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新中华 第48节

  这南苑禁卫军作乱,袁世凯是到了午饭后才知道。后来冯国璋衣衫凌乱的直冲到他府里来,神色还算镇静。袁世凯、杨度、杨士琦、赵秉钧、段芝贵等几个人物早在那里商议了。看到冯国璋狼狈,袁世凯倒也没说他什么,就问:“禁卫军闹事的大概有多少?”

  冯国璋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属下无能!现在南苑禁卫军存营的大概还有六七千人,怕是全跟着闹事了。现在南苑那边,已经是闹成一锅粥了!”

  袁世凯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的样子,温言朝冯国璋道:“华甫,这事儿不能怨你。前些日子建章提醒过我这件事情。我心思也没放在上面,总想着把自己这边篱笆扎紧,他们还能翻出多大浪来?今天上边儿一退位,大家也都松了劲儿……好在他们在城外闹事。这么晚了,咱们把城门看紧。明天把拱卫军调出去,打那帮兔崽子去!”

  正当大家稍稍的安静下来些的时候,陆建章又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他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下人:“宫保!出大事儿了!崇文门那边有旗兵内应的人。把崇文门打开了!南门大栅栏那里已经被烧抢得不成样子了……宫保您这个地方也要当心!”

  这下把众人都吓得有些变色。段芝贵霍得一下站起来:“我去把拱卫军调来,其他地方不要紧,只要保住了宫保的驾,等天亮了再慢慢收拾局面!”

  他这话一出,就连杨度和杨士琦都纷纷点头:“香岩见事很明白,现在就是把咱们根本护住了,万事都能办下来!”袁世凯赞赏的朝段芝贵点头,他更来了精神,出门就调动骑兵去四下传拱卫军来铁狮子胡同集结。

  袁世凯还不放心,又把自己的小队子在宅子里摆开。从内院里拿了十几万元的现大洋出来,对陆建章交代道:“来了一支队伍,就发钱给他们,现在军心要紧,知道么?”

  这么一通忙乱的布置,大家才稍稍的安下心来。就等着天亮。陆续也有拱卫军的队伍过来,拿了赏钱就在四下戒备。袁世凯带着几个心腹站在阶前,看着南城的火光。大家都皱着眉头。

  今天才过了满清退位的大喜事,晚上就碰上禁卫军兵变。这对袁世凯威望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南方要是知道北方原来是如此的虚弱,还会不会顺利的将政权教出来?场中几人现在心里都沉甸甸的,满腹都是心事。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可轮到段芝贵气急败坏的冲进来啦。他骑着马跑得满头热汗,几乎是小跑着冲到袁世凯的面前。看到他这个样子,袁世凯心里一沉:“香岩,又出什么事情了?”

  段芝贵气息紊乱:“宫保,看来这些变兵不是冲着您来的,他们有一队人冲着紫禁城去了。我们守在紫禁城的一队人马,也被这些乱党打散了,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啊!”

  陆建章脸色苍白,站在那里摇晃着身体,要倒不倒的。这个老做秘密工作的人物比袁世凯还要早明白过来。这些旗人先前放消息说要对付袁世凯,结果这个合情合理的消息把大家都瞒过去了。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是去想抢小皇帝和隆裕,他们要做什么,不管是带着他们望满蒙跑还是发通电说退位不算数。这都是不得了的大事情啊!

  他只能跌足叫道:“今天下午溥老四也进宫去了!”

  这个时候,只有袁世凯最冷静。越是到这个时候,反而越看出这个在风口浪尖中沉浮了几十年的大人物的本事。杨度、杨士琦等人平时里智计百出,这个时候却多少慌了手脚。只有这个平时里总是听他们的意见的矮胖老人把眉毛一剔,冷笑了两声:“没想到这些旗人倒还有些本事啊……给我拿家伙来。我带着拱卫军亲自去打他们!一个人也不许放出紫禁城了!香岩,你手头有多少兵?”

  段芝贵想了一下,断然道:“现在能掌握的就两三个营,千把人。”

  袁世凯哈哈一笑:“够了!把我的小队子也带上一半。备车,去紫禁城!”冯国璋毕竟是他的心腹大将,抢前一步道:“宫保,还是让我去吧,第一镇那边,属下自信也能拉两三营心腹队伍出来。怎们样也替宫保把这事情办下来,将功赎罪。”

  袁世凯笑着拍拍他肩膀:“现在只有我老头子亲自去啦,凭我的名声威望,还镇得住那帮旗人。华甫,你就去第一镇吧,帮老头子我拉出点队伍来……咱们做事情也真不容易。怎么样也没有顺心的日子。但是总要走下去啊。”

  听到袁世凯温和的言辞,冯国璋眼泪都快下来了。朝他打了一个旧式的千下来,好像就回到了在小站练兵的时候。站起来就把手一摆,带着两个护兵气昂昂的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溥伟却在隆裕的寝宫面前搓着手走来走去。外面的枪声响作一团,半天却没人打进来。让他心里面跟油浇似的。里面隆裕抱着溥仪正有一声没一声的在哭,几个皇太妃围在他们的身边,神色都象死了人一样。

  就当溥伟觉得似乎是过了三生七世那么长的时间一样。终于院子门口一阵人影闪动。他有些紧张,伸手掏出了一把白朗宁手枪,顶上了子弹。大声喊道:“谁?”

