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505节

只不过是不愿说而已。

“这便是婶子宁可将号称可代替念蛊的牵心蛊赠予我,也不愿让我习念蛊的原因吗。”她又问,语气却更像是在陈述。

当初苗氏便同她说,蛊术之中,数念蛊最为繁琐,难以操纵掌握不提,修习过程中更是耗时耗力,且有损心神精力。

她考虑了一番,便打消了习念蛊的念头。

一则,她学蛊原本是为了防身,以备不时不需,只尽力多学些罢了,也没想过非要样样精通。

二来,牵心蛊的存在,本就已可替代念蛊,且易操控。

故而,她对念蛊所知甚少。

此番疑心阿鹿是被下了念蛊,也是一步步推敲出来的。

“姑娘……当初我尚身在张家,实在不敢贸然言明此事……”田氏低着头,神情为难地说着:“至于后来……也曾想过要告知姑娘,可权衡之下,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喜上眉头

喜上眉头

685 追去

“没敢?”

张眉寿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看着她,问道:“婶子是怕将实情道出,我会逼着你出手替阿鹿解蛊吗?自最初时,你可是就已经猜到下蛊之人是继晓了?”

田氏之前说过,念蛊之法极隐秘高深难习,真正擅使念蛊者,世间恐寥寥无几。

她身为南家嫡女,自然是其中一个。

而盗取了南家蛊法的继晓,应当也算一个。

故而,田氏当初断出阿鹿中了念蛊,才不敢泄露出半个字。

是唯恐招来继晓的耳目,暴露了身份。

而后来还是没说,不外乎是觉得她性子顽固执拗,若是得知了,必然要坚持替阿鹿解蛊。

田氏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张眉寿心中有答案在,也无意非叫她承认不可,只道:“以往你有自己的思量权衡,我不怪你,是怪自己不够警醒。然如今我已知晓,我此时再问,便不希望你再瞒我——”

以往田氏算得上是有选择。

可眼下这选择已经没有了。

她这般说,确实有些不讲道理了,可有些时候,确无道理可讲。

兴许这就是生而为人,努力要强大些往上走的理由——在不想讲道理的时候,便可以不讲。

田氏听出女孩子语气里毫不遮掩,甚至是坦坦荡荡的威胁,微微点了点头。

“苍家公子和苍家姑娘,所中何蛊?”张眉寿问。

她虽对念蛊所知不多,却也清楚念蛊同样不止一种。

“苍家姑娘?”田氏闻言怔了怔,而后摇头道:“我曾见过她一面,她不像是中蛊的模样——想来应当只是体弱罢了。”

张眉寿闻言了然。

苍芸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的,也为其开过调理的方子,她原本瞧着,也不像是中蛊的迹象。

只是今日从苍家老太太那里得知了阿鹿姐弟二人幼时那日的遭遇,便疑心苍芸也是中了念蛊。

如今想来,姐弟二人当时虽都被取了贴身之物及胎发,可真正被继晓施蛊的,应只是阿鹿一个。

“念蛊不易被种下,且对施蛊之人的精力有极大损害——若接连向两人施下念蛊,本也是一件极吃力之事。”田氏说道:“更何况,苍家公子被种下的追去蛊,本就是念蛊当中最为繁琐的一种。”

“追去蛊?”

张眉寿听得“最为繁琐”四字,心中不由微沉。

……非得这么倒霉吗?

她当即便下意识地问道:“婶子可解得了吗?”

等着她的,别是她这半日里最担心的答案——

田氏点头,却又摇头。

那妖僧一身蛊术,皆是由她所授,他会的,自然就没有她解不了的。

只是——

“此蛊繁琐就繁琐在,在解蛊之时,还须得有蛊引方可施解。”田氏解释道:“而蛊引是谁,只有施蛊之人知晓。”

换而言之,没有蛊引,便是她也不可能解得了。

所以,她选择不说,不仅仅是因为怕暴露自己,也是因实在无能为力。

“蛊引竟是人吗?”

张眉寿听出了关键。

田氏点头。

“此蛊解蛊之时,必须要以施蛊人设下的蛊引之人的指尖血为引,方能解蛊。”

顿了片刻,又道:“且湘西之地此前曾有传说,此蛊极玄妙有灵性,冥冥之中会使中蛊之人与蛊引之人有所牵扯……故才名追去蛊,然而听来过分玄乎,想来也只是个传闻罢了。”

张眉寿微微皱眉。

也就是说,要想替阿鹿解蛊,必须要找到蛊引之人。

但蛊引之人究竟是谁,怕只是继晓才知道了。

而此时,她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了苍老太太今日说过的一句话——继晓声称自己也无法解蛊,若想解蛊,还须找到一个人。

眼下想来,那确实也不是随口敷衍之辞。

且这个人,只怕继晓尚也不曾寻到。

而田氏方才又说了那个关于追去蛊的传说——

有没有可能,此人不易寻得,故而继晓才在阿鹿身上种下追去蛊,想以此寻得那人下落?

