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战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看着情绪激动的唐亚，却只当她是在高兴，“我知道你工作忙碌，尤其是这几年我们逐渐全权接手，你跟着我的确是太过辛苦了。”
唐亚不说话了，她已经气得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说起才好。
战深这个决定简直就是直接断自己根基啊！
唐亚本就是被组织救回来的孤儿，从小无依无靠，唯一的指望就是组织。
长大之后，她终于成为了组织的人，为了感谢组织多年的养育，她尽心尽力的为组织工作，与其他人竞争，努力了那么久为的就是更靠近战深一点，再靠近一点。
可现在，战深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这么让她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你是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好吗？还是说是我的工作让你不满意了？”唐亚越想越委屈，鼻子又酸又胀，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她从小就没有家人，组织就是她的家，而战深就是她最喜爱最亲密的家人。真让她就这么离开组织核心，无疑是比给她洗脑更叫她痛苦的事情。
战深蹙起了眉头，看着唐亚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瞬间阴沉下来的脸，难免有些慌张。难道他猜得不对吗？唐亚不是在为日渐繁重的工作烦恼？不是因为压力而导致心情不好？
昨晚姜叔没有把话说得太透，只是说唐亚最近心情不好，压力很大，让他多多关心人家小姑娘，他这不是关心了吗？为什么她就像是有点不高兴地样子？
“你当然做得很好，”战深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说，想让你徒弟给你多分担些，让你能够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唐亚皱着眉头，态度强硬，“我不要休息，我可以完成这些工作。”
她绝对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绝对不能！
“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战深见自己的一番好意被辜负，也有些恼火，“反正我只是提个建议，你愿意接受最好，不愿意接受就算了。”
唐亚冷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拖拉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战深不悦地皱起眉，张口便想教训她，却没料到唐亚比他更快一步离开了餐厅。
姜叔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万万没想到，他都暗示到了这个份上，两个人居然还是能误解对方。他也很爱莫能助啊……
唐亚气鼓鼓地走出了战宅，口袋中的电话也恰巧在此时响了起来。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肖乃新急切的声音便传进了唐亚的耳中，“姐，你昨晚上去哪了！”
肖乃新这两年和她关系越来越好，上回借着生日的由头得寸进尺，开始叫她姐姐起来，唐亚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她也就习惯了自己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姐姐来姐姐去的小弟弟。
比起战深，唐亚听见肖乃新的声音时，才是最放松的。“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什么麻烦？是不是和昨晚城南的抓捕有关系？”肖乃新在电话那头关切地问道，不等唐亚回答便立刻接着说，“听说昨晚上就连那个在逃了很久的狼蛛都被抓住了，好像警方还救出了一名女人质！”
唐亚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声音也是一顿。
“姐，你不会就是新闻里的那个女人质吧？”肖乃新声音有些疑惑，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说道，“我光知道你们昨晚吃饭的地方靠近城南，但总不至于这么点背，还就真是你？”
这种事抵赖也是没有意义的，何况唐亚本身也找肖乃新调查一些事，于是她果断承认了那个女人质就是自己，然后问，“正好，我有事找你，我们一会见面细说，你现在在哪？”
肖乃新报出了个他常去的咖啡屋的名字。
通常情况下，他们两人之间有一定默契，除非是工作上的事情，否则二人都不会约在组织见面。
一来是为了防止被组织无处不在的监控捕捉下两人的谈话，二来则是组织里气氛过于压抑，总是叫人心情不好，肖乃新一直不喜欢那种气氛，唐亚为了配合也就只能同意他的提议。
说起来，肖乃新的确是组织里的一朵大奇葩，身为组织里比较靠近核心的成员，却有着和常人别无二致的七情六欲，即使这样还深得几个大佬的宠爱。
其实唐亚暗地里没少听到别人议论这件事。但大家碍于肖乃新是唐亚带进组织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唐亚刚将肖乃新转为组织正式成员的时候，就连战深都曾经建议过给他催眠，但被她直接拒绝了。
倒也不是唐亚对肖乃新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就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有了情感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没有又有什么好呢？
她已经活过了二十多个年头，记忆中最鲜活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她还没有被消除情感的那段童年时光。虽然她也没有觉得消除情感有多痛苦，但潜意识里却还是有些羡慕那些能哭能笑，能爱能恨的普通人。
所以当肖乃新主动说想要消除情感的时候，唐亚也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因为她早已将这个小男孩当做了自己的弟弟。
