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部分宋军的惯例是发财我来,送死你去。可这也要看具体是哪部宋军,哪个将主。
李宝曾经追随的,那可是岳飞与韩世忠!
军中自有传统,在这两位手下走过一遭,李宝所编练的水军自然不会畏惧任何战斗,甚至有所期待。
他们如何能甘心落于一群梁山泊诏安盗匪之后呢?!
想想就丢人好不好!
“报!”有小船飞速划来,其上的军士对李公佐大声说道:“朐山县水门未开,是木栏闸,水道却未阻。”
“确实吗?”
“兄弟们下水看过了。”
李公佐立即振奋:“好,打旗语,让前船都让开,边十一,回你的船上,放倒桅杆,准备抛石机,八牛弩!”
边士宁眼睛一转,马上反应了过来,长笑一声,直接跳入海中,像只灵巧的猿猴一般攀上另一条水轮船,不顾浑身湿淋淋的就开始指挥起士卒来。
“五十人披甲拿弩,剩下的人都去操持抛石机,八牛弩,快快快!”
另一边,张荣也看到了李公佐所打出的旗语,不由得有些好笑。
张荣的船是商船,虽然建造的时候就用料扎实,按着战船的规格去造的,可也不可能在甲板上装配八牛弩和抛石机。
正式扯旗造反之后,时间又是争分夺秒,也没有办法去打造这些大型器械,所以张荣所部除了放火船,一时间还真没有对付水门的办法。
事实上,张荣一开始就想着借助船的高度直接登城,而没有想过攻打水门。
因为防御水道尤其是己方水军处于劣势时,并不是把水门一关就了事,而是得用沉船杂物将水道堵塞,并且把民船收拢在内渡,其上堆满柴草油脂,一旦敌方通过水门攻进来,就一把火烧他娘的。
但这朐山县城……却似乎什么都没准备。
如果排除金国海州知州是奇蠢无比的废物这个可能,那真相就是要么金军败得太惨,使金人上下慌乱,无心顾及;要么就是魏胜来得太快,使金人措手不及,无暇顾及。
更有可能的是,二者皆有。
魏大刀的忠义军竟然如此锋锐吗?!
在有些复杂的心情中,张荣举起右手命令道:“打旗语,让开航道,让小儿辈破敌!”
当先的四艘水轮船左右分开,让出了航路,两艘打着李字大旗的船只猛然加速向前。
水门城墙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金军,虽然滚木石原本在城头就有,然而似乎这些金军中存在太多临时征发来的青壮,并不太会用这些东西。来回奔跑之间,不知是谁踢翻了盛满金汁的大锅,恶臭弥漫中,城头更加混乱了。
“离近点,再离近点,一轮射就砸碎那门!”
抛石机设立在甲板中央,四架八牛弩则是分别设置在两侧船舷上,此时一齐指向前方。
二十名军士紧握抛石机的绳子,虽然战船随着海上波涛不停晃动,可这些士卒犹如脚下生根般纹丝不动,
四架八牛弩吱吱呀呀的上了弦,调整好角度后,四名手持木锤的军士同样只是站定。
这些人一齐回望舵楼上的旗帜,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五十名披甲弩手站在甲板最前方,平端着弩机,将望山放在眼前,瞄准城头上来回奔走慌乱不堪的金军。
“放箭!放箭!火盆子端上来!”城头有军官匆忙下令,稀拉拉的几支箭射了过来,绝大多数落在水里,只有两支落在甲士的铁甲上,发出叮当脆响。
“一百步!”
“五十步!”
“再向前!”李公佐高声下令:“至二十步!”
“神臂弓压住城头!”
“神臂弓,放!”
两条船上,一百名神臂弩手同时扣动机簧,一百支弩矢混合着怪异的破风声激射向城头。
正在指挥的金军军官被重点照顾,探出女墙的上半身被四支弩矢贯穿,他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仰头栽倒,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距离太近了。
披着铁裆的军官尚且如此,无甲的士卒就更惨了。
除了少数见机早的举起了大木盾,在水门城墙上的二十余金军几乎被这一轮箭雨扫荡一空。
惨叫声痛呼声响了起来。
活着的金军慌忙向两侧逃跑。
这并不是因为神臂弩威力太大,究其原因,这些金军只是昨日的败军而已,他们的所有勇气,已经和他们的战友一起埋在了沭河边了。
李公佐却不知道这些,他眼中只有那扇越来越近的水门,到了三十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事情可能比想象的还简单。
那扇水门长木横竖交叉犹如木网,连接处原本要用铁钉铁销固定,可离近了才返现,铁钉已经脱落了不少,其余的大多也锈蚀不堪了。
莫非这是天意让我立此大功?!
李公佐如是想着,随即下令:“抛石机,八牛弩,给我砸!”
“放!”木锤落下,如同长枪般的八牛弩矢破空而出。
“呼……喝!”号子响起,二十名士卒一齐大喊,奋力拉动抛石机的绳索,长臂上的巨大石块猛然飞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轰然砸到水门之上。
水门发出吱吱呀呀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上方落闸的连接处似乎已经断了,而水门的右下方一大块木栏更是直接脱落。
在夹杂着欢呼的渔歌调子中,水门缓缓向下倒去。
可令李公佐意外的是,这水门明明已经倾倒了,却似乎不知道哪里卡住,竟然歪歪斜斜的立住了。
有军官见状立即高声下令:“快,快,装填八牛弩!抛石机!”
