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245节

如此说来,上一世他似乎事事不说不解释,这也是令她倍感憋闷的源头。

所以,张眉寿顿了顿之后,又问道:“那炜儿呢?究竟是何故——”

祝炜,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348 不是他的

莫非,也是因为他方才所说的那个原因?

他那般为她考虑,哪怕她知道得太迟,却多少也该心存感激,可是——这绝不能成为他瞒着她,暗下同别的女子有了瓜葛,而待那女子有孕之后,又欲将孩子交由她来抚育的理由。

若不然,这等“为她考虑”,实则毫无意义,甚至只剩下自以为是。

故而,若在这件事情之上,他再敢以“女子不宜过早有孕”这一条来作为借口来答她的话,那么她……有道理敢想着将手边这一壶茶,尽数泼到他脸上去。

呵呵,敢不敢泼,竟还是个事……!

“说来,此事是个巧合。”祝又樘答道。

张眉寿下意识地皱眉。

巧合?

“是深夜批改奏折,御书房里的貌美宫娥恰巧入了眼;还是自御花园内经过时,见受了委屈的小宫女躲在花丛里抹眼泪,楚楚可怜的模样触动了公子的心?”

所以,究竟是怎么个巧合法儿?

祝又樘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皇后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他本想答“都不是”,可旋即意识到这么回答不足以斩断小皇后的胡思乱想。

“你想岔了。”祝又樘解释道:“我所说的巧合,非是这个意思——而是将炜儿送到你身边养着,实则是个巧合。”

这回,不待张眉寿再多想,他便直言说道:“炜儿,与我也并无关系。”

这个“也”字,是将自己与小皇后划到了同一处。

张眉寿倏地怔住。

“公子此言何意?”她神色有些怔忡,却急于印证自己的猜测。

她不确信是不是自己又想岔了。

祝又樘便又答道:“他并非天家血脉。”

张眉寿彻底震惊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

单瞧这位殿下神色淡然,无半点异色,也不像是被心机女子诓骗,戴了绿帽替别人养了孩子的模样——

那么,也就是说……

“莫非公子从起初便清楚此事?”

祝又樘反而被她问的一怔,待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后,才点头答道:“这是自然。”

张眉寿脑中思绪纷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孩子,竟不是他的……

她便是想破了脑袋,也从未敢想过这种可能!

“公子此举未免过于荒诞。”她最先忍不住说出口的是:“天家血脉,岂能混淆?”

旁的不说,万一他……死得再早一些呢?

到时,她岂不是要扶持一位来路不明的孩子做皇帝?!

祝又樘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

小皇后未有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而是首先考虑到了家国大事皇室血统。

“此事,谢迁与怀公俱是知晓的。我曾留有一则密诏,若有变故,自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张眉寿沉默了一会儿。

实则她方才问出来之后,便已想到了,他不会对此毫无防备。

她又问道:“可若他不曾出事,照儿身居次子之位,公子又当如何?难不成,要将真相宣于天下,任人议论指点不成?”

“原本打算待……你我一旦有了子嗣,便令其假死,将人送出宫去。”祝又樘讲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起初有此决定,实有两则原因,第一则便是欲借此权宜之计,来堵住朝臣之口,也能让你轻松清净些。”

另一则,因同今日二人讨论之事并不干系,且内情繁琐,便暂时不提也罢。

“耳边倒是清净了不少。”张眉寿直直地看向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公子当真认为,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我,心下能够轻松得起来吗?”

“你许是不信,但我……当真不知。”祝又樘眼中浮现出歉意。

若他得知半分,又岂能忍心?

若非今日,他大约再待此生终了,也难以得知她的真实想法。

当然,他有这一句解释,只为解释而已,并无开脱之意。

即便他所做的一切皆是无意,可但凡于她造成了伤害,无意亦不是借口,反而只能说明……他太过迟钝愚笨。

枉他上一世,还自认将她的心思看得极透。

可……有一句话,他当真想问。

“实则,我彼时并未打算一直瞒你。可……你我之间,实则并未有过如今日这般,同说心思的时候。我亦认为,你不愿与我多言。

再者,我见你得知此事之后,似乎极欢愉,短短时日间,一改往日烦闷,食欲大增,气色体态皆大好……这才打消了与你说明此事的心思,只怕你得知之后,反而多思不安。”

这不正是极满意他的决定的表现吗?

