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94节

  而且这支甲士部队在完颜亮面前绝对会战死而不旋踵!

  这么一耽搁,完颜亮又聚集起五百余骑,从两翼绕过宋金两军甲士战团,只一冲,就将侯高朗所率的神臂弩手冲得大溃。然后完颜亮没有任何犹豫,从侧后直插到李子远所率的甲士队伍之中。

  一次标准的锤砧战术就此形成。

  所谓以正合,以奇胜,两面夹击之下,宋军三百余甲士溃不成军。

  李子远大旗被斩,其人生死不知。

  至此,宋军前军彻底无救,完颜亮却没有止步的意思,铁骑驱赶着溃兵,向虞允文大旗所在的中军涌来。

  眼见自家皇帝如此神勇,在宋军后阵奋战的武捷军也士气大振。

  “看到了吗?看到那大纛了吗!”蒲察世杰指着在军阵中往来的金吾纛,对身侧将士吼道:“那是陛下!陛下亲自来了!我没有负陛下!陛下也没有负我!”

  “儿郎们,这是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千载难逢!”蒲察世杰举起长刀,在金军队列前来回奔驰,高声鼓励着部下:“此时不拼命,搏个封妻荫子,富贵延年,更待何时?”

  徒单速列等将领也随之给手下甲骑鼓劲,许诺与封赏不要命的撒出去,这些甲骑即使已经疲惫不堪,还是士气爆棚得欢呼鼓噪起来。

  “为陛下赴死!”

  金军甲骑奋起余勇,将身上的衣甲束紧,高举兵刃。

  “为陛下赴死!”

  蒲察世杰大喝一声,再次身先士卒,呼应着金吾纛,向虞允文所在的中军发动了进攻。

  然而得益于李子远、戴皋、张小乙乃至于更远的张振与王琪的奋战,虞允文所在的中军已经从突袭的混乱中反应了过来。

  三千人列阵整齐,依托大车做好了防御准备。

  照理说,战事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无论宋金的死伤都已经到了封建军队所能承受的极限。

  尤其是宋军,统制官都死了三四个,早就应该胆寒溃散了。

  然而中军却依旧稳如泰山。

  原因很简单,虞允文的中军两千甲士,一千神臂弩手。除了马军全都交予李显忠外,虞允文手中最为精锐的军队全在这里。

  这些人都是虞允文与时俊精心挑选的,几乎个个与金军有灭门之仇,他们的战斗意志也绝对不会稀缺。

  时俊在阵前指挥,溃兵顺着预留好的缝隙涌入阵中,虞允文则在阵中,将溃兵再次组织鼓励起来。

  百忙之中,虞允文向侧方望去,只见一里之外的靖难大军并没有受这片战事的影响,依旧向着龟山脚下行进。

  虞允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对身侧军使说道:“告诉时俊,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于天地间,怎可像个妇人一般指望他人?刘都统来也罢,不来也罢,今日之事,惟死战而已!”

第470章 四面合围十方攻

  在时不时飞过的流矢之间,虞允文虽然保持住了身为相公的威严,却在诸部拼死作战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有些走神。

  他想要表达许多,比如想要问一问靖难大军那边局势如何,想要说一说这些日在采石殚精竭虑的辛苦,更想要论一论宋金再次开战以来的牺牲者的意义所在。

  但到了最后,这名如今已经可以算作略微有些知兵的顶级士大夫向身边的陆游问道:“为何完颜亮要袭击淮西大军,而不是距离龟山最近的靖难大军呢?”

  陆游正在向破敌军的方向张望,心中一片乱麻,但听闻虞允文询问,还是整理心情,正色说道:“虞相公,战争如果简而化之与武士生死相搏差不多,都是用自己最硬的地方,攻击对方最软的地方。

  正如同从来只听说过拳头打脸,没有听说过脸打拳头。靖难大军的行军阵型太稳固了,而淮西大军则是阵列散乱,更容易被击破。”

  说着,陆游转头看向了龟山方向:“至于被前后夹击的武平军,金贼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过来。如果金主完颜亮将所有兵马都扔在与靖难大军的阵战上,仓促之间难以解决,那么等到淮西大军进入战场,面临两面夹击的就不止是武平军了,威胜军乃至于合扎猛安也同样如此。”

  虞允文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如今就是在兑子了。”

  陆游一愣,随即重重点头:“现在就是在兑子。如果淮西大军能将金主与那武捷军全都牵制住,让靖难大军得以击破金贼武平军,那么我军必然大胜。

  可若是淮西大军先行崩溃,被金主驱逐去侧击靖难大军,那么今日就会一败涂地。”

  说着,陆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上前抓住了虞允文的胳膊,语气也变得激烈起来:“虞相公!这么多人死了,就是为了博取这个机会!就这么一个机会!还请相公万万不要怯懦!就算大势崩塌,也不能从咱们这里开始!”

