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628节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见二楼处确无其他人在,他适才低声道:“听闻前些时日,郭家曾使人前往贵府议亲……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听他提起此事,刘清锦颇为意外,但还是立即点了头。

此事虽称不上传得沸沸扬扬,但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那郭俊……与我本是同窗。”

张秋池有些不甚自在,但还是往下讲道:“非是我存心在背后说他不是,只是据我所知,此人表面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不然……具体如何我亦不好妄言,但足以肯定的是,此人绝非可嫁之人,还望刘姑娘能够仔细斟酌辨别。”

他近来听了些坊间传言。

说是……刘家姑娘大龄未嫁,如今也无意再挑挑拣拣,似是有意答应了与郭家的亲事。

他自知传言不可信,也相信刘大人不会随意将女儿嫁出去,但怕就怕近来刘大人身体抱恙,刘家无暇细察,万一当真答应了,日后再想改口也是不易。

他本想过借父亲之口传达给刘大人,但又怕家中长辈因此多想——

便想着不妨让二妹告知刘家姑娘,二妹表述清晰,应不至于生出什么误会。

谁知自己今日先在街上遇到了,而方才……脑子似乎还有些不甚清醒,不知怎地,便说出了邀人一叙的话。

眼下想来,确实有些唐突了。

但莫名地……竟也不觉得后悔。

刘清锦闻言却是笑了。

而后声音低低地道:“张公子可是也知晓他暗中对下人施虐之事?”

父亲已经查过了,那郭家公子看似是个端庄君子,实则暗下虐打下人丫鬟,很不是个东西。

偏偏家中下了死力瞒着,还正正经经地四处同人姑娘议亲,可谓全家都不是东西。

张秋池一怔之后,点了头。

原来刘家已经知道了。

见他一副安下心来的神态,刘清锦一颗心快跳了几下。

她知道,他应是出于两家情谊才有此提醒,她原是不该误会多想的。

可不知怎地,一句多余的话就脱口而出:“即便没有此事,我本也是拒绝了这门亲事的。”

张秋池听得有些愕然,四目相对一刻,二人皆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却又齐齐地去端茶。

因这“默契”的举动,刘清锦抿了抿嘴,忍住笑意。

“嫁人之事急不得,是该好好挑选真正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张秋池缓解气氛一般讲道。

刘清锦点头。

“嗯,我一向是不急的……”

张秋池闻言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公子近来可是有心事?”

想到他方才独自走在街上的模样,又兼有直觉在,刘清锦忍不住问了一句。

问罢又恐自己太多嘴,怕他为难无法回答,便又在他开口之前讲道:“张公子读书无数,许多道理自不用我来多言。只是人活在世,遇事还当往前看……张公子年少有成,日后前程无可限量,必能一展抱负,而贵府家中又是一团和气,想来往后的日子总是好的。”

话罢,又笑着补了一句:“若是我猜错了,这些话便当是我随口胡言便是。”

认真听着的张秋池也不禁笑了。

“确是遇到了些不知如何面对之事……但听完刘姑娘这些话,心中似乎明朗了些。”

听他这般坦言,又说自己的话有用,刘清锦嘴角的笑意愈发真切欢喜。

且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若她是个男子就好了。

那样一来,能常常陪他说说话,像此时这样坐着吃茶听雨,也是极好的。

窗外雨水不休,雨珠砸在青石板路上迸溅开来,似欢跃又似挣扎,一如吃茶人的心境。

……

次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青云街后的别院前。

马车里下来了一位身穿蓝色衣袍的中年男人。

男人下车前先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四处无人,才下了马车。

下车之后,则脚步匆匆地随着赶车人一同走进了别院中。

856 怒其不争

“姑娘,人到了。”

棉花将人一路领到前厅,向坐在厅内的少女禀道。

张眉寿看向来人。

男人向她拱手行礼:“张姑娘。”

他就知道,当初他的判断没错——面前这个小姑娘,同他要找的人确实存有牵连在。

只是这小姑娘狡猾地很,他留意了这些年竟都没有半点收获,且还因此遭到了许多异样的‘劝诫’,直是叫他晚节不保。

想到这里,季大夫的心情就不禁复杂起来。

“季大夫不必多礼。”

张眉寿继而看向棉花,问道:“可有人跟来?”

