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培中约莫能猜到安平在这个时候把他叫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慕炎的婚事。
果然,安平的下一句就验证了他的猜测:“范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阿炎的喜事,那本宫也就不绕圈子了。对于大婚的仪程,范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范培中神色肃然地看着安平和慕炎母子俩。
照理说,宗室的大婚不需要礼部来操办,所以,就算安平不说,他也心知慕炎明年的大婚肯定不是以亲王之礼来办的。
考虑到上次祭礼是按储君的规制,所以范培中就依着太子大婚的礼制道:“依着旧例,聘礼为一百二十八抬。”
“婚礼前一天,女方将妆奁送至宫中,送妆的之人由内廷司设宴款待。”
“成婚当日,摄政王须到双亲跟前行三跪九叩礼……”
范培中说着也有些头疼。摄政王大婚怕是一件不容易的差事。
照常理,太子成亲时,皇帝肯定在世,太子只需在大婚当日向帝后行三跪九叩礼即可,但是,慕炎的情况与前人不同,崇明帝后早已仙逝,那么后续涉及“帝后”的仪程到底该如何安排呢。
是让慕炎和端木绯跪拜崇明帝后的牌位,还是让安平长公主来替代帝后接受他们的跪拜呢?
范培中抬头悄悄地去看慕炎的脸色,见慕炎眉宇紧锁,一看就知道他对婚礼的仪程并不满意。
范培中的额角隐约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一想到上次太庙祭礼时,改了那么多遍的仪制,他简直快哭了。
头疼归头疼,范培中是个识相的,连忙改口道:“长公主殿下,摄政王,下官今天回去就写一份详细的折子,重新列个仪制出来给二位过目。二位意下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琢磨着待会回礼部衙门后就连夜加个班,先把这个赶出来。
慕炎没强留范培中。
他对范培中说的每一样都不满意,比如这聘礼,才一百二十八抬,那也太少了吧!
慕炎只觉得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少,却不曾想过女方是要把这些聘礼都还回去的。打个比方说,端木家如果准备一百二十八抬的妆奁,加上这一百二十八抬聘礼,那就是足足两百五十六抬妆奁了,太子妃的规制也最多不过如此。
慕炎随意地挥了挥手,把范培中给打发了:“这件事你仔细了。”顿了一下后,他又没头没尾地补充了一句,“明年的正月初一是个好日子。”
什么意思?!范培中一头雾水地想着,正月初一当然是好日子啊,新的一年嘛。
“那下官就告辞了。”范培中作揖退下了,心里还是惊疑不定,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脑子里反复琢磨着慕炎与他说得那几句话。
直到范家的马车出了公主府,马车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吓得赶车的马夫差点没把马鞭给甩了出去,不知道自家老爷是怎么了。
“老爷。”马夫试探地叫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当马夫考虑起是不是该把马车停靠到路边时,马车里才响起范培中僵硬的声音:“我没事。”
马车沿着中辰街继续前行,目的地自然是礼部衙门。
马车里的范培中觉得有些气闷,挑开了一侧窗帘,迎面而来的微风让他觉得胸口舒畅了不少。
直到此刻,范培中才想明白了,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几乎瞠到了极致,眸子里暗潮汹涌。
慕炎和端木绯的大婚明明在四月,可是慕炎却特意提了元月初一,这句话显然是含有深意的。
也就说,慕炎将选择正月初一为登基大典的日子!
范培中呆坐在在马车中一动不动。
要是慕炎在来年的正月初一登基的话,那么四月的大婚,就是立后大典了!
原来如此!
范培中此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也难怪安平长公主和摄政王要特意把自己叫来公主府。
本来皇子公主的大婚虽然归礼部管,内廷司协助,其实礼部这边由左右侍郎出面也差不多了,根本轮不到他这礼部尚书出马,但是帝后大婚,无论于朝廷、还是于举国上下,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也就说,他现在要操办的是帝后大婚以及立后大典!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范培中就放松了下来。
如此也好,帝后大婚那是有前例可循的,慕炎应该不会再折腾了吧。
范培中放下了窗帘,正打算闭目养神,眼睛又是猛地一瞠。
等等!
要是慕炎在来年正月初一登基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登基大典”就是正月初一了。
算算日子,也只有两个半月了,这怎么来得及呢!
范培中一激动,手肘就撞到了马车中央的小桌子上,吃痛地闷哼出声。
马夫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便放缓了马速,总觉得自家老爷今天有点不对劲。
范培中毫无所觉,有些欲哭无泪。
他们这位摄政王啊,做事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他都决定要登基了,怎么就不早点知会内阁一声呢。
现在只有两个半月了,他们礼部要怎么办才好!
而且,除了登基大典外,还有帝后大婚也需要操持呢……
这一刻,范培中只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怎么算都觉得时间来不及。
这个摄政王还真是太不按理出牌,太任性了!
范培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真想冲去端木府问问端木宪,这件事他到底知不知情。要是他知情的话,好歹也提前跟他们透个底啊!
范家的马车只是这稍稍一缓,就被后方从公主府驶出的另一辆青篷马车超过了。
那青篷马车疾驰而去,在前面的分岔路口往右拐去,一路朝着权舆街的方向而去。
马车里的管事嬷嬷是安平特意派往端木府的,端木府的下人自然是不敢怠慢,毕竟府中上下皆知自家四姑娘和慕炎的婚期已经差不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