  就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大喊:“是恭王爷!”十几个旗人军官全副武装,有的还满脸是血,在白斯文的带领下直冲了进来。一个太监被打得鼻青脸肿滚扑在溥伟面前,他还在那里扯着公鸭嗓子叫:“溥老四,你想造反哪?”

  白斯文喘着气向溥伟解释:“他妈的门口护军都跑散了,这么大一个宫里咱们也找不着地方。好容易抓到个太监他又不肯带路……”

  溥伟厌恶的看了那个太监一眼:“南苑的大队呢?”白斯文有些不确定了:“崇文门那边枪早响了,南城乱作一团。现在也该过来了吧……也许还是找不到路?”

  溥伟咬牙下了决心:“咱们去见太后!不要等了!接着他们就朝南边走。总能碰上接应的人!”白斯文兴奋的叫道:“好咧!”

  十几个满身杀气的军官就在溥伟的带领下冲到了寝宫里面,屋子里的女人孩子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由溥伟带头,十几人都拜了下去:“臣等恭请太后移驾,西巡热河,再带着咱们满人重打天下!”

  隆裕将溥仪抱得死紧,六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隆裕惶恐的拼命摇头:“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害咱们娘儿俩啊!这么一闹,咱们清室的优待条例就没有啦,你还要咱们活下去不活?”

  溥伟向前爬了几步,抬起头来已经满脸的泪水:“太后,这些都是咱们大清的孤臣孽子啊!咱们大清兴复的机会就剩这么一次了,错过就真的对不起祖宗了!现在禁卫军全军都在造袁世凯的反,咱们趁机去热河的机会好得很!论兵有禁卫军,东三省的旗兵,蒙古各台吉的部队。铁良在联络俄国人,肃亲王在联络日本人,咱们大清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是无论他说之再再,隆裕就是摇头不肯。十几个旗人军官趴在地上看他们争论,一颗心渐渐变得冰凉。这就是他们破家也要保的主子吗?

  正在撕掳不清爽的时候,陈思和崔达尔斡带着二百来人又杀了进来。不过能一直跟他们到寝宫里面的,不过就三四十个铁杆满兵。其他的都以为自己进了宝库,四下发财去了。

  白斯文看到陈思满脸杀气的进来,两人眼神互相一对望。心里面都是只有得意。

  眼见得寝宫的青砖地面上又跪了一排人,隆裕还在那里摇头掉眼泪。溥伟是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臣只有自己来奉请太后移驾!”他爬起来把头一摆,早不耐烦的白斯文和几个旗人军官把隆裕和溥仪一架,抬着就望外跑。屋子里面几个皇太妃顿时开始呼天抢地,却被溥伟拿着白朗宁,满脸杀气的那么一比划,又都不敢跟上来。看着他们匆忙的出了寝宫。

  临了还有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监扑过来抱住溥伟的脚大骂:“溥老四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你这叫劫驾,你这是要陷太后和皇上于不义啊!你这是老凌迟的啊……”

  话音未落陈思已经冷着脸走了过去,当当两枪打得他脑袋开花。血溅了溥伟一身。隆裕看到这一切,又听到枪响,翻着白眼就晕了过去。

  白斯文一扯还在发呆的溥伟:“恭王爷,咱们快走!我拜弟薛老三准备了镖行的骡车在宫门口,再迟就来不及啦!”一行人纷乱的架着小皇帝和太后,没头没脑的朝外面直冲出去。越靠近宫门就越发现不对,外面脚步杂沓,似乎有大队人马在等候。众人都想是禁卫军的弟兄前来接应。鼓着劲就冲了出去。

  顿时四面八方的步枪都开火了,怕不有二三百条。十几个旗人官兵顿时被打到。溥伟和隆裕他们走在后面,被白斯文他们七手八脚的一拉,躲在了旮旯里。几个人都是脸色苍白。白斯文眼尖,已经看到燃亮的灯火里,宫门口死人已经躺了一地,他的义弟薛老三的尸体就在最上面。

  对面传来了溥伟最熟悉的袁世凯的声音:“恭王爷,清室优待条例已经见诸明文,为列国所见证。袁某对皇上和太后这片心思也可昭诸日月。你为什么还非要行此拙事,非要陷二位于险地呢?刚才没有伤到皇上和太后吧?”