所以,在小皇后方才说自己对此事不满时,他才觉得极惊讶——认为她不该是那般看待此事。

那时,他更加认定了,小皇后当真心有所属,眼下见有机会不必为他生下龙嗣,乐得轻松。

也正因此,哪怕他极想要一个属于他与她的孩子,可却迟迟不忍心拿定主意。

纵观前世今生,他对她,似乎向来都是“不忍”的。

他虽谨慎,可若论这般小心翼翼待人,唯恐伤到对方,她却是头一个,亦是唯一一个。

但前世与今生相比,又大有不同。此中变化,他很清楚。

张眉寿听得险些要吐血。

“我那分明是气急了,别无他法,唯有自暴自弃,日日多吃多睡了!”

除此之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宣泄之法?

找到他质问一番?

她倒是想了无数遍,却根本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这份脸皮。

祝又樘兀自惊愕半晌。

“我只听说过……心中烦闷时,寝食皆废者。”

竟还有小皇后这种做法?

他倒不是疑心小皇后话中真假,只是觉得……当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那时公子倒知道拿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于我了,可怎不想一想,换作寻常人遇到这等事,心中会是怎样的郁结?”

张眉寿忽然觉得,自己彼时没被气死,也称得上是心胸宽广了。

“……”祝又樘脸色变幻了片刻,终是脸红说道:“我一直认为,所娶之人,心悦他人。”

故而,许多事情他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不在意,不屑听。

反正,今日脸也已经丢尽了。

只要能让小皇后稍解心结,他知无不言便是。

果然,他瞧见张眉寿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极意外的神情来。

甚至,下一刻,她兀自站起了身来。

太子殿下瞳孔微缩。

忽然有一种要挨打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349 那些心结

奇怪,说起来,他早已忘了挨打是什么感觉了,此时为何会有这般直觉?

想必是他的错觉吧。

殊不知,张眉寿当真有一种想要以下犯上的冲动!

她竟不知,前世看似淡然如水的人,内心所想竟是如此丰富!

她作为一名女子,都要自愧不如了!

憋了片刻,张眉寿却是问道:“公子,只此一次,不知我可否出言不敬?”

这种想要骂对方一句,还要征得对方同意的感觉,真的……太怪了!

可是,身份悬殊之下,又有什么旁的办法不成?

祝又樘显然也被这“特殊”的要求震惊到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无妨……请便。”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副坐等被骂的神情。

张眉寿见状,反而泄气了几分,好半天才只一句:“公子是木头不成!”

祝又樘讶然地看着她。

虽然没人敢这样说过他,可在他眼中,这当真称不上骂人。

且,这与他时常梦见自己是一棵树,竟是奇妙地不谋而合。

“想骂什么,不必顾忌。”他语气认真,一副让她敞开了骂的语气。

“公子半个字不曾问过我,自顾下定论,凡事不叫我知情,这也都罢了。可起初我对公子百般示好,公子竟是……没长眼睛不成!”

如此说来,她当真觉得自己上一世实在活得冤枉皆荒唐极了!

她的诸多不快,竟皆源于他一厢情愿的臆想与误会!

那样的日子,当真令人难受极了。

她宁可对方是个普普通通的帝王,后宫佳丽无数,她斗得了,是她的本领,她斗不过,也愿认命,绝不怪他半句——至少那样她能痛痛快快儿地,而不必活得表面风光无限,暗下却如此荒芜憋闷,有苦难言!

“便是将你所为看在了眼中……才觉得愈发不忍。”祝又樘轻轻叹气道:“我认为你为了活得安稳些,分明心悦他人,却仍要违心地向我示好,实在太过辛苦……”

故而,他才装作视而不见,意在让她不必再如此勉强自己。

而为了让她安心,不再为了日后而感到忐忑,身边才一直只她一人。

可直至这一世,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完全想错了。

这一刻,不止是小皇后,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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