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85节

  当然,这也不是死死绑定的,宋国的体制就注定这种互为表里的文武同盟是松散,只能靠道德而不能靠政治规矩来约束,但如果贸然反出,也必然会遭遇反噬。

  最典型的就是北宋时期的狄青,在政治上反复横跳,搞得自己在朝中举目皆敌,最终忧惧而死。

  “贤侄,山东究竟是什么局面?山东义军究竟堪不堪用?又经历了几场大战?”双方关系又拉近一层之后,叶义问就进入了正题:“贤侄,老夫虽是同知枢密院事,却不识军旅,闹过许多笑话,军中唤老夫白地枢密,老夫也不是不知,却是真的难以反驳。还望贤侄能多多助我。”

  说到最后,叶义问脸上已经全是苦笑。

  说实话,他真的有心学一学韩琦、夏竦那些相公,逮住两个刺头直接杀了,狠狠整治一下这些武夫。

  可关键在于,叶义问在军事上的经验堪称文盲,就算想要杀人都不知道要杀谁,生怕杀错了人,反而把士气搞崩溃了,大江都没办法守。

  陆游同样报以苦笑:“世叔,我同样也不知兵,却也是在军中厮混过,跟着魏公、刘大郎等名将处理过军务,也算是能照猫画虎,说一些纸上谈兵之言。”

  叶义问点头,复又疑问:“那魏胜与刘淮,真的算是名将吗?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陆游正色说道:“如果此二人不算当世名将,那这天下就没有什么能顶事的军将了。至于我与他们二人的相识,那就得从我赴楚州清理刑狱说起了……”

  很快,忠义军一路征战,一路抗金的故事就在陆游口中娓娓道来。

  泥泞行军时的艰苦,攻下海州的兴奋,进攻沂州时的算计,武兴军泰山压顶时的忐忑,金国水军南下时的决绝,到最后终于横扫山东南部金国军事力量的振奋,都一一通过陆游之口,展现在了叶义问面前。

  当然,这其中也隐去了一些可能犯忌讳的东西,比如那四面写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认旗;比如忠义军在山东搞清除土豪劣绅,分田分地;再比如何伯求等山东豪强降刘不降宋之类的言语。

  饶是如此,这番惊心动魄的北伐经历,也让叶义问感叹连连,听得如痴如醉。

  听到在大伊镇被救下来的徐二丫时,叶义问也会哀民生之多艰;听到忠义军在芦苇荡孤军深入以作埋伏的时候,他也会感叹刘淮等人的勇武;听到天平军南下与忠义军夹击沂州时,他也会称赞耿京审时度势当上书表彰;听到武兴军泰山压顶般的袭来时,他也会紧张得双手颤动。

  待听到李宝北上,与魏胜、张荣汇合之时,叶义问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当听到武兴军与威镇军全都覆灭之时,叶义问终于忍耐不住,抚掌大笑起来。

  “痛快,真是痛快!二十多年了,自那岳鹏举之后,这是最让老夫畅快的一日!当然浮一大白!”

  叶义问倒是没有怀疑陆游在说谎,这种事情一探便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陆游在讲述过程中,不断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零星的物什,给他过目。

  其中竟然有武兴军都统的大印,这是做不得假的。

  “这魏胜与刘淮倒是真真正正的英雄人物了。”说到这里,叶义问又是一叹:“只是此次南下的只有这刘大郎,却没有魏大刀,没见到此人风采,甚为遗憾。”

  陆游拱手说道:“世叔,这就是我要说的了……”

  说着,陆游以手指沾茶水,在案几上画出了山川地形,将山东义军试图截断金军后路,扰乱金国后方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到了此时,叶义问已经不是怦然心动,而是心花怒放了。

  如果这套计划能成功,那这挽天倾的功劳难道还不能分润叶相公一二?

  如果能超常发挥,将攻入两淮的七万金国正军外带金国皇帝一起摁死,他叶义问叶相公岂不是成了主战派的绝对赤帜?

  到时候能上史书,能被立庙,能流传千古的!

  想到这里,叶义问不由得起身上前握住了陆游的双手:“贤侄,今日你也看到了,两淮兵马已经丧胆失气,一时间难以大用了。为天下苍生计,为道统传承计,还望贤侄能多多助我,立此泼天大功!”

  到了最后,叶义问到底还是没忍住自己的贪婪嘴脸,让陆游感到一阵无语。

  虽然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但叶义问也太着急了吧。

  这还没从失败的阴影中脱离出来,就开始畅享未来了,是不是有点太早了点。

  叶相公对军事的理解,不会有这么差吧?!

