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330节

“方才见到了相熟之人,便去了一旁说话。”祝又樘早有准备,应对起来十分自若。

张眉寿听得啧舌。

这话答的……你竟不好说他究竟是撒了谎,还是说了实话。

边真边假,也是人生境界。

张峦表面点头,心中半信半疑。

但眼下不是细究之时。

二人低声说了些有关案情之事,因张峦急着回去,便约定明日再谈。

张峦先行上了马车。

“此药丸每隔两个时辰可服一粒,有提神聚思之效,非寻常提神药可比。”祝又樘将那只锦盒递与张眉寿。

张眉寿接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他忽然给她这个作何?

莫非——

“张大公子许能用得着。”祝又樘温声解释道。

提及此处,张眉寿的心情便有些复杂。

如此情形之下,大哥如何还能去考试?

“以防万一罢了。”祝又樘与她讲道:“各人皆有选择,拦不住时,应要设法相助。当然,若无需拦,自是最好。”

这话中所指颇多。

张眉寿轻一点头。

此时,又听他说道:“只是,药有三分毒,它许有四分——因此不可多用,平日没有必要时,更不可滥用。故而这其中,我只让人备下了八九日所需。”

张眉寿了然。

既是比寻常提神药有效许多,弊端重也是正常的。

她同他道谢后,便听他催促道:“风凉,快些上车罢。”

张眉寿点头,转过了身。

走了两步,随手将那锦盒打开来看,待看清其内细小的药丸之后,却忽地一愣。

她下意识地转回身去看他——

却见眉目俊朗的少年还站在原处,不曾转身离去,见她忽然回头,略微怔了怔,眼中就显露出笑意来。

“可是还有事?”

464 消失的距离感

少年的声音,在夜色中被浸染的尤为温柔。

“……”张眉寿顿了顿,才问道:“这药丸,是你先前……常吃的那个吗?”

上一世,她常常见龙案旁的白玉瓷罐中备着这种药丸。

她使人悄悄问过掌印大太监,大太监只道是滋补养神的药,是由参片研磨成的。

她便未有再过问。

祝又樘显是未料到她会记得这等细微小事,意外了一瞬,才点头含笑道:“正是试过,故而我才知十分好用——”

张眉寿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等损耗身体寿命的东西,焉能随意乱用?”她看着他问道。

强自支撑,已是不应当,他倒好,自己撑不住,竟还要拿药来撑——万物自有其生息之道,人亦不能例外,这般强行违背,不早死才怪。

祝又樘答她:“暂时拿来应急罢了,只要不滥用,待乡试之后,好生调养一番,应无大碍。但张大哥如今身体只当虚弱之时,之后病上一场,想来是免不掉的。”

张眉寿一噎,旋即道:“我……是在说你。”

是说他上一世,怎能这般不顾自身——

祝又樘怔然,心底忽然化开一团欢喜,便是心跳都快了许多。

好一会儿,他才道:“彼时不知是如何想的,只觉得一日十二时辰,常是不够用。”

见她似在皱眉,又连忙解释道:“但也不是每日都在用,只实在困倦时,才偶尔吃上一粒罢了。”

只是,说是偶尔,一月两月的偶尔无碍,可一年两年十年……长此以往,再是偶尔,也要留下病根了。

更何况,上一世他做出的损害身体之事,又岂止这一桩。

听他语气淡然轻松,张眉寿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可诸多情绪,也只化为一句:“如今,可还在用吗?”

祝又樘摇头。

“从未再用过了。”

张眉寿点了头,心道:还不算太傻。

“那我回去了。”

她刚转过身,却又忽然转了回来。

“若当真用得着,我这儿也有些能提神的药膏,外涂便可……虽不见得有这药丸好用,但胜在与身体没有妨碍。”

祝又樘笑着道“好”。

“此前那治头痛的方子,可还好用?”张眉寿又问。

问罢,便是自己都觉得今日的话尤为地多。

“倒还未能用得上。”

祝又樘答罢,又补充道:“因是迟迟还不及头痛。但一直好生收着,待能用得上时,再取出来用,想来定是好用的。”

张眉寿有些想笑。

什么叫做还不及头痛?

