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286节

是了,他近来隐约察觉到,张家姑娘待殿下的态度,无形之中,似乎有了些许转变。

那边,徐婉兮已忍不住问道:“什么传闻?你们怎么不说了?”

她看起来似乎格外感兴趣。

“伯安你说。”苍鹿端起茶盏,选择将此次表现的机会留给好友。

王守仁便开了口。

“说是先前殿试的名次刚下来,谢状元高中的消息传开后,京城一户商户人家的姑娘竟趁夜带着丫鬟出门,寻去了谢状元家中,与其诉爱慕之情——”

徐婉兮掩口惊呼。

京城之中,竟有这般刺激的事情,是她徐婉兮没有听说的。

这若换作从前,必是没有可能的,但原因出就出在她那不务正业的兄长近年来竟也跟着上进起来,专心读起了书。

哎,兄长本身也不是这块料儿,如此也真是难为他了。

且他竟说,前有张家大公子,后有朱家公子和王家公子,皆是如此出色,他也是时候认真地追赶一下大家的脚步了。

这……真的是他能追得上的吗?

对于兄长毫无缘故的自信,徐婉兮表示十分费解,可到底也不忍心打破。

毕竟即便成不了什么大器,多读书也没坏处。

且父亲说了,兄长日后要担起的是定国公府,他要走的路,本就与张家公子等人不同,读书于他而言,只要能够增长见识,沉定心性便可。

所以,向朱公子等人看齐这种大话,大家呵呵一笑就好。

毕竟做人还是要有目标的,虽然说这种不切实际的目标和妄想没有什么区别。

王守仁还在往下说:“据闻那姑娘生得颇为貌美,已是真心爱慕谢状元多年,可你们猜怎么着?”

徐婉兮认真想了想。

夜深人静,佳人投怀送抱……

咳,在话本子里,只怕就要成就一番风流韵事了。

但是——

“你都说了‘可’字了,自然不同寻常,别叫我们猜了,且痛快说罢。”徐婉兮不满地催促道。

怎么还跟茶楼里说书的似得,有意吊人胃口?

403 还有反转?

王守仁反倒无奈地看了一眼徐婉兮。

要么怎么叫谈八卦呢——叫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才没意思哩。

然而遇上心急不配合的听众,此时也只能认命,不再卖关子:“那女子被谢状元极严厉地训饬了一番,直是被训哭了,且谢状元当场又再三地问她可听懂了,若是懂了,便立下保证书,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做出如此冲动不自爱之事——”

王守仁说到这里,祝又樘低笑了一声。

张眉寿看向他。

瞧吧,一提到谢大人,他便有些不大一样……难怪她前世会处处误会。

太子殿下轻咳一声。

咳,抱歉,此事饶是他并非头一回听说,可仍是觉得莫名好笑。

倒不是笑那女子,笑得乃是谢迁此种行径。

人人都言谢大人能言善道,放眼朝中无人能及,可谢大人不仅是将这份口才在朝堂之上发挥到了极致,便是对待男女之事,亦是同样地……令人望而却步。

要不然,许也不至于人到中年还未娶上媳妇。

闲时,谢迁曾与他说——不谈容貌家世,只是找不到能说得到一块儿去的,便是吵架也不过瘾,想想都觉得枯燥无趣,倒不如一人来得自在。

这怎么听都不是在找媳妇,倒像是想觅得一位旗鼓相当的“辩友”。

怎么着,这是想着每日关上门来辩个你死我活?

事实证明,有些人娶不着媳妇,当真也怨不得别人。

徐婉兮当真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发展,当下愕然到了极点,不忘连忙追问道:“那结果呢?”

“许是谢状元当真过分严厉正派,那女子竟还真的就依言写下了保证书,且是两份。谢状元得了保证书,便使仆人将人送了回去。”

听罢王守仁这句话,苍鹿补充道:“一并送回的还有其中一份保证书,据说是被交到了那位姑娘的父母亲手中。”

徐婉兮听得愣了好半晌,待回过神来,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人竟这般有趣儿?”

