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我们朝廷派去的官员,哪能携带家眷。”
大唐律令明文规定,诸外任官人,不得将亲属宾客住任所,及请占田宅,营造碾,与百姓争利。
这个外任官,就是京官以外的地方官。不让家属随同上任,主要就是担心官员家属以权谋私,与民争利。
当然,对于高级官将而言,不让带家眷,也是防止不好控制。
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一般都是会带上婢妾,或在地方纳妾。
“你在凉州就没再纳妾吗?”李逸笑问。
“幼娘经常信中让我纳妾,可我怎好这样做。”
两人说到魏征,萧十三还挺觉得愧疚的,“阿郎让我护卫魏公,结果我最后却为个人前程随杨相去了凉州,让魏公在河北被擒,只能屈身事于建德。”
“这也怪不到你,魏师兄本来也有机会早回长安的,可他自己选择留在河北,结果才有了这档子事。”
李逸还挺心疼魏征的,都四十岁了,光想着拼事业,结果还老光棍呢。本来归附大唐都是五品秘书丞了,现在给窦建德打工,却只是六品的起居郎。
晚上李逸在家招待萧十三,萧十三知晓刘黑子都是七品骠骑府别将,卖豆腐的罗大富等也成了七品骠骑校尉后,不住感叹,早知晓就一直跟着李逸,参加河东之战,说不定能获得更多功勋。
他在河西快两年,也只是由从七品的兵曹参军,到正七品的录事参军而已。
次日。
皇帝召他一同返回长安,
河东已平定,皇帝也没必要一直再留在华阴。
其实这段时间,皇帝已经往返长安几次了。
李逸被召到皇帝御前,李渊叫他同乘车返京。
“无逸啊,休息了这么久,也该休养够了吧?”
皇帝笑道,“朝廷要新置益州道行台,你来做行台尚书令。”
李逸连忙拒绝,“陛下,行台尚书令如此要职,统领数总管,当由皇子或是宗室近支遥领或坐镇,臣太年轻,也非宗室近支,实不适合担任如此要职。”
李渊叹了口气。
“朕先前派邓国公窦为益州总管,又派了滑国公皇甫无逸为总管府长史,结果这二人不和,经常互相诋毁,你说朕还怎么让这二人镇守?
如今河东收复,接下来就是东图洛阳,南平萧铣,益州天府之国,其钱粮兵马极为重要。
所以朕才要设益州道行台,以益、利、会、、泾、遂六总管隶焉。
益州道行台必须得换人,朕原本想让世民兼任益州道行台,可他现在身兼数职,接下来得准备东取洛阳,
思来想去,益州道行台,你来担任。”
李逸听了益州道行台管的六总管府后,有些疑惑,会、、泾三总管府,不是在关中吗,泾州,那是在渭北泾川河谷,在长安西北,州是在长安北面的富县、洛川一带。
还有会州总管府,会州还在泾州西北,在萧关外,处于灵州和兰州之间,在后世的靖远。
怎么这三总管府还归这益州道行台?益州那是成都啊,利州总管府,那也是在山南道。
这个新置的益州道行台,有点牛逼啊,从陕北一直横跨到川西,中间汉中也归他们管,甚至川东的重庆那片都归他们管了。
这么看来,虽只辖六总管府,但真的不比陕东道大行台差多少了,或许益州道行台,应当叫京西道行台,长安西面这六个总管府,也就是没把陇右、河西、朔方划进来了。
他还在那惊叹,李渊已经拍着他的手让他接下这个任务。
李逸再三请辞,他真不想去蜀中啊。那么遥远,在长安多好。
“这样,你任益州道行台尚书令,我让窦轨入川为行台右仆射。你呢,可以先留在长安再休息阵子。”
李逸松了口气,这是继续遥领,这个好。
益州道行台管的有点宽,权力有点大,李逸还真不敢接,如果仅是遥领,那倒还好。
“还请陛下以皇子、宗室近亲担任行台尚书令,臣领行台左仆射就好。”
李渊其实心中第一选择是李世民,甚至想真的调李世民到益州上任,但经历了河东之败后,李渊也不敢做的过份,毕竟关键时候,还是这老二靠的住,真的能打。
现在调世民去益州任尚书令,洛阳谁来打,窦建德谁来打?
