剑以后，他和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他登天而死。
她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得多么荒唐。
心有多痛，就有多煎熬。
他那么爱自己，又怎么会让她难过呢？
可是她还是让他难过了啊。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即便百万妖族众生在她面前死一千次，她的父王在被千刀万剐死一万遍，她也要永远陪在他的身边，绝不再让他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如果她能够保护好他，那些年他就不至于那么疲于奔命。
如果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就不至于孤立无援，以至绝望。
他那么美好，就像是凛冬里的阳光。
温暖，柔和。
能照进人心里最深处的地方。
可是最后他死了。
为了无数与他不相干的人而死。
被他最敬爱的师父害死。
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天在蜀山相遇之时，其实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即便你的容颜变化千万次，可是你的魂魄早已经烙印在我的心里，我又怎么能认不出来呢？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有多么的喜悦。
可是她无法表达出来。
因为她不确定，他知道了一切以后，会怎么看自己。
但是……
若能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
那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白栀把他抱在怀里，抬头望向天空。
“你要杀他吗？”
她的眼瞳苍白，凄厉煞人：“那你就去死吧。”
-
中年书生双手合十，闭目养身。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衣袍在风里鼓荡，猎猎作响。
宛若仙神。
男孩站在他旁边，忽然感觉到一缕清风扑面，有些恍惚。
天光落下，在雪地里留下一片消融的痕迹。
白发的年轻人站在那道光芒里，一身青衣微动。
“无涯？”
中年书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说道：“你果然来了。”
“师尊，收手吧。”
道无崖诚恳说道：“不要再伤害他们了。”
中年书生无动于衷。
“千年前，前代白帝被星火烧死在了他的皇椅之上，而白夜则以为星火只有小师弟一个人会，便认定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连带着将整个妖域推进了深渊。”
道无崖怅然说道：“可我知道，那个人是您。”
中年书生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淡然：“不错，是我。”
道无崖看似云淡风轻，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愤怒。
“我能问您一句，为什么？”
他说道：“您做事，必有理由。”
中年书生想了想：“因为我想让他对这个世界失望。”
道无崖陷入了沉默。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抬起眼眸：“师尊，我最后警告您一次，不要再伤害他们了，否则您会付出代价。”
中年书生嗤笑一声。
“你这神通倒是玄妙，终于是能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