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65节

  可谁成想大家才摆开阵势准备厮杀,敌人就已经一哄而散了呢?

  这算什么?

  然后有一个疑问瞬间升起在了所有甲骑心头。

  刚刚魏元帅是不是有军令‘这次活的比死的更值钱’?

  这得抓多少俘虏才有先登破阵的功劳?

  不对,现在他娘的没工夫想这个,一共就几百俘虏,别人多抓一个,自己是不是就少抓一个了?

  “梁三哥!给我留二十个,不,五个人,我来料理此贼,你们赶紧兜住溃兵,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张白鱼赶紧大声吩咐:“若无必要,万勿伤人。”

  “喏!”梁磐高声应和,紧接着,骑兵散开,以五人为一组,开始迫降溃军。

  马金陀见到对面那鱼符张字旗下只余五人,不由得一阵大喜,以他与身后五十名骑兵的实力,捉住这五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到时候不说逆转战局,可护着张丑从容脱身还是没问题的。

  战马全力奔驰犹如彩云追月,转眼间双方不过五十步,马金陀右臂挟矛,弓起身体,双腿猛夹马腹,将战马速度进一步提高,虎吼一声,直取那主将模样的俊秀年轻人。

  张白鱼只是轻描淡写的张弓搭箭,只一箭就将这莽撞的将领胯下战马射翻,随后轻轻一挥手,两名手持渔网的宋骑就上前,用渔网将滚落于地的马金陀紧紧罩住,随后又有手持长刀的宋骑向前,将长刀比在马金陀的脖子上。

  马金陀马术娴熟,没有摔死摔伤,却也被摔得七荤八素,一时间根本无法挣扎,只能任由渔网罩在身上,唯一的动作就是仰起头来,向身后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援护,但他看到张白鱼绰弓持矛,轻易上前将身后持旗的家人打落下马,并夺过了张丑大旗后,就立即恍然。

  原来跟着自己冲锋的,只有一个人一面旗而已。

  其余人早就在这区区不到一里的路程中,全部自行逃散了。

  马金陀喘着粗气,仰面躺在地上,并没有去寻找结义兄长的身影,也不知道张丑此次是否能逃出生天,只听得到处都是‘弃兵不杀’的呐喊声。

  “这算是尽忠了吧。”马金陀如此想着,却见那俊秀得不像话的年轻宋将下马,顺手将张丑大旗卷起来,扔给亲卫。

  “我是忠义大军前军统领官张白鱼,栽在我手里,也不算辱没了你。”张白鱼蹲下来,拍了拍马金陀的脸:“伤着没有?伤着就说话,我们忠义军有大夫,不差你这点伤药。”

  马金陀缓缓摇头。

  “哦,那就好。”张白鱼点了点头,随即皱眉:“你是不是主将?能不能提前给解个惑,为啥就这几百号人就敢摸我忠义大军的营寨,是不是吃错药了?”

  马金陀喉咙干涩,喃喃出言:“俺虽不是主将,但也能告诉你俺们为啥要来打。俺们不是吃错药了,而是却是被人心拉扯的没办法了,你们忠义军魏公确实手段了得,俺心服口服。”

  张白鱼本能想要挠头,却挠在了头盔上,把手指撞得生疼:“这厮在说啥?什么人心手段?我咋没看出来?”

  然后他回头一望,却又立即气急败坏。

  “石老七这厮也太快了!也不给我们留点?!”

  马金陀晓得张白鱼说的是俘虏被捉得太快了,不由得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此时不过是刚到午时(十一点),距张丑正式出兵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而与张丑作呼应,处在何家庄南侧的崔蛤蟆刚刚集合了兵马,还没有出庄。

  只能说张丑做事的确雷厉风行,极速如斯。

第122章 凭谁问廉颇老矣(五)

  张白鱼说他没看明白魏胜是如何拉扯这几个庄子的人心的,这话说的其实有点早。

  事实上,他马上就会见识到这位出身底层经历庞杂的忠义大军都统的手段了。

  午时刚过,未时一刻(下午一点多)时,张丑的三舅公吃了两口干粮,就继续在田间劳作,他不知道战斗的结果如何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再不努把力,全家在明年的口粮真的要被雨淋了。

  就在他站起身子,舒缓酸痛的老腰时,只听见许多声欢呼从东边传来,老者手搭凉棚望去,只见早上撤走的民夫又回来了。

  老者忍不住叫了一声什么,却见到相熟的丁大兴丁官人骑着劣马,一边指挥着什么,一边向这边望来,连忙跑了两步,来到丁大兴身前,拉住对方缰绳:“丁大官人,你们咋,咋又回来了?”

  丁大兴此时有些烦躁:“咋了,老丈,不愿让俺们来?”

  老者连连摇头,却又立即点头:“当然愿意,当然愿意,只不过……只不过不是打仗呢吗?”

