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眉头 第120节

元棠先前死都不愿开口,眼下怎么忽然又这般坚定了?

还把当初引蛇害她之事也翻了供,推向了蒋令仪,且为了自证,竟连毒誓都发出来了!

若事实如此,她早干嘛去了?

老天,究竟谁才是那个嫉妒她这盛世容颜的人啊!

她真是被搞糊涂了!

蒋令仪强忍着慌张,出言否认:“元妹妹此言简直荒谬,当初你与徐妹妹之间的过节,与我有什么干系?且若你所言是实情,又怎会等到今日才开口?这话说出去有谁会信……”

元棠听出她字里行间的暗示威胁,忍无可忍地咬了咬牙,却是自己开了口!

“因为你手中握着我的错处!所以我只能由你拿捏了!”

蒋令仪眉心猛地一跳。

“你胡说什么?”

“我弟弟去年在花园子里伤到了头,因此落下了痴傻的病根——当时没有旁人在场,我慌张之下,撒谎说是有只野猫追着我们,我与弟弟躲避间,我不慎被那野猫伤到了脸,弟弟也撞伤了头……

可事实却是那日我与弟弟起了争执,他抓伤我的脸,我失手推了他一把,才害他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件事情,唯有蒋令仪知道,她拿准了我不敢将实情说出来,恐被父母厌弃责罚,便以此为把柄,一而再地胁迫我替她遮掩背黑锅!”

元棠一鼓作气说完了这些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既悔恨又委屈。

元老太太和元大老爷皆有着一瞬的震惊。

原来这才是朗儿受伤痴傻的真相?

刚赶来的元家大太太恰巧听得女儿此言,脚下一阵虚浮,险些没能站稳。

“父亲,祖母,我当时真的只是吓傻了,才没敢承认……我绝非是蓄意要害弟弟的!”元棠哭着解释道。

“现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元老太太定下心神,看向儿子说道:“当务之急,须得先将眼下之事分辨清楚了。”

元付之抿紧的唇缓缓放松下来。

说句让人羞愧的话,虽然女儿害得儿子痴傻这个真相让人觉得太过造孽,一时难以接受,可他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毕竟今晚之事若真是女儿所为,整个元家都要跟着遭殃。

“我与徐二姑娘无冤无仇,怎会引蛇害她!”虽诧异于元棠竟这般豁得出去,可蒋令仪还是立即否认。

只是语气已显慌乱。

“怎会是无冤无仇?你不满徐二姑娘偏不愿与你交好,还说她时常为难于你,若与她同去六月花会,她必会在花会上对你百般刁难——所以,你出了主意引蛇去吓她,想将她吓病一场,去不了仁和公主的花会!”

“你与我商量此事,我本不赞同,你便拿可以带我一同去六月花会作为交换,百般劝说唆使,我当时糊涂,竟答应了你!”

直到事情败露,她才明白为何蒋令仪会找上她……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若是事发便推她出去顶包!

但引蛇之事她好歹真的参与了,虽心中不甘被人利用,却也算不上太冤枉——可今晚之事却是截然不同!

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出来看个热闹而已,竟也能被拉来背黑锅,且这黑锅这么大,蒋令仪也不想想,她究竟能不能背得动?

既是背不动,自然是死也不能背的!

“元妹妹血口喷人。可有证据吗?”蒋令仪泪水流的更凶了。

徐婉兮听得气愤不已,刚要说话时,却被张眉寿制止了。

“我真想撕了她那张抵死不认还要再人前装柔弱装无辜的脸……”徐婉兮声音低低,却咬牙切齿。

张眉寿叹了口气。

徐婉兮以为她要劝自己冷静时,却听好友忍耐地道:“谁不想呢。”

可撕这个字,是大有讲究的。

张眉寿抢在元棠开口说那些无用的争吵之言前出了声。

“那蒋姑娘说元三姑娘利用你找上钟府粗使仆人,雇人行凶,又可有什么依据吗?”她直看向蒋令仪的眼睛里。

“我一心想让人帮她去求平安符,哪里想过要留什么证据,不过是稀里糊涂地被她利用了而已……”

这是见事态发展至此,执意要将此事抹成一笔说不清的烂账了。

可今晚有这么多“硬茬儿”在,她注定是无法如愿的。

张眉寿刚要再开口时,却听身后的张老太太咳嗽了一声。

张眉寿知道这是祖母在提醒她不要出头。

祖母对外,一生谨慎,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孩子也确实不该这般张扬,以免让人生出哗众取宠之感。

毕竟此时在众人眼中,此事与张家三姑娘无太大干连,受害之人是定国公府的二姑娘。

王守仁心领神会,上前两步,神态自若地挡在了张眉寿身前。

“我有些话想要问一问蒋姑娘。”

张敬眼中的欣赏更浓了几分。

他倒也想出面,可他亦要避嫌。且孩子间的问题,若能由孩子来解决,是最为妥当的。

“蒋姑娘是哪一日、什么时辰、在何处见的元三姑娘?可有人能作证?”王守仁上来便连发数问。

“四五日前……我们在元家的胡同后见的面。她是独自前去的,我身边的丫鬟倒可作证。”蒋令仪眼神闪躲。

“究竟是四日前,还是五日前,又是什么时辰?”

“应是四日前,什么时辰记不得了,约是午后便是了……”

“那倒是奇了怪了,四日前乃是我这个老婆子的寿辰,棠儿一整日都呆在我的院子里,连午憩都在我那里,竟不知是何处跑去见的蒋姑娘?”元家老太太冷笑着反问道。

蒋令仪脸色一变,连忙改口:“那应当是五日前,是我记错了!”

