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221节

  胖大汉子拍了拍大肚子,伸手从身后门框处抄起一把硕大掉刀:“俺这一身肉,可是要在战阵上挡刀枪的,现在不能给各位壮士下酒,还望好汉宽恕则个。”

  语气虽然很客气,但话中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客气。

  敢在这种地方开店探查周围军情,没点本事哪行?

  管崇彦摆手打断了李继虎即将脱口而出的废话,开门见山:“我们来找你们管事的,有个大生意要谈。”

  “管事的出门了。”

  “我是说真正管事的。”管崇彦正容以对:“告诉杨春或者梁子初,就说江南来人。”

  胖大汉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很快肃然起来并且伸出了大手:“可有信物令牌?”

  管崇彦拍了拍胸膛:“有来自巢湖水军的书信,有参谋军事的军令,却不能给你看,得让你们管事的查验。至于令牌……”

  说着,管崇彦从怀中取出一块铜制的腰牌:“我乃飞虎军统领管崇彦,隶属山东靖难大军,想必你也没听说过。”

  胖大汉子接过腰牌,仔细打量了一下,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后,复又犹疑抬头。

  他虽然也是军中好汉,却还真没听说过朝廷有山东靖难大军这一路大军。

  管崇彦见状终于不耐:“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我们三人穿州过境来这里,难道还是为了来消遣你的?再说了,退到巢湖的宋军再少,也不至于怕我们三个人吧?”

  胖大汉子思量片刻,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就从腰间摘下一个哨子,拎着掉刀带着三人来到了湖边,将哨子塞到嘴里,用力吹了两下。

  不久之后,巢湖边干枯的芦苇荡中,就响起了应和的哨声,双方用哨子交流了几句后,又归于平静。

  “俺大名唤作范山硕,家中行五,不知诸位高姓大名?”

  除了刚刚已经报了名字的管崇彦,其余两人也纷纷自报家门。

  “李继虎。”

  “曹大车。”

  “诸位是从山东来?”范山硕见二人不想多说话,复又询问管崇彦:“山东如何到江南来了,又如何是淮东口音?”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管崇彦本不想回答,然而见到范大胖子不依不饶,也就简短说了自涟水开始的北伐历程。

  饶是如此,在湖中接应之人驾着小船从芦苇荡来到岸边之时,管崇彦方才将北伐经过说完。

  然后不只是范大胖子,就连管崇彦自己也是一阵恍惚。

  一路走来,已经经历这么多了吗?

  范大胖子更是惊讶,他并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普通军兵,否则也不会让他掌管巢湖对外的联络站了。

  也因此,他是知道孤军北伐,击败各路金军,横扫山东数州之地到底意味着什么的。

  如果这厮没有撒谎,自南渡以来收复故土最广者,除了岳飞岳鹏举,就是这支北伐军了。

  “船小,还请三位将马留在此地,自有他人照顾。”眼见小船抵达,范大胖子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一摆手:“请。”

  三人眼上被蒙上了黑布,坐在船上静静等待,不多时就听到耳边人声渐起。

  小船靠岸之后,又有几人说了几句话,引着三人登上了码头。

  眼罩被摘下来后,管崇彦四周环视,发现这里大约是一处山顶,似乎在湖中心的小岛,岛屿并不大,东西四里,南北五里而已,不过地势险要,加上身处湖中,的确是易守难攻。

  很快,三人就被带到了山上一处草草修建的营寨之中,并进入了一座简陋帐篷。

  有两人已经在此等候。

  年长之人身材高大壮硕,方口大耳,面阔重颐,尤为雄壮,只不过面如金纸,似乎刚刚大病了一场。

  年轻之人则是皮肤白皙,身体修长,在军中算是比较单薄的,不过手长脚长,看起来就是水上的悍将。

  甫一照面,年轻人就冷然出言:“你们说有书信,是盛新那厮写来的?他还有脸给我下军令吗?”

