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炎瞪大了眼,好一会儿没出声。
这一回,他终于明白了许明祯的意思。
见慕炎目瞪口呆,许明祯心里反而愈发肯定那些传言果然是子虚乌有,那日,慕炎也在谨郡王府,也跟岑隐一起打了马球,倘若真有什么不妥,慕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许明祯与身旁的许太夫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许太夫人忍不住问道:“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明祯动了动眉梢,他倒是觉得没必要纠结于这些细节,立即接口道:“阿炎,我想那些闲话肯定是从那天受邀去谨郡王的人中传出来的,得赶紧查查,不能让人随便‘乱说’。”
慕炎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确实不能让人随便‘乱说’。”
鬼鬼祟祟的在背后道人长短,他是最瞧不上的了。
许明祯闻言心头一块巨石总算落下,如释重负,以为外孙明白自己的意思。
许明祯浅啜了两口热茶,本来是想点到为止地说到这里,但转念一想,这个话题既然说到了这份上,干脆还是多说几句吧。
许明祯犹豫了片刻,接着道:“阿炎,端木大姑娘是你未来的妻姐,此事本与你无关,我只怕有人会非要扯到你身上,胡言乱语地说是你非要扒着岑督主,为了讨好他‘不择手段’。”
说着,他长叹了口气,为慕炎的处境感到担忧,“三人成虎,这些流言再传下去,我怕有碍你的名声。”
“……”慕炎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心道:他怎么又听不懂外祖父在说些什么了,怎么就跟自己的名声有碍了?
许明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毫无所觉。
他还在推心置腹地与慕炎继续说着:“阿炎,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你的位置,对人、对事还是要保留一分。”
“凡事有利有弊,现在有岑督主助力,对于你稳定朝廷,可谓事半功倍,但是,你要记住一句话,君强则臣弱,臣弱则君强……”
慕炎是君,岑隐是臣,君臣有别,君与臣既互相助益,又注定彼此对立,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慕炎作为未来的君主,不能一直都任由岑隐掣肘,这是君弱臣强之相。
对于大盛而言,并非好事。
许明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慕炎终究在朝中根基尚浅啊。
听到这里,慕炎也回过味来,终于听明白了,一双凤眸变得深不可测,心口发紧。
“外祖父,别再说了。”慕炎出声打断了许明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对方。
慕炎的心里很不好受,像是翻江倒海般难受。
大哥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不仅是镇北王府的血海深仇,还有这么多年的隐忍……以及所有的恶名。
若是外祖父知道大哥的身份,必然不会这么说的。
慕炎抿紧了嘴角,咽下了唇畔的千言万语。
他肃然而郑重地看着许明祯夫妇,目光清亮,徐徐道:“外祖父,外祖母,我和大哥是生死之交,可以托付性命。”
慕炎漆黑的眸子一霎不霎地盯着许明祯。
许明祯夫妇俩都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慕炎口中的“大哥”是岑隐。
屋子里静了一静。
慕炎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他只是想向外祖父和外祖母表明自己的态度。
慕炎的眸子变得更深沉了,神情坚毅,恍如泰山般不可撼动。
许明祯也看出慕炎不欲多言,在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心头疑云翻滚,却也没再说什么。
屋子的气氛随着沉默的蔓延微僵。
慕炎干脆转移了话题:“外祖父,前几天蓁蓁来过府上,离开时,她偶然注意到许家门口有一个货郎徘徊不去……”
许明祯夫妇俩起初不明所以,但还是耐着性子往下听。
慕炎又把暗卫的调查结果大致都说了,最后道:“……那个叫罗大卫的货郎过去这几天每天都在许家门前徘徊,似有所图。外祖父,我怀疑他和他同行的人很可能是南怀余孽。”
南怀余孽?!
周围的空气一沉,仿佛要凝滞一般。
许明祯登时神情严肃,许太夫人也知道兹事体大,也是神情一凛。
老两口既是震惊又有些懵,再次互看了一眼,二老都想不通南怀余孽为何会盯上了他们许家。
慕炎干脆直说了:“外祖父,外祖母,我怀疑许家有人与南怀余孽有所勾结,传递消息。”
慕炎话落之后,屋子里更静了。
窗外的庭院里种着几棵桂树,风一吹,那馥郁的桂香随风飘进屋子里,与熏香混杂在一起,萦绕在众人鼻端,浓郁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明祯的鼻尖隐约渗出细密的汗珠,如木雕般一动不动。
他这把年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风雨雨,许家曾权倾一时,也曾跌至低谷,辞官归隐,在朝堂的狂风怒浪中安然走到了现在。
许明祯深吸两口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眼神锐利。
慕炎既然这么说了,应该是有几成把握,许明祯自然相信外孙。
许家潜藏着南怀的探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不可能毫无端倪……
许明祯微微蹙眉,仔细地回忆他们回京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却还是没有头绪,想不出这个探子到底会是谁。
许太夫人也是亦然,略显不安地开口道:“阿炎,这次我们从老家带到京城的下人都是府里多年的老人和家生子……”
许明祯对许太夫人道:“你那里应该还有下人的花名册吧?”
外族探子潜伏在家中那就如同藏在阴暗处的白蚁般,不能拖延,若是不尽早揪出来将其杀灭,整座大厦说不定就会轰然倒塌。
“我这就让人去取来。”许太夫人点头应了,立刻就把大丫鬟叫了进来,吩咐她去取花名册。
如今许家的中馈是由许二夫人管的,但是许太夫人对于府中的人员还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