  丁大兴:“打完了……”

  话声还未落,又是几骑盔甲整齐的宋军自东面而来,在老者身侧的路口勒马驻足,其中一人骑在马上作警戒,其余几人则是纷纷下马休息。

  这明显是忠义军的正军。

  老者缩了缩脖子:“这些官人是……是要干啥?”

  丁大兴摆手下马:“这不是你们庄主闹出来的幺蛾子吗?吃错草药去摸俺们的营寨。俺们正军虽然不怕,却担心再派出辅兵民夫来,你们这还会有脑袋糊涂的庄主报复他们,就只能派一些正军来护卫了。莫担心,军法官来回巡视,没人会扔掉大好前途去欺辱你们。”

  老者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了,只是胡乱点头,片刻之后,复又拉着丁大兴询问:“打仗是谁胜谁负了?”

  丁大兴一脸无奈:“自然是俺们胜了,否则俺们又如何发民夫来助你们呢?”

  “哦是是是,是俺昏了头。”老者在原地团团转了几圈,又期期艾艾的张口:“俺们张家庄死伤有多少啊,还有俺们庄主……他如何了?”

  “这俺哪知道?俺就是一军卒。”丁大兴嘟囔了一句。

  就在这时,刚刚抵达这里的忠义军马军中一名俊秀将领说道:“你们一共死了八个人,其中六个不是我们杀的,有的是自相践踏,有的是被自家兵刃伤了,还有的干脆跳了沭河淹死了。伤了七八十人,也都在随军大夫处医治。”

  丁大兴连忙介绍:“这位是俺们忠义大军前军张统领。”

  老者又如何不晓得此人是职阶更大的军官,连忙拱手:“统……统领官人。那俺们庄主呢?”

  统领官人,也就是张白鱼了,闻言立即有些愤愤之态:“跑了!跑的是真他娘的快,一千大几百号人马团团围住,捉了六百多俘虏,他二弟都被捉了,这厮竟然还能跑了,也算有点能耐。”

  “统领官人,那些俘虏……官人们要如何处置他们?”

  张白鱼疑惑看向老者:“还能如何处置?中午管了顿饭,就陆续放回去了。咋着,老丈你还指望忠义军把他们养起来不成?那这秋收的尾巴咋办?”

  老者长长舒了一口气:“放回去就好,放回去就好,官人们心善,心善……”

  张白鱼依旧愤愤,不知道是因为功劳没捞够,还是因为大中午的亲自来前线警戒而变得有些焦躁,言语不停:“要我说,你们庄主,那个叫张丑的,是真真切切吃饱了撑的,你说他折腾这么一遭是图啥?他要真的是带着精兵正经厮杀,我们也认了。

  他耽搁农时召集青壮浩浩荡荡来我营寨前,我军一出兵,他就直接溃散了,连累死伤这么多人,图什么?让庄户变成俘虏在我们那里吃一顿,然后把忠义军吃穷?真真莫名其妙!”

  老者一开始还在赔笑,到最后也茫然起来。

  确实,这是为啥啊?!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后,老者搓了搓手:“官人们且安坐,俺先回庄子一趟,出了这么大的事,俺总得看看乡亲邻里是否无恙。”

  “老丈且等等,我们忠义军正在四面调兵,这时候不说被人马撞一下,就算被捉住盘问,耽搁了时辰,那也是寻常。”张白鱼劝了一句,可扫见对方焦急面容时,终于又是长叹:“我寻个人,带你回去,宋五哥……”

  张白鱼刚唤了一声,就见路口处的属下嘴中塞满干粮,茫然抬头,就瞬间想起他自己匆匆吃了几口饭,但他的下属们却是都饿得紧了。

  “没事了,接着吃你的。”张白鱼复又大声说道:“梁三哥,你替我一替,我去趟张家庄。”

  梁磐同样满嘴塞满干粮,闻言只能胡乱点头。

  张白鱼翻身上马,又对老者说道:“老丈,我带你回去。”

  “这如何使得?”老者连忙摆手拒绝,却不耽搁张白鱼直接探手捉住老者腰带,微微一用力就将其放在了身后。

  “老丈,抓好我的腰带。”

  说罢,张白鱼带着老者向张家庄赶去。

  一路上顺风顺水,毫无波澜,只在张家庄庄口处见到乌泱泱一片人。

  其中有张家庄的男女老幼,还有数百垂头丧气的俘虏,也有百余护卫着一名简甲文士的忠义军甲士。

  张白鱼见到这场面,本能的向忠义军靠拢。

  然而那正在冷笑的简甲文士看到他后,微微一怔,随即愤怒呵斥:“张白鱼,不是让你去西边警戒了吗?你如何敢擅离职守?!”

