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有些食不知味地吃完手里的这盅牛乳茯苓霜,心里沉甸甸的。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小厮以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连连应诺。他把方几上的点心都收进了食盒里,就退了出去,道:“三少爷,小的就在外头守夜,您有什么事,尽管唤小的。”
肖天心不在焉地应了,去了室,他既没脱靴,也没宽衣,就这么直接和衣倒在了榻上。
内室中,只有他一人,寂静无声,也让熏香的味道变得尤其清晰。
肖天蓦地又从榻上坐了起来,扫视了周围一番,然后从一个高脚花几上拿起一个青花瓷花瓶,把它往香炉上一盖,隔绝了熏香的气味。
然后,他又把室的窗户都打开了,晚风吹过树梢,也吹进了屋子,吹散了屋中残余的熏香味。
少了那种扰人的气味后,肖天觉得浑身舒服多了,脱了短靴,又躺回了榻上。
现在还不到两更天,其实远远不到平日里肖天歇息的时刻,他也并不觉得很累,脑海中还在想着今天的事……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不知不觉中,肖天合眼睡着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肖天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似乎还很小,需要努力地仰着头看人,走起来路来摇摇晃晃的。
他紧紧地抓着一个女人的裙子,奶声奶气地叫着“娘”。
第795章 不走
那个女人温柔地把他抱在了怀中,亲着他的头顶,温柔地对他说着:“别怕,娘在。你和乳娘躲在这里,千万别出声,也别动,乖。”
“没事的,只要你别动……”
在这个反复的女音中,他感觉周围陷入一片黑暗,脸上、手上都觉得微微的刺痛感,鼻尖闻到了一股干稻草的气味。
然后,他听到了急促的步履声、吆喝声、碰撞声、惨叫声……
那声音时而遥远,又时而临近,他努力地侧耳倾听,却听不懂那些声音在说什么,那似乎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
再后来,黑暗中多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他害怕,他想哭,但是有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动。
他记得之前那个女音跟他说的话:“千万别出声,也别动。”
“没事的,只要你别动……”
黑暗恍如洪水般朝他汹涌地笼罩了过来,将他彻底淹没……
榻上的肖天猛地惊醒了,睁开了眼。
他从榻上坐了起来,急促地喘着气:“呼,呼”
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不已,抬手擦上眼角时,发现触手湿漉漉的,他的眼角是湿的。
肖天难以置信地瞪着微湿的右手食指,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须臾,肖天终于动了,把右手在衣袍上擦了擦。
他对自己说,他一定是被慕炎给蛊惑,不然他怎么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呢?
他耳边又响起了那个温柔如水的女音:“别怕,娘在。”
那个女音仿佛铭刻在了他记忆深处似的。
肖天又呆坐了片刻,眼神微微恍惚。
“梆!梆!梆!”
远处传来了三更天的打更声,把他从恍神中唤醒,。
肖天抬手伸到脖颈间,把那枚观音玉锁拿了出来,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熟悉细腻的纹路。
虽然他之前口口声声说这是他在一家当铺买来的,但是,自己的事他自己知道,从他有记忆起,这块玉锁就一直陪着他。
镖头说,把他买来的时候,他就戴着这块玉锁。
镖头还曾经感慨过那人牙子有良心,居然没有拿走这块玉锁。这玉锁是有些许损伤,但是玉质好,拿去当铺也能当些银子,
肖天之前一直拒绝相信楚家二老说的故事,可经过方才那个梦境后,他原本牢不可破的心防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心头浮现一个让他不得不正视的念头
难道说他真的是楚庭舒?!
肖天瞳孔微缩,把手里的玉锁抓得更紧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惚不知时间流逝。
“梆!梆!梆!梆!”
当外面传来四更天的打更声时,肖天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呆坐了一个时辰。
他往后一倒,倒在了榻上,合上了双眼。
虽然闭上了眼,但是肖天毫无睡意,下半夜,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一夜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饶是他之前受伤落江后,独自躲在建宁寺养伤时,他也不曾这样焦虑过……
屋外的天空渐渐地亮了,不知何时,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响亮的鸡鸣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肖天从榻上一跃而起,飞快地穿上了短靴。
即便一夜未眠,他的眼睛依旧清明,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