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421节

见她发间有未拨去的桂花碎屑,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可至半空中,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负在身后。

旋即,便无声失笑。

偶尔总会忘了分寸。

好在,他极擅克制。

这话刚在心底落音,见她自行抬手去拨弄那花屑,偏偏那细碎的花屑极难撼动一般,他到底没忍住,伸出了手去。

……还是不比往前那般擅于克制了。

花屑被拨去,他的指腹触碰到女孩子细嫩的指尖,一时竟忘了将手收回。

张眉寿有些怔然地抬起眼看他。

四目相对,祝又樘尽量自然地收回了手,温声道:“我该回去了。”

张眉寿点头,道:“我让阿荔送殿下。”

……

祝又樘离开张家之后,徐婉兮来寻了张眉寿。

听好友大致说了情况,徐婉兮气得拍了桌子。

“真是欺人太甚!”

如今在京城贵女圈内,谁不知她如今的处境已是今非昔比,竟还敢仗着县主之位,这般嚣张蛮横。

怎么不干脆作死她!

“程大人竟就这么放过她了?”

张眉寿手中剥着橘子,语气轻松:“她乃县主之身,生事未遂之下,衙门自然无法当面定她的罪。但想来,程大人一封奏折是少不了的。”

而在程大人上折子之前,锦衣卫必然已将此事传到宫里了。

“蓁蓁,你怕是没听说吧?”徐婉兮压低了声音,道:“听闻宁贵妃被解了禁足之后,又有复宠之象。如今在后宫之中,又是以往模样了。”

如此之下,皇上真的会责罚宴真吗?

“经了这么多事,再是以往模样,也得处处小心翼翼才对。”张眉寿未有多谈此事,只道:“她未必见得一定会保宴真。”

就像当初宁临风被推出去一样。

如今一无是处,只会添麻烦的宴真,在宁贵妃心中,怕是已同昔日的宁临风差不多少了。

这些话,张眉寿只在心里想,而并未说出口。

她若此时在婉兮面前提起宁临风,怕是有暗示利用定国公府之嫌——公和私之间,她向来很讲求界限。

一些事情,一旦不以为意地做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做得多了,总会算计到不该触及的。

哪怕婉兮不介意,可她却不能天真地认为,整座定国公府都不会介意。

尤其是,定国公府有个万氏在。

她不会留给对方任何借题发挥、再中伤婉兮的可能。

故而,定国公府这一刀,不用也罢。

若是宁贵妃脑子里哪根筋又搭错了,执意要保宴真,那便碰一碰好了——总归这件事情,她横竖吃不了亏。

然而,她虽是没提此事,徐婉兮却渐渐有些出神。

待她回到定国公府之后,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父亲呢?”徐婉兮来到定国公世子院中,向仆人问道。

“世子此时应当在花厅。”

徐婉兮心下有几分着急,便又带着莲姑去了花厅。

待近了厅前,听闻自家父亲和祖父都正在待客,她便也不好让下人贸然进去通传,只暂时等在了厅外廊下。

听着厅中时而传出的男子谈笑声,徐婉兮到底没忍住问道:“家中来了哪位客人?”

“似乎是谢大人。”莲姑轻声说道。

“哪个谢大人?”

“便是前两年的那位新科状元,曾是救了表姑娘的。”

因有表姑娘之事在,世子和老爷偶尔会请人前来说话作客,起初是为答谢,然一来二去,便就来往上了。

徐婉兮这才恍然。

原来是那个……一把年纪还未娶妻,传闻中不近女色的谢迁啊。

她幼时曾看过他的辩赛,也曾得见过他高中之时骑马游街的风光模样,还听得了一桩‘风流韵事’来着。

不多时,几道长长的人影晃动着,投至厅门外,并着脚步声响。

旋即,徐婉兮便见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被送了出来。

576 早有打算

男子生得斯文俊美,气质坦然,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已不见了昔日里她印象中的满身书生气。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谢迁下意识地望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四目忽然相对,男子眼中还有着未散去的笑意,在廊下灯笼的映照下,一双幽深的眸子烨烨生辉。

徐婉兮莫名脸一红,忙地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廊外,于夜空中初现的繁密星子。

看了一瞬,却是羞愧地咬了咬牙。

她为何要躲开?

她在此等父亲出来,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看过去,可谓是理所应当,这般闪躲,反倒显得心中有鬼——她堂堂定国公府二姑娘,何时这般地上不得台面了?