“回姑娘,一路上皆有人暗中跟随。”

张眉寿面色平静地点头:“随他们去吧。”

季大夫却不平静地挑了挑眉。

“张姑娘是说有人在跟着我们?”

“确切来说,是跟着季大夫。”张眉寿指证道。

季大夫一听这仿佛被孤立的话,莫名觉得后背一凉,连忙问道:“可知是何人?”

“不必我说,季大夫应也能猜得到是继晓的人。”

“……”季大夫脸色微变。

他自然有此猜测,可从张眉寿口中听到这般肯定的话却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照此说来,继晓的人竟是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此处,将他的一切行踪都看在了眼中?

季大夫不安地看向厅外,低声道:“张姑娘既知有人暗中跟着,为何不动手将人除去或是甩开?若是被继晓知晓我今日来此,且见了……她,岂不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

张眉寿道:“这院子,他们的人靠近不得。”

她已命人查证过了,季大夫同继晓暗中并无任何往来,但确如她猜测的那般,继晓在季大夫身边安排了人手一直在监视着。

而她要防的是季大夫本人,只要他不出什么幺蛾子,继晓做什么,她并不关心。

总归南瑜住在这座别院当中,也不是什么值得去藏藏掖掖的事情——她便是直接告诉继晓将人藏在这儿了,对方又能如何?

小姑娘一派镇定从容,丝毫不惧,季大夫却慌了。

“……可在下离去之后,岂不危在旦夕!”

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固然不怕,但他怕啊!

他今日来此既已被继晓知晓,那么想来前脚离去,后脚被捉去逼问详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而下一瞬,他只见坐在那里的小姑娘微微愣了愣。

季大夫彻底慌了。

对方这种“确实没考虑到这个问题”的神态是怎么回事?

“不打紧。”张眉寿很快做出了反应,“我自会命人送你回定国公府,继晓的手再长,却也伸不到定国公府里去。只要你不出府,想来便不会有什么差池。”

季大夫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总觉得这听似已经仁至义尽的应对之策透着敷衍,叫人心中十分没底。

眼下再想想,他今日之行,似乎有些冲动了。

“再有,如今继晓该知道的大致都已经知道了,应也不至于多此一举,再对你下手。”

张眉寿又多说了一句,才算勉强安了季大夫的心。

至于更多的话,自然是没有了。

此时,田氏自厅外走了进来,棉花自觉退了出去守着。

季大夫的目光定在田氏身上。

南家的易容术,他也略通一二,仔细辨别之下,不难发现对方是易了容的。

“当真是大小姐?”他看着田氏,不确定地问道。

田氏微一点头,出声道:“筠叔,是我。”

季筠大她十余岁,因得母亲器重,她自幼都要唤一声筠叔。

听得这道声音和称呼,季大夫眼底神情变幻了一阵,十指也渐渐收紧。

“不知大小姐这些年去了哪里?对当年南家之事又可有听闻?”他语气里有着难以压制的波动。

他有太多不解,有太多话想要问了。

田氏缓缓垂下眼睛。

“我嫁与了一名猎户,早已生子。”

姑娘说了,她作为张家妾室,已经死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且出于为池儿考虑,倒不必事事全部与筠叔言明。

如此也好……原本那些实情,正是令她难以启齿的。

“南家的事情,我亦听说了……不,应当说是亲眼得见了。”田氏声音低哑:“起火那晚,我就在城中。”

“……”季大夫眼眶微红。

他本想问一句既在城中,为何不赶回去,可却也心知那时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对方的怯懦感到不争。

自保之心,人皆有之,可作为南家传承嫡女,大小姐似乎向来少了一份历代传承嫡女该有的魄力与担当。

“当年在天门山寺,大小姐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当年南氏族中受继晓胁迫,南家欲借传承嫡女之手前去借机暗杀继晓——

可惜失败了。

但没人知道当年在天门山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名僧人助我逃了出来。”田氏道:“我那时已知继晓想要对南家下手,一路躲藏欲赶回家中报信,可谁知还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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