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173节

“池儿……大公子受伤了?”她为了不给张眉寿添麻烦,从不靠近小时雍坊附近,故而对张家之事半点风声都未听到。

“伤势无碍,已然要结痂了。只是人昏迷的蹊跷,不知大哥之前是否有过长时间昏迷的病症?”张眉寿试探地问道。

田氏脸色变幻不定。

她下意识地摇头。

池儿之前从未如此过。

张眉寿只得道:“那田婶子先去看罢再说吧。”

说话间,她让阿荔递上了一只包袱,那里面装着的是男子的衣袍。

田氏接过,折返到内间换上袍子,又仔细将自己的脸收拾了一番,改了肤色,描宽了眉,又细心点了一颗痣,确保轻易不会被人看出纰漏之后,复才出门。

饶是如此,张眉寿一路上也刻意挑着人少的小径,将人带到张秋池的院子里。

田氏细细地为张秋池诊了脉。

可脉象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其余并无异样。

路上,她已从张眉寿口中得知了大致经过——张秋池是与行凶之人搏斗的过程中昏迷的,这一点范九可以证明。

可未受重伤,也没中毒,怎会忽然昏迷?

莫非是池儿也遗有那样的怪象……

想到那个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可能,田氏的脸色越来越白。

张眉寿见状,让阿荔与范九皆去了外间守着。

“可有什么不对?”她低声询问。

田氏连忙摇摇头:“想来应是受惊之故,再耐心等上几日,必然能够转醒。”

听她语气笃定,张眉寿才松了口气。

“只是……待大公子转醒之后,我想让姑娘转达一句话。”田氏眼神反复地道:“与他道,若觉身体有异样之处,切勿与外人言……”

张眉寿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他一连昏睡多日,多少有些古怪,近来京城旱灾严重,鬼怪祸乱之谈颇多……我怕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田氏解释道。

张眉寿点头:“对外只道是受伤之故。”

心底却仍对田氏的话存了些疑惑。

将田氏送走之后,张眉寿回到了愉院。

“姑娘,奴婢听范九说,那大管家惨得很,中了大公子匕首上的毒不说,半边脸还被烧得破了相,已不堪折磨咬舌自尽了……”阿荔忿忿地道:“真是活该。”

张眉寿却眼神剧变:“你说他脸上有烧伤?”

那淬了毒的匕首是她走之前交给张秋池防身用的,故而中毒之说她并不惊讶。

可是烧伤……

“是啊,昨晚阿豆也跟奴婢说了呢,许多人都瞧见了,只是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一时间,张眉寿脑中思绪繁杂。

上一世,大管家半边脸上也有烧伤,因狰狞可怖,她记得尤为清楚……

可绝不是现在才有的!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母亲病故之后,大管家带人操办丧事时,脸上结着痂,吓得鹤龄与延龄大哭不止……

所以仔细算一算,上一世大管家被“烧伤”的时间,应当在端午前后,也就是上一世张秋池出事的时候!

眼下又是正值大哥险些被害……

这会是巧合吗?

整整两世,岂会巧合到这般地步。

张眉寿思索之际,忽听阿枝进来禀道:“姑娘,王家公子和徐家二姑娘一道过来看您了。”

“请进来吧。”张眉寿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

王守仁和徐婉兮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张眉寿请他们坐下,吩咐阿荔去备茶和点心。

“蓁蓁,你有心事吗?”说了几句话,徐婉兮便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张眉寿下意识地道:“我在想我大哥的事情。”

“此事你且不用担心。”王守仁低声与她说道:“我暗中已替张大哥卜过一卦了……他那生死大劫已破,如今已平安无事了,伤愈醒来是迟早之事。”

生死大劫?

这句话提醒了张眉寿。

她心中骤然开朗。

若大哥当真是命中有此一劫,那先前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只是意外将这一劫推迟了一些时日?

若两世皆是柳氏动的手,那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推迟了呢?

