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我，低垂着眼帘，走出了大门。
怀中剧烈挣扎的身体就像以前一样，每到这种时候，我只需要摸她的头就能让她冷静下来。
“小莫很勇猛，未来将是不列颠最厉害的战士，以后必然会继承我的位置哦。”
我揉着她一头金发安慰她，柔软的触感让我想起以前的莉雅。
“哼！就是！不懂人心的王，我迟早有一天要把她赶下王位！”
她在我的制止下，如同以前那般安静了下来，虽然小莫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但我也只是把这番话当做小孩子不经大脑思考而随意出口的戏言罢了。
小莫她只有九岁而已，心智未熟。
但她身体的成长速度极为惊人，外表上与十五岁的女生并无多大差别，而且她的资质比曾经的阿尔托莉雅强横很多，仅是比我弱了一些而已。
所以我荐举小莫加入圆桌骑士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假以时日，她必然可以比阿尔托莉雅更强。
我向门外望去，大剑仿若将世界分割成上下两界，城堡的走廊上，阿尔托莉雅前进的步伐忽然一顿，随后继续向前。
我再次揉了几下她的秀发，便准备松开抱住她的手了。
实话实说，抱着一副铠甲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还有些硌到了皮肤。
“哼！恩希哥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混蛋的王！”
小莫冷哼一声，双手环住我的腰向门外大声喊道。
我愣了愣，还是第一次从小莫的口里听到这么直白的话。
而已经走出百米的她忽然回过了头，碧翠色的瞳孔带着我所看不懂的意味，转而望着我怀里的小莫。
“你不能。”
第297章 与你的承诺、业已到期（6）
当我听到这番话时，此刻的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我可以感知到莉雅忽然波动起来的情绪。
直到数年后，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所在。
但于此刻的我并无所关联，我和她早已不似十年前那般亲密无间，如果不是征伐战斗、或是重大的会议之类的事情，我并不想见她。
相反，这几年以来我和小莫待的时间几乎可以比肩曾经我和莉雅在一起的日子。
我教过莉雅的东西，同样也教给了她大半。
“呵~我知道你喜欢恩希哥，但你已经结婚了，所以恩希哥是我的，父上，你没有资格说这些。”
小莫扯高气扬地昂起了头，轻蔑的眼神看向了阿尔托莉雅。
她说的不假，即使阿尔托莉雅不老不朽、从未改变的样貌使人惊叹，并以为神谕震慑了民心，但身为一国之王，必须要拥有继承人才得以彻底安定民心。
在九年前来到她的身边后，她便与桂妮薇儿结了婚。
自此多了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女人。
而后，借着诞生王子的理由，她与桂妮薇儿隐匿了大半年、并将国家交予我治理。
而莫德雷德，便是此间她所领养的婴儿。
莉雅如此对我说过，但我觉得并非这么简单。
因为两人有很多地方相像，说不定是人工受胎。
阿尔托莉雅皱了皱眉，重新走到我的身边，冷冰冰地问道：“小莫，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才、不、说！我、偏、不！”
小莫松开环住我的手，走到阿尔托莉雅身前，挑起纤长的眉，点着她的胸甲一字一句满带着嘲讽的意味。
“你不能喜欢义兄，因为......”