  这话一出,管崇彦就知道此人是谁了。

  正是那名在盛新下令烧船之后,愤而抗命离去,就地开始抗金的巢湖水军统领官梁子初。

  而另一人,则必然是修武郎、庐州驻泊兵马都监,理论上的权知庐州事杨春了。

  管崇彦早知有此一问,从怀中掏出书信与军令来,拱手说道:“书信是巢湖水军副统制刘斌所写,军令则是中书舍人、镇江府参谋军事虞允文所下。”

  梁子初冷笑伸手:“盛新那厮是逃的太远,已经到岭南了?还是自知没脸给我写信?”

  管崇彦肃然说道:“在前几日夺取采石浮桥时,盛统制身先士卒,孤身断桥,已经战死在了采石江心洲上。”

  梁子初伸出的手微微一颤,接过刘斌写来的信件后,速速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脸色青白不定。

  将军令与书信都递给坐在主位的杨春之后,梁子初终于恨恨跺脚:“盛二子,你就是个糊涂蛋,脑袋里塞驴毛了,特娘的就没有听过我一回!为何……”

  只是骂了几句,其人更是直接落泪,进而泣不成声。

  毕竟是军中的长官,私下的兄长,梁子初固然对盛新的不战而逃感到不齿,然而此时听到对方力战而死,终究还是以前那个英雄好汉时,梁子初感到有些欣慰,却也一时间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杨春接过军令,扯开信封仔细看罢,抬起头来看着管崇彦,声音犹如铁器摩擦。

  “管小哥,我也不说废话。”杨春挥了挥手中军令,扯着嘶哑的嗓子说道:“我们如今这么惨,首先是王权那厮的责任,其后则是那些弃庐州而逃的大头巾们,现在又有个大头巾想要让我等拼命,我又如何能相信呢?”

  说到这里,杨春笑了笑:“你说你们要振奋,要反击,更是在采石吞掉了金贼一个猛安,真是好厉害,然则,又能如何证明?我等又如何知晓,这不是又一个懦弱不知兵的大头巾,要来乱指挥呢?”

  管崇彦一挥手,李继虎将随身的一个小包裹解开,将一面大旗与其中包裹的数面腰牌拿了出来。

  腰牌送到杨春面前,而大旗则是被管崇彦拿在手中,亲自展开,展示在杨春与梁子初面前。

  这面大旗用料考究,装饰华丽,其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海东青,正是一面猛安大旗。

  这面大旗上还有箭孔、血渍、尘土甚至火烧的痕迹,让人一眼就看出,这面旗帜经历了不止一次硬仗。

  “这种大旗,在我山东北伐军帐下足有十几面,其中还有都统大旗。”管崇彦冷笑道:“怎样?足可以证明我等的身份了吗?”

  杨春先是看了看手中的腰牌,复又看着猛安大旗眯起了眼睛。

  梁子初擦了擦眼泪,刚想要上前仔细查验那面大旗,又猛然想了起来,自开战以来,两淮宋军从没有成建制的消灭一支金军千人队,自然也就没有缴获过旗帜,即便想查验也没有办法,顿时有些尴尬。

  杨春直接阻止了梁子初的行为:“莫要查了,必然是真的。”

  说着,杨春自嘲一笑:“朝中的那些大头巾,哪里会费心做假的来糊弄咱们剌手汉?这些不知兵的萌儿只会异想天开的调动兵马而已。”

  “管小哥。”杨春复又对管崇彦说道:“军令中只写让我等努力抗金,争取夺回巢县。这只是大略,我观你也不是什么凡人,你的将主是谁?山东北伐军又是什么?你们若是从山东到江南来两淮参战,又有什么谋划,现在可以一一说出来。”

  梁子初有些惊讶的看着杨春,没有想明白为何这厮刚刚还是满腹怨言,此时就想要听对方的谋划了。

  杨春的想法很简单。

  虞允文一个中书舍人,文官中的文官,懂个屁的战阵之事。覆灭金军猛安的这一仗,一定是这伙子山东义军的将主指挥的。

  既然有这般英雄豪杰前来联络,就算到最后双方没有谈拢,总会有些言之有物的说法。

  总不至于如军令一般,让自己带领一群残兵败将去攻下巢县吧。

  怎么特么不说让自己沿着肥水打回合肥去呢?

  这虞舍人行不行啊?

  管崇彦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我军是靖难大军,都统大名唤作刘淮,军中尽称为飞虎郎君!”

