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安沉吟片刻后,随意地打发了耿听莲:“五妹妹,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和爹商议。”
“是,父亲,大哥。”耿听莲起身福了福,就又心神不宁地退下了,表情有些复杂。
她这个公主伴读才只做了四个月,传出去别人又会怎么看她,怕是因为她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撤了伴读之位……她真不明白为何岑隐对端木家的这对姐妹如此维护?!
“父亲,”耿安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身前的一个白瓷酒杯,嗅着那淡淡的酒香,“岑隐一次次地不给国公府留颜面,怕是不易与他交好。”
国公府已经释出了善意,可是岑隐却像是软硬不吃般,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耿海看着窗外那月明星稀的夜空,缓缓道:“岑隐的权柄超过了我的预料,朝堂的文武百官皆畏之如虎……月明则星稀。”
岑隐这弯月已经亮得太刺眼了!
耿安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笑着随口道:“父亲,要是掌控不了岑隐,那不如就毁了得了,一了百了。”他笑吟吟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森冷。
“岑隐在朝中如今根基已深,想要动他可没那么容易!”耿海眉头微蹙地盯着那弯银月。
耿安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白瓷杯。“没那么容易”的意思是,也未必是做不到。
窗外,夜风习习,枝叶摇曳。
耿海蓦地站起身来,道:“我进宫一趟。”
耿海雷厉风行,打发了儿子后,就连夜进宫求见皇帝。
等他来到御书房外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夜风寒凉,他在御书房外等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后,就有一个小侍出来了,恭声道:“国公爷,皇上倦了,国公爷请回吧。”
耿海闻言面色微变,一双精明的眼眸在檐下的灯火照耀下,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抬眼看向了御书房,里面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显然皇帝还在里面。
所以,皇帝这是故意要打发了自己?!
他这么多年来,为皇帝立了多少的汗马功劳,给皇帝扫清了多少障碍,没想到才离京短短三年,现在竟连求见皇帝一面也难了?!
耿海的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身形僵立在檐下,连四周的空气都随着他的沉默变冷、变沉。
小侍也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催促。
“黄公公,”耿海忽然转身问那小侍道,“岑隐是不是在里面?”说话的同时,他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金锭子给对方。
“国公爷,小的可不敢……”那小内侍诚惶诚恐地把金锭子推了回去。
然而,耿海眉宇紧锁,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时候起,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连这么点金子都不敢收了?
皇帝这些贴身的太监一向都是趋炎附势,贪图那些个蝇头小利……除非他们有所顾忌。
耿海眸中闪过一抹厉芒,他可以肯定,岑隐就在里面。
这么多年了,皇帝怕是已经变了!
当年他帮助皇帝夺位时,皇帝曾对他允诺,只要皇帝能坐稳这大盛江山,自己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享尊贵。
但是如今,在皇帝的心目中,岑隐的地位显然要比自己更高一筹!
耿海缓缓地转过身,仰首望向了夜空中那仿佛在微笑着的银月,耳边不禁又响起刚才耿安说的话。
儿子说得对,岑隐现在的权势太大了,若是不能掌控这个人,就必须要毁了他才行。
否则,长此以往下去,自己在皇帝那里恐怕是越发没有立足之地了!
耿海没有再说话,直接箭步如飞地离去了。
御书房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弯银月俯视着下方。
耿听莲被撤了伴读的事就此成了定局,舞阳第二天下了课后,就和涵星一起找端木绯去逛街,在马车里和端木绯说了这个好消息。
“……绯妹妹,本宫算是解脱了,以后再也不用每天听人念念叨叨了。”
舞阳话语间神采飞扬,看来好似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般。
涵星深以为然,在一旁频频点头道:“就算她不是对着本宫唠叨,但是本宫每天在上书房里时不时听到,真是耳朵都快长茧了。这耿听莲以为她是谁啊,觉得人人都该听她的,她说的就是道理,别人说的就是歪理。”
端木绯只是笑眯眯地听她们抱怨,没有告诉她们耿听莲被撤了伴读之位与岑隐有关。
等两位公主说够了,端木绯就拿出了昨天买的金丝蜜枣道:“舞阳姐姐,涵星表姐,试试这金丝蜜枣,这是锦食记买的,不比宫里的差。”
涵星吃了颗蜜枣,满足地眯了眯眼,随口问道:“绯表妹,过几天就要出发秋猎了,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姐姐都收拾好了,还给我做了好几身骑装呢。”端木绯一副万事不操心的小模样,反正有姐姐在,哪里还轮的上她来操心。
这个懒散的丫头!涵星伸指在端木绯的额心点了点头。
不过……
“这金丝蜜枣确实不错。”涵星赞了一声,挑开一角的窗帘道,“本宫记得前面那条街就是锦食记吧。”
端木绯也朝街外张望了过去,目光在掠过街边的一个茶铺时忽然一凝。
这不是罗其吗?!
端木绯定睛一看,就见罗其正坐在茶铺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似与一个友人正在听说书,两人交头接耳。
据端木绯所知,罗其与九华已经在两个月前完婚,因为长庆还在皇觉寺里,婚事是由内廷司负责操办的,罗其在大婚后就被皇帝封为了郡马。
第230章 收服
布置简陋的茶铺中,人头攒动,一片热闹嘈杂。
中间的某一桌,两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口沫横飞地侃侃而谈:
“前有战事,后有征兵,今年又多了役税、人头税、铸币税,百姓如何能休养生息!”
“当年‘那一位’年年减税,可如今朝廷国库空虚,还不得变本加厉地增税苛待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