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早间，我带你训练剑术。”
“嗯。”
阿尔托莉雅乖巧地点点头。
城堡内并不怎么适合居住，仅是作战的堡垒，潮湿阴暗，入了冬夜，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不会想出去外面平白糟了寒，不知什么缘故，大西洋暖流出了些微偏差，以致大半个欧罗巴陷入了零下二三十度的地狱冰窖。
也许气候原因起了一定的作用，在罗马帝国开始衰落之后，这片孤悬大陆外的岛屿对于罗马人而言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领土罢了，在地中海沿岸晒晒太阳，不比待在西北欧来得强上许多。
也正是罗马人退出，才会让来自于更苦寒地带处于北欧的萨克逊人肆无忌惮地在不列颠开始猖狂，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相对于威尔士、苏格兰外最富庶的英格兰。
在阿尔托莉雅穿好了衣服后，我便吹熄了烛火，领着她往父亲为她准备的房间走去。
“义兄，晚安。”
阿尔托莉雅向我微微躬身，便准备阖上了门。
“莉雅，晚安，做个好梦。”
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口，她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不过我已经完成自己的晚安吻了。
“义兄？这是？”
她怔怔地问道，初见凌厉之感的吊梢眼迷蒙地看着我，大概是被我的动作吓到了。
“晚安吻，以后每晚记得主动向我要。”
“啊？”
“这是艾克托家向极其重要的人表示忠诚的吻礼，记住了吗？”
“嗯，奇怪的知识，掌握了。”
阿尔托莉雅乖巧地点点头，大概是被我说服了。
我难得的笑了笑。
阿尔托莉雅忽然看得发直了，美丽的眸子紧盯着我的脸不放，“义兄，你真好看。”
“莉雅也是。晚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养好精神，等到了白昼，我们开始训练。”
我看着她点点头，便关上门，去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湖光开始反射天边朦胧月色，东边更远的海峡处开始升起了太阳，湖心岛处易守难攻的城堡、周围的庄园、十里外的小镇、整座伦蒂尼姆，开始重新恢复了活力。
斑驳的荨麻爬满了古堡的石墙，盔甲鲜明的骑士在麦苗未长的原野间耀武扬威，卑微的农奴跪倒在泥泞中瑟瑟发抖，而茂密的橡树林后面，则掩映着尖顶小教堂的十字架，回荡着悠扬的圣歌声……
即便身为老骑士、管理偌大领地的艾克托爵士的儿子，我还是需要进行每日需做的农活、自由时间照顾马厩中的马匹、巡逻庄园，或是外出小镇内采购些衣食住行所需的东西。
在一开始，我身边总是会有侍从跟随保护，但直到我拒绝并以行动肃清了周围的盗贼团伙后，父亲倒也任由我自主行动了，根据卫兵们口耳相传，我拥有可以比肩王城内、顶尖骑士的实力，如若不是自己年纪太小，想必已经被召至王的身边征战沙场。
但谁知道呢。
时隔数年，到了今天，我身边倒是多了一个小跟屁虫，而且还是很可爱很漂亮的跟屁虫。
我不禁一笑。
“义兄，还有多久到小镇？”
一匹棕红色的小马上，坐在身后的阿尔托莉雅搂住我的腰好取些暖，身边寒风凛冽刮过，吹得她的小脸白里透红，诱人得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似的。
“快到了，等到了镇里，我帮你买一件合身的剑士服。”
这便是我早晨骑马出来的缘由，她是我的义妹，我理应给她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多谢义兄。”她点点头，左顾右盼经过的原野与村庄，虽然今日里气温升高了些，但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出来受冻。
冬天对于贫民而言，永远是最难挨过去的时季。
尤其此时兵荒马乱、盗贼猖獗、魔兽肆虐。
“不过义兄，我穿你以前的衣服就行了，义父他刚才都对你发火了，说你总是自作主张到处瞎跑，我觉得义父说得对，要是山林里的盗贼团伙、或是萨克逊人再过来村庄抢掠怎么办？义父也只有一千个士兵，在城堡周围拱卫便已经是极限了，要是义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阿尔托莉雅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不休，我倒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也没什么可害怕，父亲的领地与王都相隔不远，那边聚集了全国最多数量的兵力、足有三万左右的士兵，萨克逊人不至于如此不识相长驱直入。
因此，只要是一千以下的人突然袭击，即使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自信七进七出，安然离开。
“可是......义兄，真的有人来了。”
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自不远的树林传来，很快便包围住了马上的两人。
我从心底佩服阿尔托莉雅的预知能力。
第293章 十年（2）
困住我们的大概有一百人左右，都穿着极简单的布甲，那玩意我甚至都不觉得能够称呼为盔甲。
各自持着些长矛弓箭。
但为首的倒穿了一身甲胄、骑一高头大马，手中也有柄罕见的骑士长剑。
这群人似乎并不认识我，否则在见到我时，早已经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逃之夭夭了。
虽然我不喜杀人，但非要撞到我的手上、入了我的攻击范围，我也绝不会留情便是。
父亲管控的这十里庄园、以及附近百里，我倒是有个名号在那群匪徒及平民间盛传小剑圣。
说真的，我对那个“小”字十分讨厌。
“这匹马毛色不错，可是稀奇货，我曾经在附近公爵的领地里见过一眼，骑士大人，这两个小屁孩绝对跟艾克托爵士脱不了关系，甚至可能是他的两个儿子也说不定。”
我掀开了顶上的兜帽，便见一位随从跑到那名浑身铁甲的高大男子身边，向他陈述我们的身份。
我瞥了一眼身后的阿尔托莉雅，她的手抱紧了我，明显有些紧张害怕，但那双湖水般的瞳孔倒是异常坚毅，使我暗自点头。
冬天自古便是不适合外出的时间，我倒也不全然是为了给她买身训练服，也有意、去试探她的心性，这样才好确定接下来该教她些什么。
年少是淬炼心意的最佳时期，愈早则愈发纯粹、洁静，若是误了时机，及至成了年，便如以掌迎风，徒劳无功。
“那么正好，把两人抓起来献给领主大人，想必会极为高兴。”
自然，各地领主仅是表面相合罢了，互相征伐抢占土地，并不是多稀罕的事情，反倒时有发生，这便是自诩为英勇怜悯的骑士所做之事。
那名骑士冷笑一声，眼眸忽而泛起诡异的光芒向阿尔托莉雅看去，“这小子长得可真俊秀，抓回去暖......”