  虞允文胖胖的脸上抽搐几下,有些想要发怒,然而想到陆游一直在淮东跟叶义问那厮相处在一起,见识过这位枢密相公的能耐之后,自然会对宋国的高级士大夫有一些失望。

  但他虞允文真不是能干出临阵弃军之事的人!

  这场大战站在宋国的角度上来说,可以说是虞允文一手催动而成的。

  正如王琪所言,此战是要上史书的,作为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相公,虞允文如何能让自己的雄心壮志在此处覆灭?

  “陆参谋!”虞允文强行压制住怒火,对陆游正色说道:“且去披上全甲!拿起刀枪!如果今日事有不谐,你我都在这里死战到底吧!”

  且不说淮西大军处,两名士大夫如何互相鼓劲。

  身处龟山山腰一处缓坡之上的完颜阿邻,望着越来越近的靖难大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靖难大军虽然是山东贼寇出身,却是从采石出发渡江的,必然是虞允文的部将。

  此时淮西大军遭受袭击,难道靖难大军能坐视不理?

  谁想得到,靖难大军还就真他妈的坐视不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冲向了龟山。

  你刘飞虎一个武夫,竟然对高级士大夫见死不救,就算打赢了,难道不怕被穿小鞋吗?

  然而此时已经容不得完颜阿邻多想,那面靖难大旗已经离武平军后阵不到一里了!

  “告诉徒单英卫,我不管他如何去做,给我把后阵守严了!”完颜阿邻火速下令,同时将万户大旗进一步前压,试图用这短短的时间,将当面的陈敏所部击溃。

  然则宋军也不是瞎子,他们所处的地势更高,看得更清楚。

  “哈哈哈!援军来了!援军来了!”陈敏放声大呼,指着山下大笑:“撑住!撑住我们就赢了!”

  “金贼要败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宋军再次奋起余勇,居高临下发动了反击。

  这几嗓子不止鼓舞了宋军,还极大打击了金军的士气。

  金军普通士卒抽得空闲,四处望去,只见当面之敌还没有打垮,北边成闵还拖着一口气作战,南边巢湖之上的宋国水军又靠了过来。

  可这都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东边。

  数千军容齐整,甲胄凛然的步卒,缓慢而坚定的向金军发动了进攻。

  这特么不就是四面合围,十面埋伏吗?

  武平军训练有素,在此境地虽然到不了全军惊惶的程度,然而攻势疲软却也是少不了的。

  徒单英卫接到了完颜阿邻的命令之后哭笑不得,挡住靖难大军?拿什么挡?

  他手中成建制的兵马只有本部猛安千人而已。

  即使算上轮换下来的疲军与骚扰探查的游骑,武平军后军人数也就堪堪两千人。

  唯独战争不是简单的算术题,不是谁人多就一定能赢。所以徒单英卫还是严格遵守了命令,以本部猛安为基础,草草组织兵马迎战。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靖难大军与武平军甫一接战,事态却没有辛弃疾想得那么势如破竹,反而有些僵持了起来。

  在等待两刻,后阵兵马全都展开之后,辛弃疾终于勃然大怒,唤来军使:“拿我的令牌,去找贾瑞和李铁枪那两个混蛋,跟他们说,这次是老子拉下脸来,以统军的名义强行将他们塞到先锋位置的。王世隆他们几个可都看着呢!

  攻打金贼的屁股都这么拖泥带水,别人如何看咱们天平军?还如何在天下豪杰面前立足?

  再给他们两刻钟,如果没有进展,那就让他们二人到这靖难大旗之下,我到前线去亲自作先锋!”

  两名军使抓着腰牌,狼狈离去。

  不多时,两名天平军统制官就接到这个声色俱厉的命令。

  贾瑞那边如何反应李铁枪不知道,但他自己确实在这份军令面前有些无地自容了,尤其当着罗慎言与张白鱼两人的面,更让李铁枪羞愤交加。

  罗慎言率靖难大军左军为李铁枪的后继,张白鱼率飞虎甲骑护住大军侧翼,两人同样是见到前锋受挫之后前来观察局势的,却没有想到,迎面就碰到了辛弃疾怒喷李铁枪。

  不过罗慎言为人持重,张白鱼在父亲张荣战死后也沉默寡言,两人都没有嘲笑李铁枪的意思,罗慎言直接说道:“辛五郎那里还没有军使传递消息,不知道前线具体情况,可如今既然有了严厉的军令,如何能不遵守呢?”

