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580节

看来在她没瞧见的地方,这丫头已是进步颇多。

张眉箐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姐过赞了,同二姐和大姐比较,我这脑袋可是笨得很呢……”

说着,对上张眉寿一双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目露好奇之色,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可是想问什么?”

见什么都瞒不过自家二姐,张眉箐唯有小声问道:“二姐,宋家表哥家中母亲,不知是何脾性?还有宋家姨母——”

前者的性情她是半点也不知晓的,可宋姨母……她却是有诸多耳闻,据闻性情爽利干练,又是极有本领的人,会不会看不上她这慢吞吞的性子呢?

“我家舅母性子温和,一贯爱说爱笑,多半也是个好相处的。”张眉寿认真客观地评价道。

之所以用了个“多半”,是因她与舅母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到底算不上十分了解。

“至于我那姨母,看起来稍有几分强势,实则只是对外,待家中小辈也向来爱护有加。”

说起来,她倒当真想姨母了。

之前她送去的信,至今还未收着姨母的回信呢。

说着,她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道:“放心,我家三妹这般好,宋家上下无人会不喜欢的。”

张眉箐觉得羞赧,更多却是心中发暖,她头一歪,就捂着脸笑着倒在了自家二姐肩上。

“二姐,我可真走运……但我知道,这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他们待我好,我也会真心待他们的。”

小姑娘语气害羞却认真地道。

张眉寿笑着点头。

所以,这正是她家三妹的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啊。

……

姐妹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在张家大门外,挽手下了马车。

张眉寿刚回到愉院,就从阿豆口中听着了一个消息。

“姑娘,奴婢方才听阿枝姐姐说,大太太和宋家老太爷,似乎这两日便要动身回苏州了。”

张眉寿听得一怔。

“这两日?”

阿豆点了点头:“据说海棠居这会子都在忙着收拾行李呢。”

张眉寿听到此处,当即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了身来。

这不对劲。

她得去看看。

虽说在年前母亲便和外祖父说定了今年会一同回苏州,可大表哥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十六,距今还有两月余,根本不必急着这两日便动身。

再有,大哥眼见便要殿试,此等大事,母亲和外祖父都曾是说好了的,要待殿试的结果出来之后,再商定具体的动身日期。

所以,眼下母亲若是突然改变主意,定有蹊跷在。

“姑娘,您说大太太会不会又同大老爷拌嘴了?”路上,阿荔低声道。

张眉寿想也不想便摇了头。

除了以往苗姨娘那桩心结,在其他方面她母亲向来不是小题大做之人,便是从前闹脾气影响到家中之人,实则心中也是愧责的。

更何况如今头脑清醒,家中也称得上事事顺心。

母亲不可能单因为同父亲拌嘴,便不顾大哥殿试之事,和他人的看法。

或许,母亲的重点便当真只是要急着回苏州——

所以,会不会是宋家出什么事情了。

张眉寿这般想着,脑海中忽然就闪过许多前世往事。

不觉间,她加快了脚步。

赶到海棠居内,果然就见廊下站着身穿湖蓝色褙子的赵姑姑,正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在收拾东西,几只精巧的箱笼也被搬了出来,摆在了耳房门外。

“姑娘。”

见得张眉寿来,赵姑姑下了石阶,向她福了福身。

一群丫鬟婆子也忙地行礼。

“赵姑姑,我母亲可在房中?”张眉寿脚下未作停留。

“太太此时正在里间呢。”赵姑姑眉间也有一层担忧之色在。

张眉寿点点头,径直就走了进去。

阿荔则自觉地守在外间。

内间中,宋氏竟是正坐在桌边推着算珠在理账,一旁又备有笔墨在。

观其动作神态,俱是认真的,唯独一双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张眉寿瞧得有些意外,却也未急着出声,而是站在宋氏余光扫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等着。

如此约等了半柱香的工夫,宋氏才总算将账本合上,一本本摞好。

“是一些先前做了一半的账,理利索了交给旁人,才能更省心些。”宋氏此时才向女儿说道:“待会儿再叫了你婶婶和管家来,与他们当面交接干净——”

听她嗓音也略有些发哑,张眉寿点了点头,才轻声问:“母亲,可是出什么事情了?怎突然就要急着要回苏州?”