上一世,是母亲说了“只有张秋池死了她才能释怀”这样的气话之后,大哥才出的事。

那时的情形远不比这一世,她在开元寺刚出了事,邓家屡屡上门试探,父亲母亲又终日争吵不断,二房仿佛就是一团乱麻。

所以,会不会是柳氏刻意在那时向大哥下手,让母亲背上再也洗不清的恶名?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那些悲剧……

而这一世,他们二房先是打破了大房想与邓家结亲的打算,父亲母亲的关系也开始得到缓解——所以,才让柳氏失去了动手的时机。

若她猜测属实的话,那伯安哥口中大哥的“生死大劫”,便在于柳氏。

虽时机不同,可动手的人,都是大管家。

归根结底,始终都是同一个劫数,只是时间有了变化而已。

所以,此番在大管家失手之后,王守仁才得以卜出张秋池此劫已破的卦象。

而之前,王守仁曾算出,张秋池此劫的生门在她身上。

此次张秋池出事之时,她尚未回京,表面看似没有关连,可是眼前的一切改变,皆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她猜测属实的话,那便算是破了前世张秋池出事之谜了。

恰好也对应上了王守仁的卦象。

只是……大管家脸上那奇怪的烧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会不会与大哥的昏迷有关?

她总觉得今日田氏的反应有些异样。

但这个疑惑,兴许还得等大哥醒了之后,才能找得到线索。

端着点心进来的阿荔脚步匆匆。

“姑娘,族里来人了,要姑娘也去祠堂呢!”

258 上公堂

张眉寿神色一凛。

想必是除族文书到了。

她原本还有话要与三叔和父亲说,却没想到这些族人的动作竟这般快。

不过,总也要将这除族文书先拿到手才可以。

张眉寿站起身来。

“我先去瞧瞧。”她与王守仁和徐婉兮说道。

二人神色担忧地点头。

除族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怕是举家被除族。

张眉寿自然也深知。

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听之任之。

她要的只是除族文书,而绝非是真的被除族——他们要离开张家,却是要堂堂正正、干干净净的走,而非被人驱逐。

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污点,哪怕一星一点,她都决不允许被沾染上。

张眉寿来到祠堂外,便听到了父亲恼怒的声音。

“狂妄,忤逆,不敬,奢侈……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且由你们胡言乱语去,可不孝这顶帽子,却休想扣到我头上!”张峦冷笑道:“我奉养双亲,从无懈怠,生母尚未指责我半句不孝,你们凭什么胡言污蔑!”

若是前头那些旁的原因且罢了,可若是因不孝被除族,那却是影响甚大!

大靖最重孝道,因不孝而被除族者,甚至不可参加科举,他虽不必科举,可仕途必会因此被毁。

就连家中子女,亦会受到牵连。

“你们且都将我除出族去了,又哪里来的理由再去污蔑我儿不孝?”张老太太也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被泼上这盆脏水。

“一码归一码,你猖狂忤逆是真,你儿子不孝也是事实。”族长一副轻蔑的语气。

“我尚且活得好好地,我儿子孝是不孝,根本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置辞!”

“我们倒也没说他对你有不孝之处。”

当日被宋氏骂过的一名族人开口说道:“可他们二房夫妻多年不睦,搅得家中鸡飞狗跳。你家二郎非但不知约束妻子,更跟着一同生事,多年来一事无成,气得其父郁结攻心,从此神志不清,丢官罢职——这难道还称不上大不孝?”

张彦笑了笑,道:“此事我可以作证,我这两个孩子也可以作证。”

张眉妍和张义龄站在他身后,闻言各自点头。

张峦气得冷笑不止,张敬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眼中似有暗示。

张峦本就非冲动之人,只因身在其中,过于气愤,然稍加控制,便也冷静了下来。

“满口胡言!”张老太太却气得只差没将拐杖丢过去了:“我看他分明是被你们这厚颜无耻的腌臜做派给逼疯的!”

别说没用的老头子了,就连这么擅长修身养生的她,都快要被这些龟孙气疯了啊!

近来到底被气得折了多少寿,她已经算不清了!

纪氏和宋氏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本是一族所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想来各位也无意做得这么绝。”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传来,透着冷静与笃定:“便别大费周章地兜圈子了,只管将条件说出来,趁早将此事了结干净。”

族人闻言,难掩诧异地看过去。

脸蛋儿微圆,五官灵动娇俏的女孩子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她神色坦然沉静,一双眼睛对上他们之时,毫无畏惧之色。

“三丫头。”张老太太冲孙女招手,正色道:“到祖母这边来。”

自昨晚张眉寿归家,她还没来得及见着人。

张眉寿应下,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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