我腰间的手抱得更紧了。
但他已经说不下话，我已经抽出了腰上挂着的长剑，一剑朝眼前的空间挥去。
我和他相隔数米。
一阵寒风刮过，沿道的马尾草折弯了腰，更远处的灌木林响起沙沙的声响。
仿若有龙于此处吹吸。
感到寒气入体，那一百号人猛地收缩了下脖子，齐齐倒退了半步。
“以、以剑化气？你是......”
那名骑士捂着脖子，眼眸猛地张大，几欲瞪出了眼眶，殷红的血线从他手缝里渗出，轰然从马背上滚落。
泥泞的地上涌起一滩血色，滋润着泥土。
“骑士大人！”
剩下的人顿时惊叫起来，刚欲围上去查明真相，便见他身边靠得近的、其余十名士兵忽然倒下，身首异处。
而那白茫茫的一丈长的剑光，方在此时，以成实质，出现在那名骑士原先停住的地方。
但那、只不过是残影罢了。
“该走了，莉雅。”
我收起了长剑，重新挂在腰间，抓住缰绳轻轻拍打了一下马身。
它极有灵性地“呼哧”吐息了一下，随后慢悠悠地踏在那名骑士的尸体，走出了包围圈。
剩下的士兵默默注视这匹红棕色的小马与我，没有人敢上前一步，也没人敢退后一步。
如同在觐见区别于人类的高位的王。
空气中满是凝滞，我甚至感受不到他们的呼吸。
直到走出百米，背后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极为紊乱的呼吸声。
我心中好笑。
对他们能够憋如此久的气感到佩服。
“义兄、刚才那招，能教我吗？”
我刚想回首，看阿尔托莉雅是否有被那名骑士吓到，耳边便进了这一声忐忑的话语。
“当然，只要你喜欢。”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大概是我回答得过于快速，阿尔托莉雅显然有被惊到，张大着翠色的瞳孔一直盯着我，许久才回神过来，小手抱紧了我的胸口。
只因我突然加速了些。
“义兄你真好，可我真的行吗？义兄那么厉害......”
“可以，昨晚在浴室里我摸过了你的身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体内有那般神秘的存在，但你的体质对天地间的灵气很是敏感，想要调动起来并不困难。”
“真的吗？”
“真的。”
阿尔托莉雅高兴地蹭了蹭我的后背，像是城堡里我养过的那只小花猫一样，温热的触感让我心中一暖。
但我没告诉她的是，她体内有着一道枷锁，需要钥匙才能解开全部力量。
至此以后，我便是她的义兄、也是她的师傅。
一个时辰后，湖心岛处的庄园。
“呼吸自然为首要，使气息停留在胸间游动，气往上浮则内部空虚，空虚则气促，气促则吸氧不足......其次心力坚强，气势连贯......会了吗？”
“大概、义兄，有没有简单点的方法？”
“果然......还是用土办法，先每天挥剑一万次好了。”
“啊？！”
......
便如此，十年之后。
广袤的穹顶下，王城外，一座孤悬在湖心的小岛，麦田里一片金黄，而秋日温暖如梦，农妇于田野里收割，巡逻的骑士在树林间穿行，远处的祭奠进行着骑马战，而高高耸立的城堡如巨人般俯瞰着周遭。
“今年，就是选定的日子了，梅林魔术师预言的那一天。”
我横躺在草地拱起的小山丘上，周边满是青草与土地的香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望着橙黄色的天空。
这片天地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十年的的岁月对于这些亘古长存的存在天上积压的层层叠叠的云、与天相接的起伏的山、平缓如镜的湖，只是微不足道的分秒罢了。
但人是会变化的。
曾经的我对莉雅的使命抱支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