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之剑在极其显眼的地方，镇中心的位置，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那周围。
象征着王权的剑，理应是无数骑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阿尔托莉雅略微思忖了片刻，看着附近被踏得凌乱的道路，便知道了大概。
自昨日到今日，无数的骑士争先恐后、生怕被人抢先而来到此地，却在选定之剑前接连失败，没有任何人能够让选定之剑挪动半分，自然便丧失了信心，反倒去进行骑马战了。
便上前，微风四方涌动于身边，带起阿尔托莉雅一头璀璨耀眼的金发。
她握住了剑柄。
剑意外地合手，血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觉醒，身体内此前不曾涌动之物开始疯狂聚集于剑上，那是魔力......不，义兄已经教导过我，那是、什么钥匙吗？
原来无论自己怎么练习剑术都比不过义兄，是因为没有找到解封力量的钥匙吗？
身体一瞬间变得无比轻盈，阿尔托莉雅有自信，自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从坚固的磐石中拔出。
不、称之为“拔”未免太过于不符合，该是取出才是。
“在拿起那东西前，还是先仔细想想比较好。一旦拿起那把剑，直到最后你都将不再是人类。不只是这样......一旦拿起它你会被所有的人类憎恨，而迎接悲惨的死亡。”
背后响起熟悉的魔术师的声音，阿尔托莉雅知道那是谁，也知道他的意思究竟为何意。
她闭上眼陷入了沉思。
她必须那么去做，心里会有害怕的情绪在蔓延，但她只是会有些恐惧、有些迷惘、有些不安。
却绝不会后悔。
从岩石中拔出剑者或许有第二个，比她更加适合成为不列颠王的男人，是他的话，可以创造出更加和平繁盛的国家。
绝对。
她心里如此确信，十年来的相伴让他渐渐盲目地相信于他。
也正是这样，她不愿意让他再背负更多的东西。
她希望他是完美的存在。
理应如此。
拔出剑而成为别的人。
让她承受就行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承担，自己还有什么作用？
我，阿尔托莉雅，很爱很爱你。
所以我愿意杀死自己，而成为不懂人心的王。
若有着人心，便无法以王的身份去守护众人，所谓的王，就是杀死最多人民的存在。
无论接下来被背叛、谩骂、嘲讽、质疑、疏远、畏惧多少次，她的心都绝不会动摇。
不懂人心，才能成为真正的王。
便为了最重要的人抛弃最重要的事物。
“你选了一条艰辛的道路，不过奇迹是需要代价的，亚瑟王，以你最重要的事物作为交换，真的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能断言的。”
阿尔托莉雅沉声回应，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变得有些冰冷。
“是啊，我不能。”
梅林长叹一声，便消失在了身后，徒留下不明意味的话语，“这次是我对不住他......曾经身为战友，他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去做......我没他想得那么崇高，我也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后面的话在空中碎开，听不清晰，阿尔托莉雅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的事情，在她心中除了义兄，便只有义兄。
此处阳光开始如雨般倾洒而下。
选定之剑，被她高举过顶，折射出的光自剑身，如流水般熠熠生辉，光耀万丈。
翻涌的云间，似乎有赤龙显现其中。
小镇上的居民被异象吸引而出，次第如潮水般伏倒在地。
盔甲、剑与剑的碰撞声业已停下，而骑士们也同样注意到了处于磐石边的那并不高的柔美少年，接连跪倒，高声称颂。
“吾王！吾等骑士之王！不列颠之主！”
阿尔托莉雅收起了长剑，沐浴在圣光当中。
自此刻起，她成为了不是人的某种东西。
时间止住在她身上行进的步伐。
她将以15岁的身高、样貌，从此维系下去。
......