李公佐却是猛然一攥拳:“撞过去!”
“什么?”身边的亲卫似乎没有听清楚。
“我说撞过去!”李公佐的声音之大,竟是让另一条船上的边士宁都听得一清二楚。
“抓住船帮,稳住身形,勿要落水。撞过去!”
撞击本来就是海战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所以这艘战船自然也安装了撞角。
可这撞角设计之初就不是为了与城门较劲的。
然而军令既下,自无法回转。
甲板上的士卒纷纷抓紧身边的绳索船帮,船舱内的辅兵奋力踏桨,原本就没有停住的战船猛然提速,以三十来步的距离尽可能完成了提速。
幸运的是,这水门的确已经变成了一块烂木头,只是不知道哪里卡住而已。战船撞上犹如强弩穿败革,轻易的穿过了水门,冲进了内渡中。
喊杀声冲天而起。
张荣见状哈哈大笑:“打旗语,严肃军纪,有序入城,莫让小儿辈看了笑话。”
第68章 沛公腰悬霸王刃
城南,刘淮皱着眉头:“他娘的怎么这么快就乱起来了?”
别看刘大郎总是一副胸有成竹指挥若定的样子,其实心下也是有些发虚的。
归根结底,刘淮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将之才,别说指挥军队,就连组织郊游的经验都没有过。
之所以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终究还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当初为了拍摄史诗电影,刘淮与一众演员突击学习过历史知识。还记得当时他曾经询问历史教授,如何在古代打胜仗。
那个教授说,其实岳飞已经总结出来了,就是:阵而后战,兵之常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识,方能取胜。
再简单一点就是:以正合以奇胜。
自北伐军一路以来连战连捷,究其原因自然有许多。
比如魏胜与张荣蓄势十余年,一朝扬眉拔剑,自然不是区区数千不入流的金军可挡的;
再比如金主完颜亮聚集大军在汴梁,使得地方空虚;
再比如北伐军进军坚决,将高文富父子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这些一二三归纳成一句话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已。
至于军队建设与地方建设,刘淮全是拾取后世那支铁军的牙慧。
哪怕时代不一样,但照猫画虎学个三成,对付不了光头,难道还对付不了在中原立足了三十年却依旧一塌糊涂的金国统治者?
可话又说回来,这位在其他人眼中治军与治政都颇有章法的刘统领,却的确是一名对古代军事知识十分淡薄战场初哥。
哪怕刘淮知道张荣已经来了,仓促之下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却从来没有跟张荣有过多交流,只是大约定了今日破城而已。
全靠各自默契。
那张荣空置二十年,抓战机竟还能抓得如此之稳吗?
然而如果张荣用兵真的如此狠辣坚决,则又有另一个问题了:大宋有如此多的豪杰,是怎么沦落到半壁江山的?
“必是我父已经破城!”
刘淮那略微有点发散的思维,被张白鱼兴奋的声音拉了回来。
“将军,咱们也上吧!”
张白鱼劈手从部下手中夺过飞梯扛在肩上,跃跃欲试的请令。
只能说战争的确是建立威望的最快捷方法,前日张白鱼还处处唱反调,而今日没有听到军令,他竟是连动都不敢动了。
“再等等。”刘淮深吸一口气,强自平复心情:“你还记得那个石七朗吗?此人看起来像个豪杰,他既然在当日能走却未走,还跟着金贼入城,必然有所说法,且稍待片刻。”
话声未落,城中更是喧哗。
在城上城下的众目睽睽之下,高文富父子竟然快步下了城头,落荒而逃了。
虽说他们把高字大旗留在了城头,可这么多双眼睛又不是瞎了,如何看不见金军主将在哪里?
城头上征发的青壮当即就乱了,少数金军甲士似乎也得到了维持秩序的命令,当即堵住城头步梯,大砍大杀起来。
远远一望,就如同金军发生了内讧一般。
刘淮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大门之后也响起喊杀,少顷,城门就开启了一条缝隙。
“李秀,与你五十骑,把城头那旗给我砍了!”
“张白鱼,率你所部,汇合攻入城中的东平军!”
“其余人,随我来!”
命令既下,刘淮将飞梯抛在一旁,又牵过备马将其缰绳绑在鞍侧,随即抽出麻扎长刀,当先冲了出去。
其余人慌忙跟上。
城门此时还是半开,刘淮驱马来到门前,一提马缰,胯下大黑马唏律律嘶鸣着人立而起,两只前蹄重重踢在大门上。
沉重的榆木城门轰然洞开。
门洞里,一名独眼大汉正手持刀盾,狼狈的躲避着两名金军的攻击。
石七朗已经偷袭斩杀了两名女真正兵,又在签军溃散的混乱中搬开了门栓与支木,却又被另两名女真甲士缠住,只能举着大盾,勉励支撑而已。
此时,石七朗独眼余光中已经见到了马上来人,连忙高呼:“将军助俺!”
这人自视甚高,哪怕被围攻,也只是说助他,而不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