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149节

“邱掌柜快下来,万一误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冲上前,怒声道:“怪不得你没死,原来你与那些狗官根本是一丘之貉!得亏我们还一直当你是个大善人……想来你不过是做戏而已!当初那些护着你逃命的人呢?他们如今在哪儿?只怕是你勾结齐铭,将他们统统给害死了吧!”

经此人这般提醒,周遭之人才想起来那些曾护着邱掌柜一同离开归安县的灾民们。

“对啊邱掌柜,胡铁匠他们呢?”

在众人或探究或满含敌意的目光下,邱掌柜攥了攥拳,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他们全死了——但是,杀他们的是吴知府派去的人!”

“那你是如何独活下来的!”

“你口口声声污蔑吴知府!”

“乡亲们,他早已被齐铭收买了!先杀了他,再冲进衙门,取狗官性命!”

“杀了他!”

“我没有被齐铭收买!齐铭是贪官没错,可吴怀敏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他们的目的正在于唆使你们挑起暴乱,借你们之手除掉齐铭等人,而后再出兵镇压!这都是吴怀敏设下的陷阱!”

“我今日拦在此处,并非是要护着这衙门里的贪官,而是想要护着你们!”

邱掌柜红着眼睛大声道。

可那些灾民根本不听,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冲了上去,又拿石块朝他身上砸去。

尖锐的石块砸破了他的额头,鲜血顺着眉眼往下淌。

有昔日与之交好的灾民将他拉了下来。

邱掌柜却重新站了上去,面向众人。

即便不能阻拦,他也要尽力拖延!

衙役一刀刺伤了一名冲在最前头的灾民,可此举非但没起到震慑的效果,反而激怒了他们。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衙门里有吃的!”,惹得灾民们更是不管不顾地要冲进去。

衙门里的差役们死死地顶着门闩。

“大人,快顶不住了,他们就要冲进来了……趁着眼下他们人还不算多,咱们还是快逃吧!”

数县聚集在一起、更多的灾民尚且都在云雾山下等候玄一大师的“指点”。

“逃什么逃,知府大人说了,待他们闹得厉害了,自有卫指挥使司派兵出面来镇压!这些暴民……就等着死吧!”齐铭背着手,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说着,看向神色不安的衙役,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急什么急,不是已经派人去府衙传信了吗?”

他边说边在堂中踱着步,话中似在劝慰自己。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传饭,是想饿死本官不成吗!”

他朝着纷纷已经慌了心神的家仆们喝道。

家仆们应下,战战栗栗地厨房去。

可待他们行至厨房时,忽听得一阵阵惨叫声响起。

几个翻墙进来的灾民摸进了厨房里,夺刀伤了两个婆子,婆子满身是血地往外逃。

灾民在厨房里只顾狼吞虎咽,也不管是生的还是熟的,抓了东西便往嘴里塞。

“他们冲进来了!快去禀报大人!”

“……”

同一刻,柳黄县衙与元明县衙前,亦围满了灾民。

部分情绪激动的灾民不要命似得往前冲,但更多的灾民还是在一旁观望,神情虽同样愤慨激昂,可手上尚且没有动作。

他们在等。

等那些前往云雾寺求见玄一大师的人带着最终的决策回来。

到时,即便真要动手,他们上万个灾民一起,不必多费力气就能轻易将衙门攻下来,生擒那狗官。

现如今,他们更需要做的围住衙门,将狗官困在衙门内,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逃出来。

那些去往云雾寺的人,此时想必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不过,刚刚那个一直不停说废话的人去哪里了?

柳黄县衙外,一直说废话的张敬挤出了人群。

辩论技巧在这种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再如何摆道理,讲逻辑,直吼得嗓子都要冒烟了,那些灾民统统就只有一句话——“滚开!再废话就剁了你!”