789 顽疾

端看她家母亲红着一双眼睛强忍心事也要将帐做完的模样,便可知不会是为了一星半点的小事去闹什么脾气的。

“你还不曾听闻……”宋氏略有些意外。

方才她见女儿乖乖等在一旁不说话,还当她已从赵姑姑或她外祖父那里听说了。

“是你姨母——”宋氏说着,眼中又有泪光闪动:“如今病得似乎有些厉害。”

张眉寿闻言只觉周身一冷,几乎是瞬间便白了一张脸。

“可知是什么病?”

她几乎是立即问道。

若换作其它事,她倒不至于这般紧张异常,只因方才在来时的路上,她胡思乱想间,不由就想到了前世宋家的变故与姨母病逝之事。

可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姨母出事,分明是在她与祝又樘大婚前不久——

而今距她上一世成亲之期尚有一年余。

所以她在路上只当自己是胡乱猜测罢了。

然眼下听得母亲此言,一颗心便彻底吊了起来——到底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有了改变,相同之事提前发生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信上倒未细说是什么病……只道已经吃了好些时日的药,郎中请了无数,尚不见转好之势。”宋氏声音沙哑:“虽然也不曾说病得如何严重,可若只是寻常病痛,又岂会特意来信?你姨母的性子,我一贯是知道的。”

她家这位长姐,自幼便比寻常女儿家性情坚韧,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想到幼时往事,宋氏更是难忍泪水,一面拿帕子揩着眼泪,一面哽咽地怪责道:“平日里去信每每都要她留意身子,生意再紧要,也要照料好自己才是……偏是不听!”

说话间,却也不曾耽误,忙又唤了赵姑姑进来交待事情。

张眉寿立在桌边,眼中神情起伏不定。

吃了好些时日的药不见好……

上一世姨母过世时,她起初并不知情——因那时大婚在即,舅舅知晓她待姨母的爱重与依赖之情,许是为了她能顺利大婚考虑,因而并不曾立即叫人报丧讯给她。

张家许是有了耳闻的,只是也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暂时瞒住她。

直到大婚后,姨母病逝的消息才传到了她耳中。

她当时只觉得心中的那座大山轰然之间倒塌了。

从起初的不愿相信,到接受事实后的悲痛与不甘——

为此她叫人特意去苏州打听了姨母病逝的经过,才知在此之前姨母缠绵病榻已有数月之久。

所得乃是一种久治不愈的顽疾。

据闻此病的起因,正是操劳过度、忧思郁结所致。

忧思郁结……

上一世外祖父病逝,她母亲也郁郁而终,姨母接连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心中郁结悲痛乃是难免。

可这一世明明不同了。

而若说起操劳……

姨母个性要强,凡事爱亲力亲为,确是个闲不住的。

而她因前世之事心中不安,除了同母亲一样时常要在信中叮嘱姨母留意身体,更在信中夹杂着送去了许多难寻的药膳方子。

姨母受不住她唠叨,据说也都在吃着,去年还曾在信上同她说:如今身体颇好,一整年下来便是一场风寒都不曾得,叫她这个小唠叨尽管放心。

所以——

姨母两世所得,若果真是同一种‘病’,那么此时当真只是提前病发那么简单吗?

她固然也知道,这世间许多病症本是无解,哪怕许多人平日里看似身体康健,却也有忽发不治之症的。

但即便如此,出于本能,她还是不得不多想一层。

宋氏与赵姑姑说完话,转身见女儿站在原处似在出神,便轻声道:“宋家人脉广,不愁寻不到好郎中,想来也不必过分忧心——我与你外祖父,先回苏州瞧瞧再说,恰巧你大表哥的婚期也近了。”

这话像是在安慰女儿,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张眉寿抬起眼睛看向她,张口却是问道:“母亲,我可以一同去吗?”

宋氏听得一怔,而后便摇了头。

“不行。”

换作从前还且罢了,由着女儿就是,但如今有一层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在,一言一行都须谨慎。

平日里出门烧烧香,偶尔走亲串友这都没什么。可前往苏州,乃是远行,一路上会发生什么皆是未知,为免传出什么不好的说法,再惹来麻烦,自是不宜随着孩子的性子来。

她知道这有些难为孩子了,可有选择便有利弊,身为未来太子妃,约束多是免不掉的。

张眉寿沉默了一瞬,只道:“女儿知道了。”

见她半句不曾多坚持,宋氏想到以往的前车之鉴,仍觉得有些不安。

“我不准你去,你更不可偷偷地跟去,知道吗?”

张眉寿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下来。

“……”宋氏却心情依旧忐忑。

为何她有一种不管女儿如何保证,即便是当场起誓,她也无法真正放心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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