此后十年，阿尔托莉雅以王的身姿聚集了不列颠数千骑士，麾下已有数万的士兵，身为龙种的她几乎是不可能被普通的人类所打败的，在接连打胜了十一场战役之后，她将蛮人赶到了不列颠最后一处被占领的土地。
而整个不列颠岛，即将迎来和平。
卡美洛王城。
大厅处，十名骑士装扮的男性正围坐在圆桌四周，而为首者、却是一名仅仅穿着简单布衣、白发金瞳的俊美男子。
照下首十一位骑士恭敬的目光便得以看出，没有人对他的装束有什么意见，或者理应如此。
而更加诡异的是，在王座之上，一位金发碧眼、长相过分柔美的王与其中一位年幼的骑士长得有四五分相像。
圆桌上摆放一张绘制好的地图，山川、河流、城堡、士兵人数等等与军事相关的东西，尽皆事无巨细地标注于当中，使人不住赞叹这份不列颠地图的精巧。
而在地图的右下角，名为巴登的耸立在山上的大城，以红色的标注圈了起来。
很明显，十二骑士以及亚瑟王，便是在商讨最后一处战役的进攻方案。
“诸位，这是最后一场与萨克逊人的战斗，此处攻难守易，地势险要，居山巅俯视其下三方平原，一方为水路通往英吉利海峡，而城中有最后三万兵，各位有何建树。”
被经过掩饰的声音难以辨别出性别，清淡的话语并不需要如何宏亮，却笼罩了整个宽敞明亮的厅堂，入了十二人的耳里。
兰斯洛特觑了一眼那白发金瞳的男子，见他没有说话的迹象，便当先说道：“吾王，今日不同往昔，统合全国上下各领主收缴及应召之兵力，我方有七万兵马，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需如何计谋。”
“骄兵必败，兰卿。”
亚瑟王拍了拍坐下王座的把手，缓缓摇头。
第296章 莉雅与小莫（5）
“王，要不用火计？”
白色盔甲的骑士，在兰斯洛特坐下后，便站起身提议道。
“放火烧山，于理不容，但在特定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行，只是高文卿，你是否忘记了那座城背靠海峡，取水易如反掌？”
亚瑟王再次摆手拒绝，食指轻敲把手，目光在骑士们身上游离不定，但明眼人自可以看出，她是在等待某个人的答案。
“王，我赞同兰叔的方法，以强击弱，而且我们以为王道之师，众心所望，进攻山城便如以卵击石，无需思量太多。”
见众人不说话，坐在末尾的年轻骑士站起了身，双手握拳微微躬身，丝毫不看气氛，大声建议道。
若是仔细观望，便能看出她是以女性的身份而成就骑士之身，这在以男性为尊的国家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除却某些情况，便只可能是因为她的实力足以凌驾于绝大部分男性骑士。
少女并不是很高，约在一米五上下，红白色的铠甲在她身上显得极为合身，发型与王座上的亚瑟王大体相似，无论是碧翠色的瞳孔、还是那金色的璀璨的发，都像是以王为模板而雕刻出来的人偶。
精致而又惹眼。
但跟莉雅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小莫比小时的莉雅要坚毅许多，但比现在的亚瑟王，却要显得柔和了一些。
亚瑟王并没有理会她，反而看向了坐于圆桌首位的我，问道：“义兄，你怎么看？”
声音与之其他人对话相比，细腻了些，但仍旧很冰冷。
跟十年前完全不同的意味。
如果不是我举荐小莫，我知道莉雅并不会让她加入圆桌骑士，从时常的故意忽视，我可以得知这一点。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去做。
“小莫的说法，很对。”
我睁开了眼。
小莫站定在座位旁，其他十位骑士缄默无声朝我看来，我隔着圆桌，望向了王座上的莉雅，她注视了我半晌，偏开视线道：“那么就按义兄说的去做，各位爱卿是否有其他意见？”
我再次闭上眼静候着圆桌会议结束，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去参与这些与我扯不上多大关系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她曾经的义妹莉雅，现今的不列颠红龙亚瑟王。
九年前，我是绝对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身边，在这里逗留那么长的岁月。
我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一旦将最后一片不列颠的土地收入她的囊中，我的诺言便已到期。
那要不了多久。
我会去其他的地方。
“吾王，吾等赞同恩希卿、兰卿的提议。”
亚瑟王巡视了一眼圆桌骑士，有意忽略握紧拳头的莫德雷德，见没有人反驳，便颔首道：“兵贵神速，既然如此，会议即刻解散，各位回去整备兵马甲胄，养好精神，明日清晨出发，务必在日暮时分赶到巴登，进行最后一战，此后随朕前往大陆而去，向高卢、罗马进发。”
“吾王圣明！”
我便只是做了个口型佯装应和，身旁的兰斯洛特看了我一眼，嘴角扯开一抹弧度。
明显是察觉了我的不忠，但也没多说什么，他早已明白我的性子。
自从曾经被我挂在王城大门晾了一天以后。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立时正襟危坐，目不转睛。
“王，我有意见！”
犹如一道惊雷，突兀地在整齐划一的语调中破开，小莫气势汹汹地锤打了几下圆桌，怒声说道：“我跟恩希哥说的一样啊！凭什么王你对我的建议没有什么回应？！”
亚瑟王并没有理会她，往门外走去的脚步不停。
而圆桌骑士们则苦着脸悄悄退出了此处，以他们快捷的撤退步伐，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剑鸣之声于空中响起，只见一道红色惊雷闪过，莫德雷德那柄红白色的大剑，正嵌入了门框上，离亚瑟王的胸口仅有一尺的距离。
“回答我，王！”
假若是被不知情的人见到，必然会以为这是在意图造反。
没有一个骑士刚上前阻拦，或者说本就不用，亚瑟王身为骑士之王，拥有可以单兵摧折一座城池的实力，并不需要他们多管闲事。
披着王袍的阿尔托莉雅仍旧没有理会，她绕开了挡住门一半的大剑。
莫德雷德攥紧了拳头，闪身向前朝她的面部挥去，拳风如同要裂开了空间，似有狰狞的声息回荡着，向阿尔托莉雅吞噬而去。
“行了，小莫。”
即将加身之际，我握住了她的拳头将她束缚在怀里。
“恩希哥，放开！凭什么我要被她那么对待？！我作为骑士是不够勇猛吗？！哪一次我不是冲在了最前头，为什么她一直冷着脸对待我不和我说半句话？！就因为她是不列颠的王就可以这么不讲理？！”
她咬紧银牙恨恨地看向阿尔托莉雅，一连串的发问让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