如此一想,便又佯装平静地看了过去,神色淡淡地朝他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却见那人一怔之后,扬唇笑了,而后饶有兴致地抬起手,朝着她的方向施了一礼。

徐婉兮:“……”

他这难道是在同她比,谁的礼数更周全吗?

为何有一种被笑话了的感觉?

她悄然拧了眉。

而此时,定国公世子循着谢迁的视线,已瞧见了站在廊下的女儿,当下唯有招了手,笑着道:“兮儿,快来见过谢御史。”

谢御史?

他如今去了都察院做御史吗?

想到对方那张嘴皮子,徐婉兮不由暗道一声——物尽其用,莫过于此。

她带着莲姑走近,朝着谢迁福了一福。

“谢御史。”

谢迁似笑非笑地点头,声音朗润:“徐二姑娘。”

此时,定国公世子招来了贴身小厮:“徐才,送谢大人。”

小厮应下,躬身对谢迁做了“请”的手势。

谢迁朝着定国公世子揖了一礼,遂转身离去。

见其走远,定国公世子将目光收回,看向女儿,问道:“可是有事吗?”

徐婉兮点头:“确是有事要同父亲商量。”

“哦?”定国公世子笑了笑,道:“去厅内说。”

父女二人提步进了厅中,徐婉兮上前,向坐在那里的定国公行礼:“祖父。”

“兮儿来了,坐吧。”定国公捋了捋胡子,显是心情不错。

徐婉兮坐下,先是看了一眼左右。

定国公世子便将左右人等屏退,后笑着道:“兮儿如今竟是知道有些话,在人前说不得了?看来,当真是长大了。”

徐婉兮无奈叹气:“父亲,您就别取笑我了。”

当然,她越发懂事了却是真的。

谁让她有蓁蓁这个处处出色的手帕交呢,自然是近朱者赤了。

“不知祖父和父亲可听闻今日宴真县主,在清平馆生事的消息了?”徐婉兮问道。

定国公先点了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自是一早便有耳闻了。”

“那祖父和父亲可有什么想法?”

定国公父子二人相视一眼,定国公世子便摇头道:“倒是没有,莫非兮儿有什么想法吗?”

“宴真这般嚣张跋扈,此番所为,必会传入皇上耳中——那先前她伤了婧儿,又嫁祸她兄长之事,此时若是上奏给皇上,不正是个好时机吗?”徐婉兮语气认真地说道。

定国公世子挑了挑眉:“此事时隔已久,并未查到证据,贸然上奏,并无益处。”

“能引起皇上疑心也是好的!”见父亲不赞同,徐婉兮皱眉道:“难道找不到证据,便要放过她了?此番若是咱们上奏,皇上必会看重。恰巧又值她今日犯下错事,如此一来,便是无法坐实婧儿之事,必也能在皇上面前重击于她。”

他们定国公府不是普通勋贵,皇上不可能对他们的怀疑视若无睹。

这般一来,宁贵妃单单想靠着说软话来替宴真开脱,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定国公世子意外地看着女儿:“这番话是谁教你的?”

徐婉兮脸色一变:“没人教我,是女儿自己想出来的!”

她的脑仁儿可不似兄长那般,只有松子仁儿那般大小!

等等,父亲该不是在怀疑是蓁蓁暗下鼓动她吧?

“那你说这些,可是想帮张家姑娘?”定国公世子又问道。

“怎么就是帮张家姑娘了呢!”徐婉兮气道:“宴真伤过婧儿,那便是同咱们定国公府有仇,正因没有证据,才要借机痛打落水狗,这有什么不对?”

她就知道,父亲定是猜到蓁蓁身上去了!

她甚至还怕蓁蓁不同意,故而才没有提前同蓁蓁说出自己的想法,可父亲竟在这里胡乱揣测!

她以往怎么没看出来,父亲竟是这般狭隘?

徐婉兮气得偏过了脸去。

此时,却听得了自家祖父和父亲齐齐笑出了声来。

“好了,你就别逗兮儿了。”定国公笑着端起茶,一边对儿子说道。

徐婉兮不解地看过去。

只听定国公世子笑着讲道:“张家姑娘是什么心性,这些年下来,我如何会不清楚?”

若张家姑娘真有此意,必然已经亲自上门找他来相谈此事了。

这个小姑娘,远比许多深谋远虑的长辈来得都要懂分寸,且谨守原则。

首节上一节421/690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