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丫鬟取来了花名册后,许太夫人又把人给打发了出去。
跟着,她就比着花名册对慕炎一一细数起来,如数家珍,包括他们这一趟带了一共多少下人来京,这其中管家、嬷嬷、丫鬟、婆子、小厮以及护卫等等的人手分别有多少……
花名册上登记的信息就更细了,写着这些下人是何时入府,又在府中哪些地方办过差,那些家生子更是表明了亲眷关系,一目了然。
许太夫人又道:“我们到京城也不久,府里的人不多,我想着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用人,就没有采买过人。”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许家初来乍到,现在的京城又形势不明,许太夫人也是想着等许家站稳了脚跟,再采买下人不迟。
慕炎翻了几页花名册,就将其合上了。
这花名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看完的。
“外祖母,这花名册先借我几天可好?”慕炎拿起花名册,也不见外地问道。
许太夫人就喜欢他不见外,点头道:“你拿去慢慢看吧。有什么不对的,你尽管让人来问我。”
慕炎笑呵呵地又道:“外祖父,外祖母,你们也别太紧张,一切如常就好。”
“我有一个猜测,也许是许家管得太严,没能给府中的‘那人’跟外面这个货郎串连的机会,所以,这个货郎才会连着几天都来府外徘徊不去。”
第797章 盛怒
许明祯眉头一动,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慕炎,“阿炎,你的意思是……”
“让‘那人’自己动。”慕炎笑眯眯地说道,锐利的眸子彷如丛林中盯上了猎物的豹子般,蓄势待发。
许明祯慢慢地捋着胡须,颔首道:“不错,只有动了,才能抓到人。”睿智的瞳孔中精光四射。
许太夫人来回看看这对外祖孙,明明这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是大相径庭,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这两人出奇得相似。
突然之间,许太夫人就冷静了下来,从容不迫地笑了。有他们在,家里出不了事的。
沉吟了片刻,许明祯又道:“阿炎,我想这件事不用急在这一两天。”
慕炎明白外祖父的意思,勾唇笑了,颔首道:“外祖父说的是,让他们再急急。”
只有让他们求而不得,心急如焚,他们才会慌,才会失了方寸,这样,就算府里突然出现了破绽,也不会招对方的怀疑。
许明祯虽然辞官归隐十几年,但当年也是封疆大吏,见过世面的,乍闻南怀探子的事是惊的,冷静之后,考虑得就比慕炎要更仔细也更谨慎了。
“我全听外祖父的。”慕炎双眼含笑。
微风中,屋子里的桂香味更浓郁了,许太夫人亲自给他们两人重新沏了茶。
喝了这盅新茶后,慕炎拿着花名册就告辞了:“外祖父,外祖母,那我先走了。”
他对着二老揖了揖手,正要转身离开,却被许明祯叫住了:“阿炎。”
许明祯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我知道你对人推心置腹,但别人呢?”
慕炎信任岑隐,对岑隐愿意以命相交,那么岑隐也会以同样的态度来对待慕炎吗?
慕炎微微一笑,目光泰然地看着许明祯,坚定地吐出四个字:“那是当然。”
若是连大哥都不能信,那么他在这世上还能信谁呢?!
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把慕炎的面庞照得分外明亮,仿佛在发光似的,青年的眉宇间一派坦荡,意气风发,光风霁月。
“……”许明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慕炎离开了。
那道绣着两只仙鹤的门帘被慕炎率性地打起,又落下,门帘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发出簌簌的细微声响,与窗外的风拂枝叶声交错在一起。
二老没叫人,丫鬟也就没敢进去。
次间中只剩下了许老太爷和许太夫人,久久没有人语。
许明祯眉头紧皱,端起了茶盅,又放下,看着心事重重。
夫妻几十年,许太夫人当然能看出老头子在想些什么,出声劝道:“从前那么难,阿炎也走过来了,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慕炎既然能如此相信岑隐,不惜托付性命,想来岑隐也有过人之处。
回应许太夫人的是一片沉默。
好一会儿,前方的那道门帘终于停了下来,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门帘上,是一幅仙鹤戏梅图,其中一只仙鹤恣意地翱翔在空中,另一只地上的仙鹤展翅欲飞,那尖长的鸟喙正好对准了飞在空中的仙鹤,似乎在与它低语,又似乎要啄它……
许明祯盯着那门帘许久,揉了揉眉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其实许明祯也不想管着太多,但是,因为许景思和亲蒲国的事,因为长女的死,他实在不想外孙再遇到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
他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只要他能好好的,怎么都行……
许太夫人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了许明祯的手。
两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彼此给予彼此力量。
屋子里又静了片刻。
许明祯抬眼看着许太夫人,叮嘱道:“探子的事,得好好安排。这件事你我知道就够了,谁也不能说,也包括老二。”
许明祯也并非是不相信自己的次子才这么说,只不过这件事关乎南怀探子,就不仅仅是家事,更是国事。
这件事不能出任何差错,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安排。
“我明白的。”许太夫人郑重地点头道。
交代完后,许明祯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袍,道:“那我先去衙门了。”
静观其变吧。许明祯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是接下来几天,许明祯却有些看不懂了。
九月十七日,慕炎下令夺了张明远、程子孝、赵丰的差事,责令其家族好生管教。
九月十八日,余安恂和李安康连降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