  张白鱼浑身一哆嗦,连忙下马拱手行礼,同时指了指马上的老者:“陆大判,这老丈要回来,但是魏元帅在调兵,兵荒马乱的,我怕起了冲突。

  再加上马军今日已经战了一场,略微疲敝,我就亲自将他送回来了。军务已经交待给副统领梁磐,万万不会误事的。”

  陆大判,也就是陆游了,闻言脸色稍缓:“也罢,你既然来了就先替我做件事,上前问问张家庄看门的,我忠义军都把俘虏的庄户放回来了,他们庄主即便是不露面,如何能闭门不纳?这是什么道理?!”

  张白鱼咽了咽口水,把依旧在马上慌乱的老者扶了下来,复又翻身上马,向数十步外张家庄的庄门而去。

第123章 凭谁问廉颇老矣(六)

  老者望着张白鱼拨马转向,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拉住一个庄户细细询问。

  “咱们庄主呢?”

  “俺也只是听说,庄主他回到祠堂大院里,就一直闭门不出了。”

  “那是谁下令关的门?”

  “谁知道呢?周家嫂子从庄子里出来,想去宋人那里找找他儿子,刚出庄子,庄门就闭上了。张二十三和张八九这两个王八蛋,死活就是不开门。”

  “宋军仁义,已经把咱们的子弟都放回来了,这还不开门?”

  “别说放回来的子弟了,就算俺们这些想要回庄子喝口水、拿个锄头的都不让进,喏,你看老曹家赶着粮食的大车都被堵外面了。”

  “杀千刀的,辛辛苦苦割了谷子,都撂在车上了,这时候被雨淋了,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不耐来喊:“张八九,你自幼是泼皮性子,俺也不跟你讲道理。张二十三,你今日是吃了猪屎吗,怎么也昏了头?你难道还要拦一辈子?就算你用庄主的令来作遮掩,乡里乡亲今后如何看你?”

  此时,张白鱼也来到庄外木石结构的矮墙之下,指着站在矮墙上的两名庄户,厉声询问:“为何不开门?”

  那两名领头模样的庄户明显是压力极大,其中一人已经满头大汗不能言语,另一个还好一点,闻言也只能朗声以对:“俺与你们是敌非友,势分敌我,俺守土有责,如何能让你们进去?”

  张白鱼哈哈大笑,随即又厉声喝骂:“杀才,我且不论你这土围子能拦我忠义大军多久,我就问一句……”

  说着,张白鱼持弓在身后划了一大圈,将俘虏的庄户与那些闻讯赶回来的农人都划了进去:“在你心中,这些人也都是敌人了吗?你要与他们刀兵相向?”

  这话问完,即使原本垂头丧气的俘虏们也都鼓噪起来,可联想到此时处境,以及身边杀气腾腾的忠义军甲士,复又惶恐失措。

  少数几个在担架上的伤者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害怕,竟然开始低声抽泣。

  此时的庄外,忠义军甲士有一百人,被绳子捆成一串的俘虏有五百人,闻讯赶来的寻常庄户农人大约有六七百人。

  哪怕忠义军没人吭声,这一千多张家庄庄户同时鼓噪起来,也瞬间有了沸反盈天之态。

  其中不乏有庄户在俘虏中寻到自家人,想要上前拉拽,却又被忠义军甲士拦住,又是一阵撕扯捣乱。

  陆游也不得不找了一处高地,大声宣告,为了分辨俘虏中谁是被裹挟进来的良民,谁又是真真正正的匪类,所以忠义军可以放归俘虏,却必须得看着俘虏的家人把他们领回去,并做记录。

  别嫌苛刻,毕竟是你们张家庄主动来打的我们忠义军!

  这时候,有聪明人觉得,将原本是敌人的忠义军放进庄子是不是不太好,但更多人却是没想这么多。

  这些天忠义军的克制与善意在此刻终于获得了回报,所有人又将矛头指向了紧闭的庄门。

  正在拉扯间,庄门处突然就出了变故。

  张白鱼与矮墙相距不过十余步,他这时拿着弓喝骂墙头庄户,虽然看起来威风八面,却也是十分紧张。

  真要有个昏了头的无赖汉拿着弓弩从墙后冒出头来一箭射来该如何是好?

  虽然张白鱼此时身着全甲,但甲胄是有缝隙的,这么近的距离谁说得准呢?而且到那时候,是反击啊还是逃跑啊?

  反击会不会破坏一团和气的局面?逃跑会不会堕了忠义军的威风?

  而此时墙内,确实有人想一弩射翻张白鱼,却又被另一名庄户扑倒了,厮打起来。

  那庄户一边打,一边喝骂:“俺爹娘兄长都在外面,都在外面!跟宋军一起都在外面!你杀了这厮,俺家人怎么办?!俺打死你个王八蛋。”

  原本还能坚持的张八九眼见此幕,终于难以忍耐,竟是率先出言:“打开门吧。”

  原本已经彻底失态的张二十三却是摇头:“庄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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