“五日前?”元大太太忍怒道:“蒋姑娘撒谎还真是信口拈来!棠儿前些日子一直都在为老太太寿诞做准备,亲手绣了抹额,根本不曾出过门!”

“……她既是独自出门,必是瞒着元家上下的!”蒋令仪竭力掩饰着内心慌乱。

王守仁不给其思考的机会,紧接着问道:“蒋姑娘一边说元三姑娘如今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一边说她瞒着元家上下,我倒想知道她要如何瞒?无人相助,无人与之里应外合,她如何才能独自出府?出府之后,又是怎么不被院中的丫鬟发现的?”

蒋令仪张口欲言间,王守仁已下了定论:“蒋姑娘方才之言,根本是不攻自破。”

“这般拙劣的污蔑,漏洞百出,本就经不起仔细推敲——只因蒋姑娘自认拿准了元三姑娘的把柄,只需元三姑娘认下这桩罪名,蒋姑娘便可脱身了。可谁知元三姑娘不敢担下此事,蒋姑娘的算盘落了空。”

“我没有……”听王守仁戳破她的心思,蒋令仪只知摇头否认,缩在钟太太怀中,显得可怜至极:“舅母,我真的没有……今晚是他们绑了我欺凌我在先……”

“仪儿只是寻常的女孩子,受了惊吓,记不清事情经过也是正常的,自然不是人人都如王家小公子这般天生聪颖,擅口舌之辩!”钟世平虽已大致认清了事实,却死死不愿松口。

一旁被绑着的钟家仆人老齐彻底听不下去了。

不单是钟家人的没有担当和蒋令仪的虚伪做作,真正击垮他的……是身边那个混混喋喋不休的撺掇和辱骂!

“瞧瞧这家人恶心的做派!单凭这一点,他们事后肯留你性命那才是见鬼了!难道你甘心背着个见财眼开、背主弃义的名声去下地狱,而让幕后真正的黑手逃之夭夭?

我劝你一句,事到如今,倒不如痛快承认了,还能落个敢作敢当的名声!”

老齐咬着牙,眼睛都忍红了。

“确是表姑娘指使的我!”

横竖都是死,他承认了还不行吗!

只图临死前能清净片刻!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受人指使去做恶事还不够,竟还污蔑自家主子!我看你是被猪油糊了心了!”钟世平大怒。

老齐却毫不畏惧地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当众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想到自己的结局,竟失笑出声。

他孤家寡人一人,窝囊了一辈子,终日与夜香为伴,人人避而远之……即便是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反而看着昔日高高在上、对他们这些低贱的下人随意使唤辱骂的主子们此时惊惧心虚的眼神,他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以为自己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谁能料到,身边混混的一句话,竟让他坚硬的内心撕开了一道缝,从中涌出感动的泪水来。

“兄弟,多谢了。你放心,我定会多给你烧些纸钱的。”混混由衷地说道。

“钟大人还有话要说吗?”

一直旁观的定国公世子此时方才开口,神态肃然。

“我这侄女柔弱纯善,定是他人刻意栽赃!”钟世平仍在嘴硬。

四周之人显然已不愿买账,甚至有人暗中骂他没有担当,铁证当前还死鸭子嘴硬,与泼皮无赖无异——可他也不在乎,他绝不能让此事坐实!

“若是栽赃,今晚贵府表姑娘与那齐姓仆人私下的对话又岂能作假?”

男孩子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谁可以作证?作证之人又有几分可信!”钟世平冷笑着反问。

可待下一刻,他瞧清了说话之人的面容时,却是再也冷笑不出来了。

186 哪家的俊俏公子

眉眼尚且稚嫩却透着清贵之气的男孩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瞧着眼生。”

小时雍坊里多是书香显贵,眼神也较普通人好使一些,一眼便能辨别出面前的男孩子小小年纪却自有气度在,出身绝非普通门户。

钟世平经过短暂的怔然之后,已经颤抖着双手迎上前去。

“晚辈姓朱,昨日几位公子姑娘出事之时,我亦在场。”祝又樘看着即将来到面前的钟世平说道。

本要下跪行礼的钟世平倏地愣住。

太子殿下不称吾,竟称晚辈,又自称姓朱……

他明白了,殿下这是不想暴露身份的意思!

可是……昨日殿下竟也在场?

“不知昨日事出突然,可有惊扰、伤到……朱公子?”钟世平想要尽量装作平静,却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揣揣不安。

他不敢想象若是太子殿下因此受了伤,亦或是被吓出个好歹来,他要如何善后!

一旁的徐永宁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钟世平没有眼力劲儿。

他昨日也在,王家公子苍家公子都在,怎没听他关心一下他们呢?

莫不是钟世平竟认得朱公子,或是两家有什么交情不成?

定国公世子目含疑惑地打量着祝又樘了片刻,将儿子拽到了跟前,低声问:“你认得这位小公子?”

徐永宁不假思索地点头:“是啊,这是儿子新结交的朋友——朱公子是王家的破……远房亲戚。”

定国公世子皱眉。

破远房亲戚是什么东西?

祝又樘:“我并无碍,张姑娘与徐姑娘彼时恰巧在马车中,也躲过一劫。只是苍家的公子被误认为了女儿家,险些被人掳走划破脸。”

张眉寿听得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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