对牛弹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张敬沉着脸,在心中忿忿地道。

为什么只在心中吐槽呢,一则是嗓子疼的轻易说不出话来了,二来……他确实怕挨剁。

但他向来也不是死脑筋的人。

张敬绕到人群后,拍了拍一名灾民的肩膀。

那灾民回头皱眉看着他,眼神中透着防备。

“自己人。”张敬声音沙哑地说道。

对方眼神微变,显然并未全信。

张敬趁机将人拉到了一旁的老柳树后。

那人甩开了他的手,正要说话间,却浑身一软,神智散尽地倒在了地上。

“关键时候,还是蓁蓁给的药好使……”

张敬解下对方腰间系着的蓝色刺绣布条,转而系在自己腰间。

他观察入微,在对舆论的感知上又格外敏锐,哪些人的言辞格外具有煽动性,他一眼便能瞧出来——而这些人,腰间无一例外都系着同样的蓝色布条。

这显然是他们的身份标记。

特地拿泥水抹黑了脸,又抓乱了发髻的张敬重新挤进了人群中。

……

“不好了,半山腰有人拦住了咱们的去路!先前下去报信的几个人,都莫名倒在了路上,也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

两名灾民沿着山路跑回到云雾寺报信。

“可是县衙里的官差?”众人神色愤怒地问道。

若是县衙里派来的人,来一个杀一个!

“他们倒先找上我们了!”

“不、不像……”报信的灾民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吭哧了片刻才道:“是两个小仙童一样的人物!”

“对对,就像是观音菩萨坐下的两个小仙童似得!”

为首的灾民气愤问道:“什么狗屁小仙童……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个小孩子竟也能拦得住你们?”

“不不,他们还有许多随从!最要紧的是,其中一个仙童会法术!”

灾民连忙道:“她一抬手,三宝他爹就倒下去了!”

225 无礼欠揍的熊孩子

“对对……”另一名灾民神色惊惶地点头附和。

“会法术的仙童?”为首的灾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笑着道:“我看你们是疯了,这世上哪里来的什么神仙?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傻子了!”

这话一出,立即引了无数不满的目光朝着他看过来。

为首的灾民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失口说错了话。

他刚要解释两句时,却忽然听到有灾民惊呼出声。

“快看……他们来了!”

几名灾民将手指向蜿蜒的山路。

一行人走了过来,护在最前面的是两列身着黑袍的随从,个个腰间挂着长刀,周身气势冷冽,让人望之便忍不住心生惧意。

灾民们握紧手中的武器,警惕地看着他们。

而随后出现在视线中的人,却是两名一高一矮的孩童。

高些的半束着发,着一身月白袍,稚嫩的眉眼中已显出几分清朗俊逸,直鼻薄唇,无一处不透着清贵之气。

这样的清贵之气,落在一群灾民眼中,无法以言语形容,只觉见所未见——而见所未见的东西,于他们而言无疑便带上了神秘的色彩。

再看那名身量稍矮的女孩子,青丝挽作垂髻,未着任何饰物——身穿素白锦衣,外罩浅青薄纱披,纱衣被山风吹动,脚步不疾不徐,似踏着山中云雾而来。

此情此景,置身山中,许多灾民一时之间呼吸都是微窒。

“你们是何人!”带头的灾民攥着手中的刀,皱眉说道。

“你又是何人?”男孩子语气平静地反问。

“我当然是湖州百姓!”

“籍贯何处?”祝又樘又问。

“……归安县!”这种上来一开口就被一个孩子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男人脸上现出一丝懊恼。

祝又樘看向众人,却是问道:“敢问诸位当中可有从归安县出来的?你们且仔细看一看,究竟可认得此人?”

这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讨论。

待众人左右询问之下,发觉根本没人认得此人之后,众人看向男人的眼神不禁含了质疑。

他们原本只知此人上蹿下跳,话多又积极,事事都冲在前头,且仗义又慷慨,三番五次之下,在一众灾民中便有了些分量。

可大家都是吃不上饭的难民,心中总认为至多都是附近几个县里出来的,谁也没想到去深究此人的来历。

“最开始下山去报信的几个人,腰间也挂着与你一样的蓝布条——”祝又樘伸出手,众人果然瞧见他手中的布条与那名男子腰间所挂着的别无二致。

“单凭一条破布,能说明什么!”男子皱眉道:“我看你们根本是县衙派来的人!”

说着,转过身面朝众人道:“乡亲们,绝不能受人挑唆,咱们眼下一旦起了内讧,便只能等死了!”

听着耳边的诸多质疑声,男子又道:“至于那蓝布条,实乃寺中之物!

先前,我们一路从外县逃难而来,为云雾寺所收留,且都曾受过玄一大师点拨,本为下山助诸位一臂之力而已!这本是天机引示,不该随意泄露——我这才有方才的撒谎之举!”

“此言当真……”

有人摇头,有人将信将疑。

此时,忽然有一道极有禅意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所言确是实情。”

说话的人是净一。

祝又樘朝着他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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