如若不然,继晓只管在阿鹿身上也种下毒蛊便罢,又何须再煞费心思地种下追去蛊?

而哪怕只是个传说,可传说往往也不会尽是空穴来风。

且继晓最喜玩弄邪术,会信上几分也不足为奇。

思及此处,张眉寿再次看向了田氏:“婶子可知继晓于暗中寻过什么人吗?”

田氏闻言,心底极感意外。

她只是提了一句关于追去蛊的传说,姑娘便是信了,至多也该往与苍家公子有牵扯的人身上想一想才对,为何会立即联想到了继晓借蛊寻人之事?

面前这小姑娘,当真叫她愈发觉得畏惧……

田氏浑然不知苍家老太太之言,此时只觉得面前的小姑娘过分妖异。

然面上只能尽量平静地摇头答道:“我与他已有十八年未见,如何会知晓他是否在寻什么人……”

张眉寿眼底微闪。

“到底是旧识,婶子对他的底细总比旁人了解得要多些——不如猜一猜呢?”女孩子道:“能叫他如此上心,想必此人于他而言应是有些紧要的。”

田氏看似思索了片刻,才再次摇头:“妾身当真猜不到。”

女孩子看着她,语气平静地提醒道:“婶子糊涂了。”

这些年来,她与田氏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下,皆是以田氏和张家姑娘的身份相待。

可田氏方才,却以妾身自称。

“是……是我糊涂了。”田氏反应过来,面色复杂地道:“姑娘见谅,我日后定会再警醒些。”

张眉寿未有接话,而是道:“时隔这么久,婶子竟张口便道与继晓十八年未见,记得这般清楚,倒是极仔细。”

且那句十八年未见,当真过分顺口了些。

“虽是无能懦弱……然灭门之仇,时刻未能忘却。”田氏声音低低地说道。

见她神态,张眉寿未再多言。

十八年前,南家覆灭。

她家父亲,在那一年与田氏相遇。

而她家兄长,今年虚龄,也有十八了——她本以为,田氏身为一个满心记挂儿子安危的母亲,记得最深刻的会是大哥的年纪。

张眉寿视线瞥见田氏于袖下交握的双手,心中微微泛起一层异样的波澜。

686 生气

“姑娘……”见张眉寿不再开口说话,田氏心中忽觉愈发不安,遂主动讲道:“仔细想来,那妖僧,未必不是在寻我……”

她方才有些慌了神,此时才想到要这般作答。

“确也有此可能。”张眉寿暂时按下它想,道:“只是这是我也能轻易想得到的,我想听婶子猜一猜,我想不到的。”

田氏苦笑道:“除了我之外,似乎只剩下阿舒了,可阿舒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她口中的阿舒,是定国公府的前世子夫人‘南珠’。

张眉寿摇了摇头。

“婉兮的母亲是在刚生下婉兮不久之后就患了病,据说是产后风,可你我皆猜测过,极有可能与继晓有关。而阿鹿比婉兮还要小上数月。”

所以她猜测继晓应是在向阿鹿施蛊之前,就已经寻到婉兮的母亲了。

况且,若继晓真要拿追去蛊来寻南家人,身为南家嫡女的田氏,才是最有可能的。

“姑娘言之也在理,我亦只是随口胡猜罢了。”田氏道。

“只怕婶子不肯往我想知道的答案上猜。”张眉寿说起话来,并不顾忌什么情面:“婶子应当知道我性情急躁,若迟迟等不到真相,说不准便去寻继晓当面问个清楚了。”

“姑娘说得什么傻话……”田氏的脸色当即白了几分:“继晓此人危险至极,姑娘便是心急救人,却也不能这般不管不顾!况且——他又怎可能与姑娘说实话?”

见她少见地说了几分重话,女孩子平静地反问:“怎么不可能?他要寻人,我也要寻人,好歹也算是目标一致,互相帮一把,他何乐而不为?”

田氏从女孩子这番话中听出了认真之意,一颗心不禁更是高高悬起。

姑娘该不是当真会去寻那妖僧吧?

想到女孩子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田氏心中颇觉没底。

只能急急劝道:“可如此一来,姑娘等同是将自己懂蛊之事摆到了明面上……姑娘自是不必将我考虑进去,可姑娘当真以为,他在得知一切之后,会将姑娘视作盟友吗?到时张家免不了也要受到牵连!”

张眉寿听在耳中,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若是可以,她可真想将田氏吊起来打一顿啊。

田氏瞧得越发着急:“姑娘万万不能因一时之急,便不顾大局啊。”

而她虽是渺小,却无一刻敢忘却自己肩负着的使命。

除却个人和池儿生死安危之外,她也有着自己需要顾全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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