“再也用不上,自然是再好不过。”她说完这句,便催促道:“公子也快些回去罢。”

再晚些,宫门落了锁,怕是麻烦。

祝又樘点头,却还是待她上了马车之后,适才离去。

风卷起车帘,张眉寿似无意还似有意地看了一眼车后的方向,便见着一道颀长如玉的少年背影。

那背影,尚且是少年的单薄,还称不上伟岸,可却如上一世那般,令人望之便觉安稳可靠,仿佛这世间不大可能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

这与他万人之上的身份有关,但更多的,却还是他自身的缘故。

他总是能将一切做得极好,从不动怒,也几乎没有私欲可言。她常是觉得,真乃仙人降世,为救世渡人而来。

上一世撇开那些不忿不甘,她向来也是打从心底敬重他。

只是,此时她恍惚觉得,目光所及的这道背影里,有一处似乎发生了改变——

以往,她只觉得他似远在云端,不可触及。

可这一世,不知是从何时起,这让她曾觉得不可能打破、也无人能打破的距离感,竟是渐渐消失了。

她从未想过,还能这般与他相处——

直至回到东宫,太子殿下心情仍旧极好。

他来至寝殿之内,取出了那张药方,逐句逐字,反反复复地看。

……

马车在张家门前停下,张眉寿和父亲先后下了马车。

父女二人带着下人往院内走去。

阿荔跟在一旁,低着头说道:“奴婢今日在京衙前失了言,请老爷责罚。”

张峦却是道:“要罚也该让你主子罚。”

张眉寿便接过话,道:“且罚你今夜哪儿也不准去,回去之后好生思过。”

至于为何只罚一夜,当然是因为根本没错,罚得再久也无济于事了。

阿荔连忙应下来:“是,奴婢必然认真反省。”

认真反省反省有没有哪儿发挥得还不够好——做大丫鬟,当然要精益求精。

张峦看女儿一眼,点头道:“这罚得好,既有惩戒,还能反省,不错——我便也这般罚一罚你罢。”

丫鬟口无遮拦,主子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况且,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再有阿荔这丫头虽然性子略张扬了些,可从来不是逾矩之人,若无她家姑娘的授意,谅她也不敢这般‘造次’。

“女儿认罚就是。”张眉寿语气带笑。

这罚自然是做给旁人看的,父亲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张峦抬起手,放在女儿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没有多说。

女儿便是偶尔任性些,却也都在情理之中,他乐见其成——姑娘家总该有些小脾气,日后才能当家做主。

张眉寿心思飘远。

父亲定是觉得她是为了解气,才授意阿荔出面落了邓誉和张眉妍的面子,想借阿荔之口火上煽风。

但这只是其一,且是极小的其一。

她真正的目的在于,借众人之口,给邓家压力,在张眉妍心底催生出妄想来——

人一旦有了妄想,总会心急。

而人的专注是有限的,一旦心思被分去,最易露出马脚。

若邓誉今日不出这个头,她也断不会有此算计,但他既是掺和进来了,那便是送上门的棒槌,不用白不用了。

父女二人直接去看了张秋池。

张秋池院内,有张老太太坐在外堂中,宋氏纪氏陪同在侧,张敬也在。

老太太显然已经知道了张秋池中毒的大致内情,因此脸色很有些复杂。

“母亲。”

“祖母。”

张峦父女上前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却摆了摆手,叹气道:“先去看看池儿罢。”

这孩子醒来后,很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不是受刺激过头了。

465 坚持

至于案子的事情,不急于眼下这一时,晚些再说也不打紧。

张峦点头,带着女儿走进了张秋池的卧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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