是了,她听罢之后,只觉得新鲜有趣。

世家权贵、书香门第或是富庶门第出身的公子们,再到何种性情,何种做派的,她皆见过听过不少,却唯独从未见识过这样的人。

怎么说呢……

这不解风情的做派,本与“有趣”二字扯不上半点干系,可她偏偏觉得有趣极了。

徐婉兮不由想到了数年前,她曾与张眉寿扮作小厮,一同前往一桐书院听辩赛的情形。

那场辩赛,赢得人便是谢迁。

她还记得,那场辩赛的辩题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否有轻视贬低女子之意”,他持反,赢得漂亮极了。

那时她便与蓁蓁说——这个人,与寻常的那些书呆子很不一样。

“岂止有趣,还谨慎磊落。”王守仁显是已经细致地分析过此事,此时便道:“他便是不满那女子痴缠,却也未有过分之举,只与其说明利害关系,又着人连夜将人送回家中。”

苍鹿又及时补充道:“只是那女子家住城外……彼时城门早已落锁,于是谢状元便叫他家中仆人陪着那女子,在城门附近足足等了一整夜,据说人都给生生冻病了。”

徐婉兮听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出声。

所以说,让仆人去送,究竟是恐那姑娘出什么差池,还是意在看紧对方,可别做出什么对他名声不利之事?

咦……

不对!

“若他当真有那般周全,又岂会将此事泄露出来?如此一来,那位姑娘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便是过程清清白白,可一名未出阁的姑娘家做出这种事情来,已足够令人诟病了。

而他倒好,因此就落了个端正君子的名声!

张眉寿笑着问道:“婉兮,你是否想过,若是他们二人的身份对调,是谢状元痴缠着那姑娘数年,深夜不顾彼此名声,前去滋扰——那姑娘忍无可忍之下,将此事宣之于众,你还会觉得不应当吗?”

不论性别,这般一味死缠烂打,不顾对方劝阻拒绝,仍去执意打搅对方的行为,显然已经超出了爱慕的范畴。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不尊重他人意愿的借口。这与男女无关,便是打着仰慕的旗号,亦不可取。

爱慕自然可以有,表意也无可厚非,可尊重却绝不可少。

总不能因为她是女子,就能为所欲为,仗着女子名声紧要这一点,去行尽不惜名声之事,却反过来再要受扰的一方替她维护住这名声吧?

若不然,与持弱行凶有何区分?

所以,已被滋扰了整整数年,此番即便当真是谢大人泄露了此事,于情,他许是稍显冷硬。可于理,却并不能说他哪里做得不对。

祝又樘眼中有几分意外,更多的却是笑意。

天南海北,前世今生,便是千年百年,只怕都难再找出第二个如小皇后这般合他心意的女子了。

了解的愈多,这心意便合的愈发没有退路。

徐婉兮也听得怔了怔。

而后,有些惭愧地笑了笑,道:“我竟没想到这一处来……现下想一想,倒果真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这人,与兄长有几分相似,脑子偶尔不甚聪明灵光,有时一不小心就想岔了。

可好在她是讲道理,喜听劝,一点就通的。

尤其是从蓁蓁口中说出来的话,对她最是管用。

所以,她真想一直在蓁蓁身边才好,免得哪天在大事上犯了糊涂,都无人能及时来点醒她。

不过,她已在十分努力地跟着蓁蓁去学了。

这几年,便是祖父都时常夸她进步颇多来着。

要不怎么说蓁蓁的存在,于她而言,当真像极了母亲呢?

哎,只要一想到这世上没有一个能如蓁蓁这般的男子、可以叫她心甘情愿地去嫁,就忍不住觉得十分遗憾惆怅啊。

咳,言归正传,经蓁蓁这么一说,那谢迁似乎当真无甚错处,便是不近人情了些,却也是有情可原。

“且此事并非是谢状元说出去的。”苍鹿放下茶盏子说道。

徐婉兮顿时又来了兴致。

竟还有反转?

要不要再来一壶茶,并两碟花生瓜子儿?

“你们倒快些说呀!”她兴致勃勃地催促道。

“砰砰——”

苍鹿正要开口,雅间儿的门,此时却忽然被人从外面叩响。

一并传来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404 不留情面

“二妹,伯安,是我。”

徐婉兮意外地抬眉。

兄长不是参加什么诗会去了么,怎么来这儿了?

莫非是受了打击,终于认清了现实?

哎,一想到兄长要去与人切磋本不存在的文采,她又何尝不是尴尬到浑身发冷呢。

莲姑上前将门打开。

张眉寿几人下意识地看去,当即却皆是怔住。

徐永宁并非是独自一人前来。

他身后除了贴身小厮之外,不远不近地还站着一位身着浅水红窄袖夹衫的少女。

少女体态纤纤,面容秀丽,一双明眸极有神采,此时其中含着浅浅的笑意,而视线在扫到徐婉兮几人之时,更是立即漫上了惊喜之色。

“徐妹妹,张妹妹!”

“……”

张眉寿已认出了来人,此时面对对方的热情,只面无太多表情地微一点头,便是连开口回应都不曾有。

在座的,皆是她熟识之人,她无甚必要去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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