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姑娘们也听出不对来,皆是若有所思。
端木绯笑吟吟地步步紧逼,接着道:“玉娘,你要不要带我们去园子里认认哪个是白郴草?”
一句话问得玉娘面庞上的最后一抹血色也褪去了,肌肤惨白如纸,黯淡无光,身子更是颤抖如筛糠一般,摇摇欲坠。
涵星一脸“怜悯”地看着玉娘,这个玉娘居然敢对着绯表妹玩心眼,那不是小八哥还妄想骗过小狐狸吗?
玉娘的耳边轰轰作响,脑子已经是一片混乱,无法冷静思考。
她嘴巴张张合合,实在不知道怎么接端木绯的话,便下意识地看向了耿听莲的方向,嘴唇微颤……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娘身上,也都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落在了耿听莲的身上。
这一刻,不少贵女都心里隐隐有数了。她们也不是傻的,再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是……是耿五姑娘的丫鬟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那个药汁也是她给奴婢的……奴婢只是一时贪财,一时是鬼迷心窍!”玉娘再次对着青石板地面连连磕头,那“咚咚”的声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孙掌柜也是眉头紧皱,严格说来,这件事自己也难逃一个御下不严的名头。
几天前,她之所以责骂了玉娘一番,就是因为玉娘悄悄收了客人的赏银,自作主张地把别的客人预定好的雅座给人行了方便。这种事干系到露华阁的声誉,本来她是要赶玉娘走的,可因为玉娘苦苦相求,她才扣了她一半的薪俸,给了她一个机会,没想到她竟然又闹出这种事来……
“放肆!你这贱婢竟然敢诬赖我们姑娘!”耿听莲身旁的那个蓝衣丫鬟拔高嗓门呵斥了一声,也把孙掌柜从思绪中唤醒。
耿听莲神情淡然,慢悠悠地浅啜了一口热茶,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还是那般优雅从容。
在她而言,与一个露华阁的小小侍女当众辩驳,只会失了她卫国公府的体面。
耿听莲放下茶盅后,就抬眼望向了不远处的京兆尹。
京兆尹的头更痛了,只觉得额头一阵阵的抽搐着,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暗道:这下可麻烦了,要怎么办?
只要耿听莲矢口否认,他这个京兆尹也不能拿她怎么办……哎!她们这些姑娘家之间的勾心斗角委实是不好处理啊。
端木绯突然看向了孙掌柜,随口问道:“孙掌柜,这把琴值多少银子?”
孙掌柜虽不知所以然,但还是答道:“这把琴是江南的制琴师孙雷引先生所制,是特意请人从江南买来的,约莫值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那也是贵重物品了。”端木绯歪了歪小脸,背诵道,“我记得按照大盛律法,‘蓄意’毁坏他人财物,一旦财物金额超过两百两,应该判拘十日,再行赔偿的吧?”
涵星看了一场好戏,心里觉得满足极了,一本正经地接口道:“绯表妹,你说的是,既然罪证确凿,自当按律法办事!”
京兆尹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滴了下来。这位端木四姑娘委实不好对付啊,大盛律信口说来,她莫非是把十几册大盛律例都背了下来不成?!
饶是耿听莲不知大盛律法,看京兆尹这副样子,也知道怕是真有端木绯说的这么一条。
耿听莲的脸色终于变了,原本的云淡风轻不再,凌厉的目光如利箭射向了端木绯,冷声道:“端木绯,你敢!”
在耿听莲凌厉的目光霞,端木绯还是笑得眉眼弯弯,天真可爱。
她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耿听莲,正色道:“耿五姑娘,这是大盛律啊!”
说着,端木绯再次看向满头大汗的京兆尹,笑着问道:“刘大人,我说得可有理?”
京兆尹除了“有理”外,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
大盛律中是有端木绯说的这么一条,却是形同虚设。
因为首先就很难证明对方是否“蓄意”,蓄意也好,无意也罢,大部分情况下,这种涉及损害他人财物的案件,都是赔偿了事,鲜少有人拿了赔偿银子,还想把犯事之人往牢里关。
这事可麻烦了……
京兆尹想了又想,只能指着那蓝衣丫鬟说道:“既然是你收买了玉娘,那你就随本宫走一趟吧?”
“不行!”耿听莲的脸色更难看了,厉声道,“不许动我的人!”今天让京兆尹把她的丫鬟带走了,等于是坐实了这个罪名,那她的脸可就丢尽了,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说得是。”端木绯心有同感地连连点头,分析道,“刘大人,这一个小小的丫鬟哪里拿得出一百两银子,还是得审审清楚才是。万一她偷了自家主子的银子,那可是监守自盗,罪加一等!”
“……”京兆尹僵住了,好一会儿没动弹。
卫国公府百余年来权倾朝野,自今上登基后,卫国公更是甚得圣宠,他区区京兆尹自是得罪不起,可是岑督主如今那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啊,谁又敢得罪东厂督主呢?!
想想权衡下,答案就毫无疑问了。
京兆尹清了清嗓子,果断地吩咐道:“给本官带走!”他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岑督主啊!
场都震住了,鸦雀无声。
耿听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脸色也白了,脱口怒道:“你敢!”
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京兆尹就算心里再虚,也要坚持下去。
“耿五姑娘,据我大盛律例,虽然是丫鬟犯事,但也得请主家过去论论。”他站起身来,对着耿听莲伸手做请状,义正言辞地说道,“劳烦姑娘跟本官走一趟了!”
耿听莲只觉得一股怒火轰地在心口燃烧,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语调冰冷地说道:“好!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拿她怎么样!
外头的两个衙差也是心里苦啊,可是他们在京兆府当差,也只能听京兆尹的,押着耿听莲和那个蓝衣丫鬟离去了。
京兆尹对着涵星和端木绯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也走了。
他表面上一副大义凛然,心里却是快愁死了。哎,等这件事了了,自己还是告老还乡吧。
在京兆尹复杂纠结的心绪中,一行人从露华阁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兆府,此时正好是正午,烈日炎炎,简直快把京兆尹给烤干了。
可是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几乎是焦头烂额。
这人犯是带回去了,接下来的麻烦还大着呢!
刚刚这一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这个罪名必然是要推到那个丫鬟身上的,损坏财物,也就是拘十日再赔偿一笔银子给露华阁而已,也算是给了四公主和端木四姑娘一个交代。
最大的问题还是,该怎么处理耿听莲……
想着,京兆尹又觉得脑肯开始疼。
京兆尹前脚才刚进京兆府的大堂,后脚身后就传来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吏部那边来调令了!”一个大胡子的衙差步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纸公文,激动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