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暖亭里就空旷不了少,只剩下了表姐妹俩和一个中年侍。
“总算清静了。”涵星美滋滋地喝着茶。
那个中年侍热情地给二人递上了鱼食,又殷勤地抬手指着后方的湖面上介绍道:“殿下,四姑娘,二位请看,这千鲤池里的金银鳞锦鲤是过年前新进贡来的,全身有金色或银色的鳞片,煞是好看。”
端木绯随手往池面撒着鱼食,伸长脖子往池面看去。
洒落的鱼食立刻就引来了池中无数的鲤鱼,如同百鸟朝凤般。
端木绯细细一看,发现池中的那些红鲤、三色鲤、红白鲤之间果然又掺杂进了两种新鲤鱼,那漂亮的金银鳞片在阳光与水波之间熠熠生辉。
“涵星表姐,快看那条银色的鱼,它可真坏心,悄悄用尾巴甩它旁边那条……”
“哈哈,那尾红鲤一直在原地打转,莫不是转晕了?”
“……”
表姐妹俩喂喂鱼,赏赏鱼,吃吃点心,有说有笑,那中年侍亲自在一旁伺候着,斟茶倒水,又陪着说话,还不着痕迹地表明自己姓乌。
眼看着碟子里的点心少了一半,乌公公又悄悄地吩咐小侍去给添点心,偏偏就在这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从珍和另一个宫女捧着两个木盒往这扮来了。
“殿下,四姑娘,奴婢把大皇子殿下的衣裳借来了。”
说到“借”字时,从珍的语气很是微妙。
涵星的注意力登时就从那些鱼上被转移了,兴致勃勃地拉起了端木绯的小手道:“绯表妹,我们试衣裳去!”
端木绯忙不迭应声,表姐妹俩携手离去,步履轻快地朝觅翠斋那边走去。
乌公公站在原地,神色怔怔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心念动得飞快: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四姑娘和四公主借了大皇子的衣裳,莫非是要女扮男装?
那么,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讨四姑娘欢心呢?!
乌公公眸子一亮,心里有了主意,把一个小侍招了过来,吩咐了几句……
第382章 画押
于是,次日一早,当端木绯和涵星穿着男装从觅翠斋出来时,就看到乌公公顶着寒风晨露守在了外面,给她们奉上了他特意备的方巾和折扇。
所谓方巾,其实是一种黑色的纱罗帽,展开时四角皆方,所以也叫“四角方巾”。
戴上方巾后,表姐妹俩登时就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看着对方“噗嗤”一声笑了。
“乌公公,还是你细心。”端木绯笑着赞了一句,饶有兴致地摇着折扇,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
乌公公受宠若惊地连道“不敢当”,心中是得意不已,觉得自己这回是在四姑娘跟前露了脸了。
乌公公亲自把表姐妹俩送到了宫门口,目送二人策马离去。
两个小姑娘目标明确,策马径直去了状元楼。
穿上男装后,她们俩看来都比实际年纪要小上了一两岁,模样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策马所经之处,引来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她们抵达状元楼时才不过是巳时,茶楼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京城中,本来大大小小的学子们聚会,每隔三五日就有一次,但自打大年初十国子监出事后,就没什么学子敢随随便便地在大庭广众下聚会了,连带一些茶楼的生意都因此冷清了不少。
停了这么些日子后,今日又有知名大儒洪益洛亲至,引来了不少文人墨士。
茶楼里,一片喧闹声,人头攒动,无论是一楼的大堂,还是二楼的扶栏边都坐满了客人,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的一片,那些茶客的脸上皆是神采焕发,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
“两位客官可曾订了位?”上前迎客的小二笑呵呵地问道。
端木绯和涵星面面相觑,迟钝地想起了一件事来,她们只顾着今天要出来看热闹,忘了提前派人来状元楼订座。
表姐妹俩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端木绯清了清嗓子道:“涵……表哥,我大哥肯定订了位,干脆我们就去蹭大哥的位子。”她本来是不想让大哥发现她也来了,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涵星沉吟了一下,在端木珩的唠叨和看热闹这两者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后者,“我们找找珩表哥吧……”
小二又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端木绯和涵星伸长脖子往茶楼的角角落落张望着,忽然,端木绯的目光在西北角顿住了,看到了角落里一个着太师青锦袍、形容枯槁的男子。
对方对着端木绯露出善意的笑容,只是他显然不太习惯做这种表情,以致笑得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就坐在旁边的一个方脸青年心里暗暗道:曹千户还是别笑了,省得把四姑娘吓到了。
见曹千户对着自己笑,端木绯也是唇角一勾,莞尔一笑,笑得活泼,笑得狡黠。
嘿嘿,今天的茶会果然会很有意思呢。
端木绯拉了拉涵星的袖子,两人出门去等端木珩。
于是乎,当半盏茶后,端木珩赶到状元楼大门口时,就看到了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在门口冲他傻笑挥手。
端木珩的神情一言难尽。
涵星亲热地唤道:“珩表哥,你可算来了。”她说话的口吻就仿佛是早就跟端木珩约好了一般。
随端木珩一起来此的李廷攸当然也看到了端木绯和涵星,还真以为她们是早就和端木珩约好的,彬彬有礼地招呼她们一起进去了。
“……”端木珩一不下心就被他们抛在了后面,看着前方三人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也跟着进了状元楼。
小二把他们引到了二楼的位子坐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上瓜果点心。
茶楼里已经有人在就着“扫平蛮夷、开疆扩土”为话题高谈阔论起来,前面那桌的一个青衣书生正俯视着一楼的大堂,慷慨激昂地说着:“我大盛乃是泱泱大国,应当以和为贵,让蛮夷看到大国的风度。打仗劳民伤财,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大堂窗户边的另一个着灰色直裰的中年文人站起身来,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蛮夷无理,比如那南怀,已经打下滇州,直入黔州,我大盛不应战,难道等着南怀人一路北上吗?!”
二楼的青衣书生与对方四目直视,坦然地说道:“子曰:有教无类。打打杀杀那也是野蛮人的行为,自当将蛮夷教化才是。”
一楼大堂中立刻就有人发出嗤之以鼻的声音,冷声道:“异想天开。”
“这蛮夷要是能教化,那就不叫蛮夷了!”
大堂中的好几个人都是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那些书生越说越是激动,一个个都是热血沸腾,慷慨激昂,恨不得登高而呼,让天下人都听到自己的主张。
也有人支持二楼的那青衣书生,一个着柳色暗纹直裰的年轻书生站了起来,开口道:“鄙人倒是觉得楼上这位兄台说得也不无道理,打打杀杀也并非驱逐蛮夷最佳的手段,和亲难道不是一种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