  溥伟咬着牙摆弄着手枪,并不说话。他现在头上全是斗大的汗珠,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什么样的想法都纷至沓来,最后却没有一个决定。晕倒的隆裕似乎醒了过来,在他身边抱着溥仪缩成一团,也不敢吭声。

  袁世凯还在那边高叫:“恭王爷,只要你们把皇上太后躬送出来,今天的事情我就算一笔勾销!连禁卫军我也不追究了!现在天下人心思定,何苦又扯出这么多事情让老百姓受苦呢?”

  一个旗人军官终于忍不住了:“袁世凯,你这个活曹操!别整天把老百姓挂在嘴上!你还不是为了你这王八羔子能当皇帝吗?老子倒要在地下等着你,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他大吼一声,举着长枪就冲了出去,还没找到袁世凯在哪里。就被一阵乱枪打死。子弹打在溥伟藏身的地方附近,溅起一阵阵的烟柱。他正缩着头,就觉得肩膀上突然被一个人的头靠上。肩膀上面湿乎乎的一片。他转头过去一看,就见隆裕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脑袋已经被子弹掀开了,脑浆和鲜血混成一团,她怀里还抱着不懂事的溥仪。正吓得哭不出声音来。

  大清朝宣统年间的最高统治者,上午才以她的名义颁发了满清退位诏书的隆裕皇太后就这么死在了紫禁城的宫门口。

  门外的袁世凯和拱卫军的士兵们在挑高的灯笼下就看到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恭王爷抱着太后的尸体,满身的鲜血灰土,象疯子一样慢慢走了出来。小皇帝溥仪一身明黄的小马褂,也不知所措的扯着他的裤子,满脸的眼泪鼻涕,跟在他的身后。

  他哑着对天惨叫:“太后给打死啦!咱们大清,算是完啦!”

  这一场兵变,后来被称为1912年的夺宫之变。后来的统一了口径,称隆裕是被袁世凯拱卫军的流弹所打死。引起的震动在当时是空间的,影响在后来的历史走向中,也是相当深远的。

  但是历史真相,却被掩盖在了一系列语焉不详的零星回忆当中。后来共和国第一任安全情报部部长白某人的回忆录里。这一段他们在北京的活动,就压根没有提起。而当事人之一陈思死得很早。雨辰有一次也无意中说:“要是白斯文和陈思当时真的把那两个人带到了热河,那我可真就成了民族的罪人了!闹起分裂来,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收拾得下来呢!幸好这两人算是胆大包天了……”

  1912年2月12日夜,隆裕被一发7.63毫米的自来得手枪发射的流弹打死。历史继续向前滚滚流动。

第十八章 计划扩军

  雨辰真是难得有休息下来的时候,每天从军务到政务似乎象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他就觉得纳闷了。过去在书中读到的那些军阀们怎么一个个都过得滋润无比?有时间去欺压一下老百姓,顺便再泡泡妞。他只是觉得每天要划行的公文堆得象山一样高,要见的人在江北护军使府内的会客室挤得满满的。

  细数一下1912年2月20日这天他的日程。

  上午7:30起来就被李媛牵着出去散步,上午下部队,走了十几个连队。看他们的训练情况。中途还批了八十多份公文。中午一边吃午饭一边接见泰兴来的民意代表,和他们谈第一师征地建荣军农场的事情。紧接着又处理盐税的事情,李章云盐税整理,把盐引制度改成就场征收,这样可以裁撤一大笔设立厘卡的行政费用。扬州的盐商闹事,都告到南京临时政府那里去了,好容易才摆平。借着下午又是讨论在安徽的陆军布防的事情。其中不包括对海军的费用追加和扩军的会议,都被雨辰压到明天再去处理。

  他望着窗外仍然是一副冬日景象的天气,手上的红蓝铅笔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多久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原来的世界在自己的印象中是越来越模糊,仿佛就像昨夜的一场梦。醒来之后,就象洇了水的墨迹一样,已经满满的变淡,慢慢的化开。

  窗外一株槐树上的零星枯叶,已经坚持了一个冬天,却终于在这个时候。被一阵寒风卷下,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了。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但是现在自己感觉最深的,还是压力和疲倦。在这一刻,他突然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回到现实那种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安逸平稳的日子更好一些?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窗外响起了哨兵换岗的口令声音,把雨辰从莫名的玄想中惊醒。他对自己现在居然还有这种闲情逸志觉得有丝好笑。摇摇头准备继续批改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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