世民不能去,那让老四元吉去。
可皇帝也知道,元吉上次太原表现太差,眼下让他出任益州道行台尚书令,只怕满朝文武都要反对。
最后就想到让李逸去,一来李逸也挺能打,二来他立那么大功却辞了封王,李渊总觉得亏欠了点。
“那就你任益州道行台左仆射,国公窦轨任右仆射兼益州总管。让窦回来做秘书监,滑国公皇甫无逸任行台吏部尚书兼益州总管府长史,调阳城县公韦云起为遂州都督、行台兵部尚书。”
皇帝召来封德彝,
“你马上草诏,拜无逸为益州道行台左仆射,其并州总管、右武侯大将军、万年道参旗将军、太子左卫率等官职并如故。”
第354章 卿勿忧富贵也
封德彝一杆笔很是了得,骑在马上一手执卷一手提笔,片刻便草拟好了诏书,进呈天子御览。
皇帝笑道:“你直接念便是。”
“是。”封德彝马上躬腰,手执纸卷念诵起来:“蜀郡沃野,曰惟井络,控驭邛,临制巴渝。
求瘼宣风,朝寄尤重,总司丘牧,是属懿亲。
右光禄大夫右武侯大将军参旗将军使持节并州总管上柱国晋国公逸,
器宇冲深,体识明允,专征阃外,茂绩克宣。敷政京畿,嘉声已著。可益州道行台左仆射,余如故。”
李渊在辂车点头,“写的好,无逸是朕族子,皇室宗亲,几次统兵,都是战绩着著。”
皇帝起兵之初,就对宗室亲戚寄以厚望的,让建成、世民统左右军,入关称帝后,让齐王镇河东,派女婿段纶镇剑南,
族侄李孝恭、李瑗则经营山南,又派族弟神通经营山东,让孝基守陕州。
让李世民谋划河南。
他自己坐镇长安,统筹全局。
又重用妻族窦氏,母族独孤家等人。
都是自家人,创业之初,自然是更放心可靠。
只是事情并没能按计划那样顺利,比如剑南之地,段纶、窦就都经营不好,而山南先是以李瑗为主,授他信州总管,结果一直到武德二年,庐江王李瑗都打不开局面,反而几度形势危急,信州四面被敌围困,萧铣都快要突破夔门,要进军巴蜀。
李渊也只得改换赵郡公李孝恭接任,改信州为夔州,李孝恭一开始也不行,开州蛮屡败唐军,还夺取信州背后的通州。
好在前有硖州老同学许绍顶住了荆州萧铣进攻,后有李靖突然大发神威,老当益壮,屡破开州蛮,收复开州通州等地,稳住了后方。
这才算稳住了山南局面,保住了巴蜀后方。
而李元吉镇太原,李神通经营河北,都是完全失败告终。原镇守陕州的永安王孝基,更是在数次兵败后,最后被杀。
李渊也挺无奈,
他曾经寄以厚望的这些宗室亲戚,除了二郎世民了得,其它人都不行。
反倒是如李逸、道玄、道宗、孝恭等,后来居上,表现出色。
老伙计裴寂更是差点把李渊基业给葬送了,太子在原州,也是没打仗就弄的两万人马逃了一万。
马车行走在关中道路上,
沿途有地方官吏军民提前整修道路,黄土垫道净水洒路,倒也没那么颠簸和尘土飞扬。
李渊让封德彝把诏令交门下省审议,尽快颁下。
“听说你棋下的不错,咱叔侄手谈一局。”
皇帝的辂车很宽敞,也很舒适,只是李逸觉得有点拘束,“只会些皮毛,刚入门的水准。”
“其实我棋下的也一般,臭棋篓子,也就裴寂喜欢哄我开心。”
摆开棋盘,君棋对奕。
李逸的水平还是可以的,但他发现皇帝的水平更高。想想倒也是,下棋很考验眼光格局,得能谋划布局,光走一步看一步是不行的。
李渊开国之君,不管史书再怎么贬低他,但李逸认为李渊水平绝对是中国帝王里的中上水平。
皇帝虽投的胎好,投在八柱国家,可他七岁丧父,他出生时其实李家已经有些衰败了,少年时寄养在姨夫杨坚家。
十来岁给称帝的姨夫做侍卫,此后历任谯歧陇三州刺史,也是得到了锻炼的,在表弟杨广继位后,他又历任荥阳、楼烦两郡太守,后来转殿内少监、卫尉少卿,转为武职。
杨广征高句丽,李渊转运粮草。
天下大乱,李渊开始镇守地方,从镇守弘化郡,知关右诸军事,到山西、河东黜陟讨捕使,再到升右骁卫将军,任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晋阳宫监,
李渊的仕途经历相当丰富,官场纵横四十年,相当了得。
堂舅张河都说皇帝是素怀济世之略,有经纶天下之心,见人一面,不论贵贱,既能十数年不忘。
这是一个老谋深算,十分有手段的人。
这也是李渊当初虽起兵较晚,可他南下时,不断有人积极主动的投奔他,人还在河东,关中已经有许多支人马拥护他。
进了长安后,各地都有许多隋朝地方官将,前朝贵族支持。
其实看李渊给儿子取的名字,建成、世民,这一看就是很有抱负的。
李逸连输三盘,
不是让,是真下不过,他也只是以前跟着女友学了点,纯业余水平,也就是比马蹄寺慧了和尚强点。
李渊倒是赢的很高兴,“你这棋下的还是很稳的,就是过于保守,进取心不足,”
“臣能在陛下面前坚持这么久,已经十分自豪了。”
“哈哈哈。”
李渊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你善守,然后会寻找破绽出击,求稳。这方面倒有几分二郎的样,不过二郎既善守,更善攻。
二郎还敢于冒险,一旦发现机会,就会攻势如火,不断扩大战果。
泾州打薛举父子如此,河东打宋金刚刘武周也是如此,先稳守不出,任他们得意,
可一抓住机会,那就不死不休。
宋金刚三万人马,粮绝退兵,结果一路几百里,被二郎一波又一波的打击就没停过,
甚至在潞州长子,他汇合了刘武周,可两万人列阵,照样被二郎一战击破,就如同当初浅水塬之战。
只要在二郎面前露出了破绽,绝没有再逃脱的机会。
我这次子啊,有时猛的让我都有些害怕,觉得他有时太胆大冒险,总担心他出事,可从太原起兵一路走来,他还真就没败过。”
李渊的神情里,对次子其实是充满了赞赏的。
可惜,帝王之家,次子,哪怕是嫡次子,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李逸静静的听着,
轮不到他来说什么。
“会弹琵琶吗?”
李逸摇头,“臣以前随师傅李真人云游天下,在岭南曾跟东海里来的夷船上的夷人,学过点六弦的木琴,他们称之为吉他,比我们的琴、琵琶都较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