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端木纭所言,即便是李家刚去闵州的时候,两家还是不时有节礼往来的……也就说,是在李氏身故后,才和李家的联系越来越少了。
而自打她们回了京,这三年来,李家从未派人来问候一句,就像是不知道她们姐妹在尚书府一般。
可是端木纭似乎完没想到这些,笑吟吟地又道:“蓁蓁,李家三表哥马上要来,我们得先备好见面礼才行!”
端木纭兴致不错,又拉着端木绯一起去了小书房,姐妹俩一起列了礼单。
小书房里,回荡着姐妹俩清脆的声音,笑语不绝。
接下来的几日,端木纭一边兴致勃勃地备着礼,一边翘首以盼,等着李家三郎李廷攸的到来,可是她数着指头盼了一日又一日,转眼就到了六月二十日,却还没见李家人抵达京城。
端木纭越等心里越着急,特意派了张嬷嬷亲自去祥云巷的李宅问询,这一问,她更担忧了。
原来李家在京城的管事也正急着,说是之前收到了来信,三少爷应该在六月十日左右抵达京城的,可是这都又过了十天了,却是连个报信的人都没看到。
张嬷嬷禀完后,屋子里一片寂静,空气似乎都沉重了起来。
端木纭眉宇紧锁,忧心忡忡地喃喃道:“难道攸表哥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端木绯也觉得事情有些古怪,照道理说,李家是武将世家,李家三公子上京,随身的侍从应该不会是那等不谙世事的,到底是什么阻碍他们的步伐呢?
端木绯心里虽然有些没底,却不动声色,正想安慰端木纭安慰,眼角瞟见张嬷嬷面有游移之色,看来欲言又止,就改口道:“张嬷嬷,可还有什么事?”
迎上两个姑娘询问的目光,张嬷嬷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绢纸,呈给了端木纭道:“大姑娘,刚才奴婢回府的时候,在府外被一个七八岁孩子撞了一下,那个孩子塞了这张字条给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端木纭飞快地展开了字条,只见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江城匪乱。
第74章 盛世(二更)
端木纭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听说过江城,那是皖州的一个大城。
端木绯也凑过来看那张字条,很快想到了什么,思绪转得飞快。
难道说……
“姐姐,江城在哪里?”她歪着脑袋故意提点地问道。
端木纭便顺口答道:“江城是皖州的一个城镇,我记得《大盛地理志》中说它在皖州的东南部。”
等等!
端木纭若有所思,一把握住端木绯的手,颤声道:“蓁蓁,攸表哥从闽州北上京城,路上十有八九会经过江城……”
说着,端木纭的面色微微发白,如果说这张字条上说的“江城匪乱”是真的话,那李廷攸会不会恰逢匪徒呢?!
端木绯抿了抿嘴唇,她想到的也正是这一点。
端木纭抬眼看了看桌上的壶漏,现在正是申时过半。
她犹豫了片刻后,就站起身来,道:“这个时候,祖父应该回来了,蓁蓁,我去找祖父问问……”端木宪作为朝廷的内阁阁臣,知道的肯定比她们闺阁女子要多的多了。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端木绯也紧跟着站起身来。
外面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云密布,遮住了日光,空气沉甸甸的,没有一丝风,风雨欲来,让人的心也不由沉重了起来。
姐妹俩脚步匆匆地走过几道抄手游廊,穿过几条逶迤的羊肠小径,就出了垂花门,再一路往西南边而去,穿过一片青石砖庭院,就到了端木宪的外书房。
书房的小厮见两位姑娘来了,立刻就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小厮就出来请二人进去了。
书房里很是清幽,靠北的墙面上放着一排高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放着各色书籍,一进门,就有股浓浓的书墨之香扑鼻而来。
与书架相对的墙上放着一个多宝格,陈设着一些梅瓶盆景鱼缸,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琴案,书房正中则是一张紫檀木雕花大书案,端木宪就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外面天色阴沉,书案边点着一盏羊角宫灯,莹莹光辉照亮了四周。
见姐妹俩来了,端木宪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眼看了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祖父。”姐妹俩上前齐齐地施礼。
“纭姐儿,绯姐儿,坐下吧。”端木宪温和的目光在姐妹俩身上扫过,在看着端木绯时,眉宇间多了几分慈爱之色。
端木绯不是第一次来端木宪的外书房了,自她表现出了算学的“天赋”后,端木宪时不时地会把她叫来这里考教一二,端木绯的应答令他颇为满意。
端木纭坐下后,就神色凝重地开口道:“祖父,孙女听说江城匪乱,不知道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窗外的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闪电,照得空中亮如白昼,屋子里也随之亮了一瞬。
端木宪皱了皱眉,面色有些微妙,问道:“纭姐儿,你怎么知道的?”
说话的同时,端木宪做了一个手势,本来打算要关窗的小厮迟疑地朝敞开的窗户看了一眼,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端木纭不是蠢的,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说一半藏一半道:“回祖父,因为李家三表兄迟迟未到京城,孙女就派张嬷嬷去祥云巷那边问了问……”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言下之意仿佛是从李宅那边听说关于江城的事。
话语间,雷声轰鸣,炸了几声后,雨水像撒豆子似的密集地砸了下来,不少雨滴透过敞开的窗户打在了窗边的案几和圈椅上,原本有些凝滞的空气清爽了些许。
端木宪捋了捋胡须,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沉吟着道:“纭姐儿,江城那里确实出了点乱子,有一伙水匪横行,意图拿下江城。李廷攸刚好路过江城,一时被困在了城里……不过,那伙水匪只是乌合之众罢了,你们不用担心。”
端木宪怕吓到两个小姑娘,说得轻描淡写,但端木纭还是慌了,顿时脸色煞白,“祖父,那江城现在……”
“纭姐儿,江城不会有事的。”端木宪沉声安抚道,“皇上已经派兵增援皖州,算算时间,援军应该已经抵达了江城。我前几日得了消息,李廷攸正在江城协助当地官府守城抗匪,等此事了结,对他而言,那也是大功一件,对他的前途只有好处没坏处。”
端木宪避重就轻,两三句就带过了这个话题。
他说的话大半是真的,江城那边的水匪区区千余人肯定成不了气候,只不过,想要剿灭也没那么容易。
江淮运河是连接南北的黄金水道,多年来一直有水匪为患,只是这些水匪零星成伙,谁也不服谁,他们在运河上打劫往来商户,却也不敢对官方漕运出手,几十年来也没出过什么大岔子。
直到这次,从淮北来的流寇与其中一伙自称“浪里蛟”的水匪合并,势力大增,迅速吞并了其他水匪,一下子就发展成为了千人匪军,烧杀抢掠,甚至还打起了江城的主意。
这帮子水匪在皖州几十年,对周边河道地形极为了解,又精通水上功夫,打起陆仗来,这水匪绝非官兵的对手,可是在河面上,他们就占了地利人和,有以一敌五之能,即便落于下风,只需遁水而走,恐怕官兵也束手无策……
端木宪眸光一闪,又道:“纭姐儿,此事涉及军情,事关重大,你和绯姐儿知道就好,切莫再宣扬,免得被有心人夸大,引起人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