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天道在前
武昼说出那个请字的时候，便已然知晓今日的结局。
但他总想试一试。
毕生修剑，而剑道的极致就在眼前。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他祭出了他在大荒重新炼成的归墟剑，集合一生对于天地理法的感悟，落下了他最强的一击。
当那一道剑光自人间而起，斩向从天而降的铁剑之时，天地间似乎响起了一声破碎的声响，在黑暗里迸发出万丈光芒。
那光芒因为过于酷烈，才刺痛了他的眼瞳。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一剑，即便说它凝聚天地之威势都并不恰当，就仿佛以宇宙星辰为剑鞘，蕴养出无穷无尽的剑意，出鞘之时万物破灭，天上天下无可匹敌。
这一剑的意味起于刹那，遁入永恒。
他知道，他此生都无法战胜这样的对手。
他身体微微摇晃，面色苍白如纸，喷出了一口鲜血。
天地间响起了破灭的轰鸣声，半空中坠落下两块燃烧的铁片，俨然便是归墟剑被斩碎以后的碎片。
那道剑光过于锋利，因此并没有将归墟剑完全毁灭，只是一剑将其斩成两半，变成了两块破铜烂铁。
武昼蕴养多年的剑意，在那道剑光面前，简直不可一击。
砰！
就像是一座大山垮塌，却只是溅起了零星的雪花。
“为什么……”
他茫然说道。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强？”
云朔望向天空中斩出的那道剑光，微微松开虚握的手掌。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轻声说道。
苍穹之上，隐约有一股莫大的威压在酝酿。
-
“先生，为什么那个大哥哥那么强？”
“说过多少次，你要叫他七师兄。”
“喔，那为什么七师兄那么强？”
“这不是废话？那可是我的徒弟。”
“七师兄比大师兄还要强吗？”
“嗯，这个问题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中年书生顿住脚步，抬头凝视着夜空中那道闪灭的剑光，叹息说道：“其实他比你其他六个师兄师姐还有为师加起来都强。”
“那为什么不是您拜七师兄为师？”
男孩茫然说道：“弱的还能教强的吗？”
中年书生黑着脸，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放屁，当年为师遇到那臭小子的时候，他连个屁都还不是呢。”
男孩沉默片刻，憧憬说道：“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中年书生说道：“这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是他道心坚定。”
他感慨道：“那时候他刚刚上山，我特意许他特令，让他可以阅尽万法峰三万三千典籍。本以为他会被那些高深的道法或剑诀迷得晕头转向，谁知道他连看都不看，只是一心在洞府门口练剑。简单的劈斩，被他演练成千上万次，其为究极之一。”
“师父说过大道至简，理当如此。”男孩说道。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根本就看不懂……”
中年书生叹了口气。
男孩：“……”
“再到后来，我以为是他心无杂念，无欲无求。”
中年书生说道：“因为他那时一心修道，境界突破奇快。在他之前，我才是天底下修行天赋最高的人，直到我创造的修行记录被他逐一打破，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一介庸人。”
“那真的就是因为心无杂念吗？”男孩问道。
“呵。”
中年书生远目：“直到我发现他偷偷下山搓麻之前，我都是这样认为的。所谓的心无杂念无欲无求，不代表他没有欲望，而是因为他想做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修为，根本做不到。”
男孩：“……”
“再再后来，你七师兄忽然放弃了对境界的追求。”
中年书生说道：“我以为明悟了修行的真谛，返璞归真。谁知道他是在琢磨着，怎么在低境界连跨四个大境界跟人斗法……”
男孩的眼角微微抽搐。
“最后我发现我实在是读不懂他。”
中年书生认真说道：“你无法理解的，便是最强大的。”
“那直到今天您还是无法理解吗？”男孩问道。
“怎么可能？”
中年书生眼神幽深，淡淡说道：“看了那么多次，重复了那么多遍，哪怕是个傻子，也该懂了。”
男孩微微歪着头，表示困惑。
“你七师兄在用力地活着，也是真正热爱这世间。”
中年书生叹息：“为师远不及也。”
“那您为什么还要杀他呢？”男孩懵懂问道。
中年男人沉默了。
今日之局，当然是出自他的手笔。
一层一层，环环相扣，永远不会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而今天真正的杀局，其实并非是针对白帝。
而是云朔。
“都是因为不忍心啊。”
中年书生的声音悠远：“做师父的如此无能，又哪里能忍心让这个做徒弟的，一次又一次独自承担着这个世界的苦处呢？”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吾为天命……”
苍穹之上，似乎有一双眼睛，悄然睁开。
-
剑修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
亦或者是蜀山和剑炉之间的剑道之争，落下帷幕。
武昼躺在冰天雪地里，那两块残破的废铁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斜插在他的身边，看起来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他的气息很微弱，但还并没有死去。
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武师弟……”
“真人……”
南长老和贺北奎微微颤栗。
方才无论是那道无匹剑光，还是从而天降的铁剑，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杀死任何一位大乘境界的修士。
哪怕是半劫境界，也凶多吉少。
剑修当真是恐怖如斯。
难怪东州大陆五十万年以来，能够问鼎天下最强者的人，往往都是剑修出身，这剑道修行到极致，一剑斩落，所向无敌。
而今天他们面对的人，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剑修。
蜀山，云中君。
看样子，今天他们便是全部要交代在这里了。
蜀山云中君的性情，早在千年前便有所传闻。
虽然并不嗜好杀戮，但死在他剑下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他们的视线望向荒山里，却微微一愣。
因为那个男人，完全没有向他们动手的意思。
云朔抬头望天的瞬间，对上了苍天之上睁开的一双眼瞳。
那双眼瞳无情无识，便如同恐怖的黑洞，酝酿着毁灭的雷霆和天火，俯瞰着那道逐渐向它逼近的剑光。
第25章七大虚境
蜀山云墓。
云袖盘膝打坐在云雾里，稚嫩冷漠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困惑的表情，纤长蜷曲的睫毛微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她朱红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天空，如同在沉思。
“师兄，我不擅长推演之道，但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背对着那座寂静的洞府，冷冷说道：“发生了什么？”
洞府里沉默了许久，忽然传出一声叹息。
“是师尊。”
道无崖似是感慨说道：“我想，我们当年可能真的算错了。”
云袖挑起眉毛：“什么意思？”
她走的也是极端的以杀养身之道，从她修道有成以来直到今日，杀的人恐怕比其他六祖加起来还要多。
当年的蜀山七祖之中，七个师兄弟各有所长，而她就是当初最不擅长推演天机和谋略算计的那位。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是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就完全没必要动脑子。
然而连迟钝如她，都能感觉到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