既然我没有，那我希望你能拥有。
这是她当时脑海里最快浮现出的话，也是她最后和肖乃新说出的解释。
对于人类的感情，她其实怀揣着无限的憧憬，可是她不敢也不能拥有那样的情感，她本就只配拥有这般无趣枯燥的生活。
第1606章 从来没变
第1606章 从来没变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一个街角的咖啡厅见了面。
“姐，你昨晚没受伤吧？我听说抓捕过程都动枪了，是不是狼蛛太穷凶极恶了？”肖乃新一边嗦着一杯巨大的奶茶，一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着。
不过，他眼底的关切也不是假的。
唐亚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这竟然是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收到的第一个关心。
“没事，那一枪是狼蛛逼急了朝我打的。不过我躲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平静地解释着，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隐去罗子昂和狼蛛对她的威胁，其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肖乃新眼睛瞪得溜圆，被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给吓得倒吸了好几口冷气，直到听到最后唐亚靠着一个前扑躲过子弹，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可吓死我了，刚才听你这么说，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这么担心我？”唐亚戏谑地笑了，“不应该呀，你明明都已经快半个月没理我了。”
唐亚说得不假，也许是因为没有消除情感的缘故，肖乃新的情绪总是比组织里的普通人更加充沛，注意力经常会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或者东西吸引，没耽误过工作实在是他命大。
这一次，就是因为他刚养了一只小猫，正是上蹿下跳无比可爱的时候，他几乎天天都腻在家里陪着小猫咪，就连几次唐亚让他办事都支支吾吾，能拖延就拖延。
“害，姐姐和猫能一样吗？”肖乃新顽皮地眨眨眼睛，狡黠一笑，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他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有的天真可爱，“你都不知道，昨晚上我联系不着你的时候，我有多着急！”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滔滔不绝地说起了昨晚上的事。
“我知道你和老大一块去餐厅吃饭，本来只是想问问你那家高档餐厅好不好吃，我下次准备自己去尝尝，结果没想到给你发信息你也不会，等到餐厅都关门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好不容易接了，居然是姜叔接的电话。”他吐了吐舌头，“你知道我怵战家那个老管家了，所以我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我是谁，我自己出门难道你还要担心吗？”唐亚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战斗力有多高肖乃新也不是不知道，才联系不上几个小时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四处找她，是不是有些过于大惊小怪了？
“你是觉得我大惊小怪了吗？”肖乃新读出了唐亚的潜台词，轻松地表情瞬间收了起来，“姐，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凭借武力解决的。”
他正色的样子令唐亚一愣。
是啊，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的武力，还有明里暗里数不清的刀枪剑影，区区一个凡胎，光凭借自己能打又能撑多久呢？
既然肖乃新都知道担心自己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可为什么战深却根本想不到呢？
昨晚罗子昂的关心还能够被唐亚解释成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只把她当做普通的女孩子，可是今天肖乃新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知道关心自己，知道打电话，知道去找她，可是战深……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就什么都能够应付得了？
唐亚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挥散不去的悲戚。
“姐？”肖乃新担忧地伸出手在唐亚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可别吓唬我。”
唐亚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忽闪着，遮掩去了她眼底的凉意。
“我没事。”她浅浅一笑，就像是之前无数次对自己说的那样，“我只是昨晚没太睡好觉。”
这点伪装，但凡是熟悉唐亚的人，都能够轻松看出来。
“姐，你是不是想到战深了？”肖乃新只需要一眼，就能够明白唐亚此时的想法，“他是不是昨晚根本没有联系你？也没有关心你去了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肖乃新在说起战深的时候，总是一副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有你这么说战先生的吗？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唐亚没有正面回答刚才肖乃新的话，却也是在另一个层面上承认了他的话。
肖乃新的表情更加不好看了，一双桃花眼里露出了丝丝不悦。
“姐，你是不是还在喜欢他？”肖乃新几乎是一针见血地戳到了唐亚的痛处，“难道他之前对待秦溪的所作所为还不能令你醒悟吗？”