  李铁枪咬牙摇头:“非是俺不愿意死战,可如今的情况……”

  说着,三人都看向了前方的战场。

  彼处与设想的不同,武平军数量高达两千人的后军竟然有许多马军。

  想想也是,如今武平军是在仰攻龟山,甲骑轻骑根本用不上,战马几乎都留在了山脚,二十几个马军谋克也顺势留下,并且摆开了阵势,与李铁枪、贾瑞所部开始交战。

  这就恶心了。

  靖难大军终究还是以步卒甲士为主力的部队,虽然在向前步步压迫,压缩金军甲骑的活动空间,李铁枪甚至能保证,只要能再结阵向前五百步,金军甲骑就会丧失机动性,到时候就赢定了。

  然而这却必须有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辛弃疾却不管这个。

  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现在是靖难大军占优势,等到片刻之后如何,谁又能说得准?

  就比如威胜军放弃当面宋军杀过来了,该如何是好?

  别的不说,如果淮西大军撑不住,被完颜亮亲自打成倒卷珠帘,来冲击靖难大军该如何是好?

  三名大将自然是知道战局的,所以面对命令也只能严格遵守。

  张白鱼说道:“我亲率飞虎军前突,牵制住金贼甲骑,你们快速上前压迫,一拥而上,斩杀金贼,如何?”

  罗慎言摆手:“不成,都统郎君马上就要来,他的飞虎大旗我已经看见了,飞虎军肯定要有大用!此事由我来解决。”

  说着,罗慎言对身侧军使说道:“传我将令,让魏昌率他本部三百轻卒突前!让杜黑祁率全部甲骑随魏昌出击!我自率所有甲士为他们后援!从右侧越过天平军,向前进!”

  “阿昌?!你敢让他冒险?”

  “如何不能?都统郎君将他放到我的军中,就是为了让他历练,在战阵之后,如何能历练出来?”罗慎言昂然说道:“更何况我的二弟罗怀言也在他的军中,我能有什么私心?”

  其余众将各自无言。

  片刻之后,魏昌接到了军令,瞬间变得兴奋异常。

  天可怜见,身为魏胜的亲子,魏昌在军中充当低级军官,麾下是最精锐的轻甲锐士,他们身上只有铁盔与铁裆,却是各个身材高大,腿长脚长,尽管背着标枪弓刀长矛大盾等兵刃,依旧能健步如飞,生来就是为了与骑兵配合作侧击的。

  可由于魏昌的特殊身份,这数次大战中,这三百轻卒锐士都被当作总预备队不能动弹,以至于明明这三百锐士勇冠三军,此时别说建立奇功的,连正经的大功都没有一个。

  如今有了机会,不全军振奋就怪了。

  “罗二郎,你赶紧到后阵去寻王五哥。”魏昌活动了一下胳膊,拎起长矛之余却没有忘记小兄弟:“接下来就是武人的事情了!”

  罗怀言此时已经不是初见时的那副半大小子模样,身上长了一些肌肉,面容也变得坚毅,却还是一副文士打扮,他闻言直接摇头:“这种时候我哪里能走?军情紧急,一起上吧!”

  说着,罗怀言穿上了不合身的铁裆,从掌旗官手中拿过大旗:“魏二郎,我虽然体弱,却还是能为你摇旗呐喊的,快些出发,勿要落你家父兄之名!”

  魏昌脸色瞬间涨红,重重点头之后,驱马带着十几名亲卫当先而行,身后三百轻卒紧随其后,越过了甲士大阵,越过了飞虎甲骑,从战场侧翼向着龟山进发。

  左军副将杜黑祁率领百余甲骑紧随其后,在数十步之外缓步向前。

  武平军第六将齐同很快就发现了这股突前的兵马,在与第五将徒单英卫简单交流几句之后,直接率领本部六百骑兵向着侧翼袭来。

  “列阵!”魏昌勒住马缰,大声下令。

  三百轻卒迅速列成阵型,却不似寻常步卒面对骑兵之时列成密集阵型,用丈八长枪来拒阵,而是列成了一个个小方阵,七八人为一组,分散开来,向着齐同攻去。

  即便是百忙之中,齐同还是啧啧称奇了一番,随后则是率领骑兵发动了正面冲击。

  面对没有结成坚阵步卒的时候,甲骑的选择也很简单,直接破阵冲杀便可。

  然而这类似于常识战术竟然在这些轻卒面前迅速失效。

  “立!”

  “掷!”

  前排的轻卒在助跑两步之后,将标枪飞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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