第376章 自古青州多风雨

  “飞虎郎君?狗屁的飞虎郎君,我如何会怕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朐水之畔的临朐城上,呼延南仙望着城下来往军士,冷笑不止。

  此时的呼延南仙虽然已经投入到了忠义大军帐下,却依旧保留了武成军的番号。

  魏胜此举固然有稳定武成军军心的因素,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战事紧张,来不及好好整军,更没来得及制作新的金鼓旗号。

  不止如此,魏胜还将武兴军那一部临阵倒戈的汉儿军也补充进了武成军,统一归呼延南仙指挥。

  这的确是让呼延南仙感激涕零了一阵,但随着越打越顺,呼延南仙也飘了。

  尤其是自密州分兵,武成军独自向西,沿着朐水向北打,直攻入金军在山东两路的统治核心益都府,并且将临朐县一鼓而下之后,呼延南仙的鼻子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山东两路不就是靠我们武成军良家子来撑门面吗?

  现在没了我们,你们金国算是个什么东西!

  武成军也在北上的过程中迅速膨胀,此时正军已经有六千兵马,足以傲视魏胜手下其余各军。

  “你真的不怕吗?”已经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梁远儿冷冷反问。

  呼延南仙冷笑两声,笑声却是莫名干涩。

  谁能不怕呢?

  作为忠义大军的前锋总指挥,刘淮打的就是硬仗,啃的就是硬骨头,他时时刻刻出现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每次都在敌人将气焰正盛的时候活生生压回去。

  高文富如此,仆散达摩如此,武兴军也是如此,就连他们水军也吃过大亏,五千威镇军就是被摧枯拉朽打崩了。

  别的不说,就说天平军那一群军将,能乖乖的听从刘淮的命令,还不是因为在那混乱的蒙山之夜,在诸将惶惶的时候,只有刘淮站出来,率军硬生生的将局面打了回去吗?

  这种人的威望不是继承而来的,而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聚拢在他身边之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都承认他能想他人之不敢想,为他人之不能为。

  说简单一点,缺了此人,大事难成。

  这种人,谁又能不怕呢?

  但凡有冒犯,刘淮可能一笑了之,但他麾下的悍将们如何能饶?

  “呼延统制,我劝你一句。”梁远儿复又言道:“也就是飞虎郎君不在,否则就是他与魏公一南一北,主持攻势了。”

  呼延南仙脸颊抽了抽:“道理我都懂。”

  梁远儿摇头:“不,你不懂。若是此战宋国覆灭,那一了百了,我也不说什么。若是宋国能胜,你说以飞虎郎君的性子,他会立下多大的功劳?他又有何等威望?麾下的兵马又得历练到什么程度?

  到时候,有人若说你不遵魏公将令,他会如何去做?你怕飞虎郎君手下的骄兵悍将,然而飞虎郎君却是魏公麾下的骄兵悍将,更是有婿养子的身份,难道真以为他不会对你动手?”

  呼延南仙气焰已经小了两分:“我手握六千大军,难道还怕他?”

  梁远儿叹了口气,懒得再劝。

  两人争执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临朐县作为益都府的南大门,西侧是泰山山脉,东侧是泰山山脉的余脉,一片广大的高山丘陵地形。

  因为有朐水从中间流过,因此,此地相对平坦,临朐城就正好卡在中间。

  向北就是山东东路的精华地带,一马平川的胶莱平原。

  而若是沿着朐水继续向北,不过四十里,就是益都府的首府益都县了。

  益都府之所以会成为金国在山东两路的统治核心,也是因为这片肥沃平原安置了足够多的猛安谋克户,金国官府在这里有足够多的自己人,有足够多的军事力量可以镇压周边形势。

  然而关键就在于,这片土地自春秋之前被周朝开拓,哪里是什么无主之地?

  这肥沃平原原本的主人是谁呢?

  看一看眼睛都红了的武成军就知道了。

  武成军从开始两千多人,打进益都府后迅速膨胀到六千兵马,也真不是呼延南仙滥竽充数,什么人都往军中收。

  山东中产之家早就想跟猛安谋克户拼命了。

  这些曾经的良家子就因为这些女真人占了他们的地,而沦为了赤贫,怎么不可能不满腔愤怒?

首节上一节221/321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