唐亚皱眉，“你别这么说他，他也有在反思。”
肖乃新毫不避讳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双眼睛恨不得翻到天上去，“可算了吧，他不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吗？”
“当初砍了陆慎手还不够，甚至还想要继续伤害秦溪，更不用说之前处理宋娟的那次。”肖乃新越说越生气，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够了别说了。”唐亚有些受不住，呵斥道，“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姐！”肖乃新有些不甘心，却碍着唐亚一脸的痛苦闭上了嘴。
宋娟和唐亚同龄，进入组织的时间也差不多，说起来她们两个曾经也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了。
见到唐亚紧紧抿着嘴，面露痛苦，肖乃新也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太急，戳到了唐亚的痛处，又忍不住讪讪地朝她道歉，“姐，是我多嘴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唐亚摇摇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你说的不错，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她想起了那个惨死的宋娟。
那还是她们刚刚从训练营里出来，正式独立接任务的时候。她和宋娟两人在训练营里同生共死，相互合作，相互依偎着才死里逃生。说起来，她和宋娟的亲密程度甚至连肖乃新也不过是只知道一些皮毛只有战深知道她们是多么要好的姐妹。
起初的几次任务都是相对简单的短期潜伏或者窃听任务，她们两个人都很好的完成了，并且相互分享了任务中所遇到的事情。
直到她们第一次接手长期任务……
第1607章 人情冷暖
第1607章 人情冷暖
长期任务一般都是为期一年甚至是两三年的潜伏，她们会拥有假身份甚至是做一些微调手术，当然困难也是非比寻常。
不过牺牲这么大当然获利也是不小。
这种长期任务一般不多见，但但凡是有赏金和组织额外的嘉奖都会非常的高，甚至组织里有不少教员乃至高层都是通过了几次长期任务的考察才成功上位的。
身为从小被组织教育出来的孤儿，唐亚和宋娟对于金钱不大感兴趣，但对于能够获得组织的嘉奖乃至成为组织这个庞然大物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着非比寻常的向往。
于是当她们积累了几个短期任务的奖励之后，她们便几乎是同时向组织申请接手长期任务。巧之又巧的是，这会正好有她们能够接手的任务。
在一番商议之后，唐亚接手了一个入职某大型跨国公司，切取商业机密的任务。而性格更加温和，并且长得更显嫩的宋娟接到的却是进入某所知名学府伪装成刚入学新生，接近某个人的任务。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为了不暴露身份，这两年接近三年的时间她们除了半年一次的和组织接头的机会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联系。
等到唐亚顺利获取到那份最机密的文件回到组织之后，她才知道宋娟已经失去联系快有一年时间了。
她们都是组织花费重金，砸了血本培养多年的精英，自然是组织的最珍贵最不能丢失的宝物。所以宋娟的消失几乎惊动了整个组织高层，组织派出了几班人马满世界的找她，甚至当时正在掌权的战深父亲还表示，“哪怕掘地三尺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地毯式的搜寻，宋娟根本没有躲藏几个月就被发现了。
为了确认身份，组织派出了和她最亲密的朋友，也就是唐亚来到了第一线。
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已经怀有身孕的宋娟，她依偎在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边，脸上带着的是她从未体会甚至是从未见过的幸福表情。
经过那些追捕之人的描述，唐亚大概理清楚了宋娟逃跑的原因。无非就是当初组织拿来做反面教材的那些事情，在任务中爱上了别人，为了和对方在一起不顾组织安危强行逃跑，躲避追捕。
如果是刚刚从训练营里出来的唐亚说不定会当机立断的要和宋娟绝交，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去亲自抓捕这个背叛组织，背叛友谊的姐妹。
可是当时她已经出了很多次任务，见识到了人情冷暖，心中原本不可动摇的那份坚持也已经开始松动。
唐亚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情绪，她犹豫了很久是否要对身边那些追捕的人说那个女人是宋娟，因为她不忍心破坏那样美好的一个场景，也不忍心自己的朋友受到那种伤害。
但这也根本由不得她，因为当那几个追捕的人刚刚出现在宋娟视野里的时候，凭借着多年训练出来的本能，宋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然后带着丈夫拔腿就跑。
这下，根本不需要确认什么了，宋娟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
寡不敌众，何况宋娟又怀着孩子，他们很快就把宋娟和她的丈夫一同带回了组织。
回到了组织，那个没用的男人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什么宋娟在新生迎新晚会上遇见他，什么两个人在学生会的同一个部门，两个人第一次约会，宋娟意外怀孕等等不胜枚举的具体相处过程。
组织的人也是在那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所谓的洗脑并不能维持一辈子，甚至于一次洗脑对某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宋娟在组织的监牢中苦苦哀求，只希望组织能够放过她的孩子，放过她的丈夫。等到她生下孩子，她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但组织上上下下除了唐亚，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