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疼痛难忍,但乌骨察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惊喜,看向刘义生的视线都多出一些感激,这是个好人啊。
居然会为他说情。
若是真能活下来,等到他带领着部族的骑兵杀入中原的时候,会给你一个痛快的,就不折磨你了。
不愧是我,何等仁慈!
话说,为王者?这话是能随意说出来的吗?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一些重甲步兵返回,是一些四处游走,防备还有其他女真骑兵的斥候。
只是,女真骑兵并未找到,却找到了一些被劫掠的汉人女子。这些女人惊魂未定,眼神中都只剩下浓浓的恐惧,当看到这地方遍地血腥,还有蛮族残破的尸体,不少人便嚎啕大哭起来。更有甚者,扑到那些尸体上,殴打着,撕扯着,从地上捡起弯刀,一刀刀在那尸体上戳着……
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再看这些女人的反应,宋言基本上已明白这些骑兵究竟做了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刘义生的肩膀:“先生,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我这人啊,前面那十几年憋屈的够多了,在接下来的生命中,我只想念头通达。”
宋言伸手指了指乌骨察:“这是个狼崽子,现在臣服,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等到离开宁国的地盘,他的本性就会暴露,你猜号室部有没有被他们抓走的汉人奴隶,你猜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将受到的羞辱,宣泄在那些汉人奴隶身上?你觉得会有多少汉人,因为这个狼崽子丢掉性命?”
刘义生脸色便逐渐凝重起来,他在思索着宋言的话。
就在这时,宋言又指了指身后那些女人:“若是我放了这乌骨察,又有何颜面,面对宁国父老?”
刘义生身子一颤,面色陡然煞白,冲着宋言深深鞠了一躬:“主公大义,却是在下浅薄了。”
乌骨察呆住了。
不是……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说着说着,他好像又要死了?
宋言却是再次笑了,他拍了拍刘义生的肩膀:“先生不必妄自菲薄,站在先生的位置上,您的建议并没有错,先生这是宁愿违背一生坚持的理念,也要为我考量,是我该谢谢先生才对。”
顿了一下,宋言再次说道:“只是先生却是忘了一件事……”
“哦,何事?”刘义生也已经恢复过来,好奇问道。
宋言笑笑:“战马……号室部,距离新后县不过百里,三日功夫便可到达。那,只要屠了号室部,战马不还是我的?”
“为何还要浪费粮食去交换呢?”
“中原百姓种出来的粮食何等珍贵,怎能便宜了这些狼崽子?”
刘义生眼睛忽然明亮起来,再次对着宋言鞠了一躬:“主公高义,主公大才,主公王者之风,在下远不及也。”
王者之风?
马汉,王朝抿了抿唇都将视线看向其他方向,装作没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
好家伙,这刘义生一百斤的体重,九十斤的反骨。
之前的时候多少还避避人,现在到了辽东,那是彻底放开自我,演都不演了。
乌骨察也愣住了,这怎么说着说着,死掉的已经不仅仅只是自己,就连整个号室部都要灭族了?
中原人,不是讲究什么仁义礼智的吗?为何感觉这伙人比蛮族还要野蛮?
他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陌刀已然横扫过去。
仿佛划过一块豆腐,完全没有半点凝滞,一颗头颅直接被斩下。
带着统一女真,入主中原的美梦,乌骨察死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府城。
这里是整个平阳,唯一一处未曾被女真铁骑践踏过的地方。
一道身影正坐于城墙之上,太师椅轻轻摇晃,虽是寒风凛冽,但一身狐裘,却也感觉不到多少凉意。
几个靓丽的女子侍奉于身侧,一人正轻轻按捏着男人的双腿,另一个女人,则是将葡萄剥皮去籽,以樱唇含之,喂于男子。
这般姿态,倒也称得上逍遥自在。
一只手顺着女子的腰肢滑落,落于那饱满之处。
稍稍用力,女人的脸上便泛起一层红润。
这男子,正是现如今的平阳刺史,钱耀祖。
第208章 征亲使,送亲使(1)
其实,在最初被调到平阳,在边关担任监军,钱耀祖是有些不喜的。
毕竟这辽东地冻天寒,北风凛冽,又怎比得上东陵繁华?便是这里的女人都粗枝大叶,更无半点东陵女子的水嫩?