阿尔托莉雅对她的粗鲁僭越举动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凝起了眉，再次重复了一次，但折断的话语使得我更加好奇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从小到大，你有为我做过什么事吗？一直以来都是恩希哥在照顾我，带我出外巡猎、给我买一身新的剑士服、帮我梳理头发、掖好被角......这些这些、你有为我做过吗？”
小莫说着说着，话音变得低落了很多，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她从小便缺失母爱、父爱。但其实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莉雅也为她做了很多事情。
巡猎的马匹是莉雅精心挑选过的、买衣服的钱也是她交予我的、那梳理头发的梳子是她最喜欢的一把、以及在小莫睡下时，更多的岁月里，莉雅一直都在细心照料。
莉雅只是不善于去表达，但我没有立场与理由去跟小莫说这些。
她爱怎么样便怎么样，我无权干涉。
也不愿干涉。
我走到望口处，让她们再交谈一阵。
高耸的城堡建立在峭壁的边缘，夺天地之造化，易守而难攻，卡美洛王城金碧辉煌，汇聚了全不列颠最多的财富与最精锐的人马。
微风掀动我额前雪色的发，我望着狮鹫在苍茫的天穹上掠过，乘云御风而去；古老的原始森林时而传来几道猿啼鸟鸣，惊落了簌簌而下的金黄落叶，与其他的枯叶在泥土中化为养料；而峭壁下仿若仙境，迷雾笼罩，一眼望不见底，无端的恐惧感极易从心底滋生蔓延。
身后，我能够听到她们的交谈声。
“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恩希哥更像是我的父亲一样，我更希望自己的幻想真的能实现，我喜欢跟恩希哥待在一起，或许我是喜欢上他了。”
我陡然睁大了眼，看着小莫认真的模样，先前还以为小莫是在说气话的念头完全落了空。
我可没有对幼女下手的癖好。
我务必如此陈述。
当我望向莉雅时，我能见到她微微缩了下瞳孔，眼里带着我难以理解的意味。
如果是以前，我自信能够知道莉雅在想些什么，但在镇外目睹她拔出石中剑以后，我已经再也看不穿她了。
她变成了不是人的东西。
跟我一样的不是人的东西。
“从现在起，小莫，你必须待在我的视野中。”
“凭什么？！”
小莫怔了一下，冷哼一声反驳道。
忽而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该不会是吃我的醋了吧，父上？”
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莉雅使用了禁锢魔术将她困住，带着她离开了议事厅。
临走时，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义兄，从今天起，请和小莫隔开距离。”
“为什么？”
我有些不能理解，这几年来，小莫是我最喜欢的人偶了。
这里的人偶，并没有什么贬义。
“等到我统一不列颠、让神圣罗马帝国认可不列颠的主权时，我再同你解释。”
等到两人离开，会议厅便安静了下来。
从今天起，我的身边便只有我一个人了。
......
第二日，霞光送暖之际。
“Excalibur！”
最后一场战役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群萨克逊人早已经没了战斗欲望，在我有意放出决战的消息时，大部分人连夜撤出了巴登，乘坐方舟越过英吉利海峡，往高卢逃去。
四方军阵前首，我骑在骏马上，目睹阿尔托莉雅领着亲卫军，举起选定之剑，高声呐喊，摧毁了固守的数十丈高的城门。
剑尖聚集了山林涌动的魔力，光芒辉耀穹顶，破开云翳，带领着必胜之师，以手中黄金必胜之剑，轻易地进了城。
“左右翼各一万兵马往西、北城门包抄，另分配一万守住东渡口，其余随我上！”
我有意避开无辜的平民与举手投降的士兵，只往固守的悍不畏死的将士杀去。
手上的剑已经染红，锋利如昔。
而当我望向最前方那道执黄金剑、披蓝白铠的俏丽身影时，她早已换上了身红白甲胄。
所谓的王，就是为了守护子民而杀死最多人民的存在。
我亲眼望见，这几年在她驱使下直接或间接丧亡的人，足以堆积成比卡美洛还要高耸凄美的堡垒。
数百、数千、亦或数万？
我早已不清。
而我也该走了。
我的承诺已经到期。
第298章 崩坏（7）
一个时辰后，我站在了另一处海角，背后是一片汪洋，而更远的肉眼能及的高山城堡，人群如潮水般退散，已经开始收敛起了那嗜血的锋芒。
“就这么离开了？”
我身旁忽而如波纹荡漾，梅林自一片空间出现，远眺着我视野所及之处，耸肩问道。
“凯文，我们确实是一类人。”
我转身坐下，双腿悬空在峭壁，而百丈之下，便是细碎的浪花在拍打着岩石块垒，不时吹来的腥甜海风时而掠过，我注视着大海，感到它是如此宏大。
而大海相看于我，却感到我渺小不如砂砾。
“你记起来了？也是。”
凯文转过了身，站定在我身旁慨然道：“我们的脑海不可能像这足以承载小溪、河流、湖泊以及大江的海洋那般，永远也填不满。
但记忆如同这潮水，起起落落，总能够将忘却的事冲刷上岸。你身上背负的东西最多，我能够理解。”
“打开量子之海。”
“那是先行者的能力。”
“当初执行方舟计划的是谁？”
“我不知道，我让亚瑟王登基，也只是为了复苏不列颠的神秘，得以去量子之海中，于兆亿个世界泡里抓住那一种可能。”
凯文仰头望着浩渺的蓝天与海相接，缓缓道：“我想要让mei博士复活。”
“执行火种计划的是谁？”
“Hua......等等，连你女人的事情都不知道，你的记忆真的恢复了？”
对于我一连串的发问，凯文忽然皱紧了眉，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我只是记起来一些而已。”
我揉了下太阳穴，复问一声，“现在、新生的大地，崩坏已经完全消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