还要面临女真侵扰,稍一不慎,怕是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只是,谁曾想女真攻城,窦贤,梁有德战死。
平阳府原本的刺史,望风而逃。
再加上西林书院一番操作,倒是让他成了这一府之地的刺史。
虽龟缩在平阳城轻易不敢出门,更时时有女真骑兵在城外挑衅,恐吓,可在这城市内部,却终究是安全的。
身为一城之地的最高长官,但有命令,四下莫敢不从,倒是有点土皇帝的味道。
这种念头虽是不敬,却也让钱耀祖颇为舒爽,便是东陵的繁华也没那么大吸引力了。
回首望了望城内,街道上贱民遍布,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心中便不免自得起来,若非是他这些人怕是都要被女真蛮人摘了脑袋。
如此,当是大功一件,做这刺史倒也心安理得。
只是,城内百姓衣衫褴褛,眼眸无光,却是看不到的。
那城外,白骨盈野,更是看不到。
城下,是一队官差,约有数百人,还有三百左右的兵卒,护送着一辆辆马车,往更东北的方向走去。
马车,足有一百之数。
车上皆是装的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里不知究竟是何东西。
车队后面,还跟着上千名女子,这些女子大多出自普通百姓之家,是以衣衫破旧,身子瘦削,面目苍白,眼神恐惧又绝望,更有甚者还在小声抽泣。
于这些人,钱耀祖只是随意看了两眼,也便很快失了兴趣,只是一些贱民而已,不值得过多关注。
“听说,那新后县的新任县令,名叫宋言?”冷不丁的,钱耀祖缓缓开口。
钱耀祖的身后侧,是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正是师爷。
现如今的平阳府,除了平阳城之外,其他地方都已经沦陷,而新后县之所以让钱耀祖重视,皆是因为新后县地理位置特殊。
新后县,算是平阳门户。
是宁国同女真接壤的地方。
当然,还有其他边境相连,然那些地方,要么有湍急江河,要么是崇山峻岭。也就是说,无论是宁国商人想要进入海西,还是海西女真想要劫掠平阳,新后县都是必经之地。
这一座县城,便是边关。
之前的年代,只消在新后驻扎一万,甚至只是数千精兵,依靠城墙优势便能抵挡女真铁骑,算得上是整个宁国最安逸的边关了。若非是钱耀祖的骚操作,导致窦贤大将军战死,守将兵卒士气大跌,又带走两千士卒,致使守备力量不足,这边关绝不至于轻易沦陷。
而钱耀祖非但不觉得做错了什么,甚至还在为能保住平阳城沾沾自喜。
这样一座重要边关,朝廷自然重视,是以就在月余之前,消息便已经传入了钱耀祖的耳朵。而且,这新后县的县令,权力极大。不仅维系一县民生,更是身兼抵御女真的军务。
那师爷闻言,便开口回道:“刺史大人所言不错,那县令的确是叫宋言。”
“此人如何?”钱耀祖懒洋洋的问道。
这师爷,显是调查过一些东西的,便娓娓道来:“宋言,宋国公家庶子,入赘长公主府,有小神医之称……”
“通诗文,曾做临江仙一词,被引为绝唱。”
“懂战阵,曾于宁平县伏杀倭寇数万,筑京观十座,清扫倭寇占据岛屿数座。”
“因战功,得封宁平县子!”
听着师爷的话,在知晓宋言只是庶子还是赘婿,眉眼间便是不屑,听闻那临江仙一词,便微微颔首,感觉此子还是有些东西的。
又听到伏杀倭寇,筑京观,便甚是厌恶。
粗鄙。
当真是粗鄙不堪。
到底是泥腿子。
那么多倭寇说杀就杀了,还筑京观,甚是残暴。
不知宁国推行仁义吗?这样还如何教化异族?
简直屠夫。
“算算时间,那宋言也快到了吧?”原本,钱耀祖是有点结交的心思的。
他是刺史,对方只是一个县令,说结交其实有些不太合适。
但朝廷那边给他下达的命令是,配合着这位新任新后县令,将女真驱逐。现在已经十一月下旬,到了十二月,更是天寒地冻,便是女真也是龟缩在帐篷,不怎么会出来劫掠,等到开春,女真也不需要劫掠。
什么驱逐女真,在钱耀祖眼里,完全就是过来走个过场,混点军功和资历而已。
有这一层经历,将来返回朝堂,那还不是平步青云?
这样的人物,便是官职不如自己,结交一番也算是结下一个善缘……可谁能想却是一个屠夫,同这种人结交,简直平白辱没了身份。
师爷笑笑:“应是到了,前些时日,下人得了消息,有一批运粮车队前往新后,因手持长公主的令牌,更有圣旨在手,是以未曾阻拦。外界传言,那长公主对这个女婿甚是宠爱,经常彻夜长谈,许是那长公主担心这宋言在辽东受了委屈,便提前送来大量粮草。”
钱耀祖便哼了一声:“岳母,女婿,彻夜畅谈?简直悖逆人伦。”
顿了一下,钱耀祖便再次开口:“运粮车队?说起来,咱这平阳城内粮食也不多了,为了辽东百姓,那宋言是不是要拿出来一些才对?”
“理当如此。”
钱耀祖便哈哈大笑起来。
宋言还不知道,自己还未曾进入新后县,粮食便已经被人盯上。
不过,便是知道,大约也是不甚在意的,粮食就在那儿,能不能弄到手,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因着队伍中又多出了数十个女眷,这行进的速度便愈发显得缓慢。这些女人,大都是家中子嗣夫婿被杀,都算是孑然一身,家宅也被女真烧毁,无处可去,便跟着宋言。
虽看上去,只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郎。
可那一百多具女真蛮人的尸体,却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纵然是新后这样的边关,也比平阳其他地方更让她们觉得安全。
路上的时候,宋言也大概询问了一下,情况跟他了解的差不多。
“为何没去平阳城?”宋言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