第323章 平衅以示威

  事实证明,叶大相公的军事素养,还真就那么差。

  在第二日,也就是十一月四日上午,就在叶义问从睡梦中起身,梳理衣装,想要正式召见刘淮,与他拉关系的时候,却被告知刘请他去中军大帐议事。

  到了中军大帐的时候,叶义问就发现帐门口一阵混乱,定睛一看,自己十分看重的那名少年将军正在摁着一人暴揍。

  被揍的好像是一路主将,周围有许多亲卫想要援护。但都被那名天平军的主将拦下,一个人拿着两把刀鞘追着七八个人开打。

  因为在帅帐前,所以没人敢动刀子,最多也就是用刀鞘木棒,但这场面实在是太难看了。

  “大军帐前,成何体统?”叶义问大声吼了一句。

  场面依旧乱糟糟的,没人搭理他。

  辛弃疾用夺来的刀鞘将一名找茬的淮东军将打翻在地,随后又是伸腿横扫,一记窝心脚把绕后的甲士踹飞三步开外,抬眼皮瞥了叶义问一眼,没说话。

  何伯求与张白鱼二人则是各自拿着一根哨棒,护卫在刘淮身边,哪个敢过来就是一棒砸翻在地。

  “你他娘的还敢对我的兵马伸手?不知道什么叫做飞虎郎君吗?”刘淮坐在一名淮东军将胸腹位置,揪着对方的脖领子左右开弓抽耳光:“老子在山东杀得金贼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看着老子的大旗犹如老鼠看到猫。你们这些孬种,被金贼打出了屎,丧军失地,还好意思耀武扬威?”

  被抽之人脸上已经红肿成了猪头,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军帐之外,也有些看热闹的中高级军官,但他们一来没有闹清楚谁是谁非,二来十个淮东军士一起上,被刘淮等四人追着打,刘淮还在进行羞辱式的行刑,实在是太难看了。

  军中毕竟是以强者为尊,现在又不能动刀子,真要上去被那挥舞刀鞘的大青兕劈头盖脸打一顿,就更丢人了。

  “张四郎。”刘淮出完一口恶气之后,扭头对着张白鱼说道:“我说过,对于这种不敢上阵杀敌,只敢在背后耍阴私手段之人该如何处置?是不是伸手剁手,伸脚剁脚?”

  张白鱼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狞笑:“正是如此!”

  刘淮起身,踹了地上之人一脚:“刚刚这厮竟敢用右手指我……”

  话声刚落,张白鱼就抡圆了木棍,砸断了挨揍之人的左手:“大郎君,抱歉失手了!我现在就砸了他的右手!”

  躺在地上的淮东军将发出惨叫声,并且犹如蛆虫一般在地上翻滚起来。

  “住手!”帐中终于有人走出,呵斥出声。

  刘淮认得此人,正是当今的两浙西路马步军都总管张子盖。

  他还有一个更为知名的身份,就是中兴四将张俊的侄子,继承了张俊所有的政治遗产,可以说是位高权重的一方大将了。

  然而刘淮却懒得搭理他,原因也很简单。

  这厮不只是不想让自家兵马渡江参战,更是眼馋靖难军的军械与兵马,想要直接吞并。

  这特么还是靖难大军刚刚抵达江南,如果再等几天,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哪里是能忍的事情?

  在地上躺着之人,正是张子盖派遣来作试探的亲信,唤作张彬的统领官。

  其实刘淮心中还是有些感谢张子盖的。

  初来乍到,有人作挑衅其实不是坏事,因为这样就可以迅速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底线。

  如果没有人挑衅与试探,那只能说明过于弱小,默认不能上桌吃饭。

  当然,这必然会得罪一些人,但军中之事,哪里是只靠一团和气就能做成的呢?

  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既然已经通过皂角林大捷展示出对外的战力,接下来就要通过对伸手之人的处置,来展示对内的狠辣了。

  刘淮冷笑一声,对何伯求努了努嘴。

  何伯求会意,他可不管什么宋国高官,这个那个的。之前军议的时候,若不是所有人都在拦,他是真的想跟李宝决生死的。此时见到刘淮示意,双手持哨棒作枪势,直接前刺。

  张子盖也算是成名的大将了,万万想不到有人敢如此干脆的对自己动手,再加上已经年过五旬,一时间闪躲不开,束发铜冠被直接打落在地,花白头发披散开来,有说不出的狼狈。

  这下子,淮东诸将算是彻底愣住了。

  因为张俊曾经就是淮东主将,正如同在淮西避不开韩世忠一般,在淮东也避不开张俊,军中关系盘根错节,许多军将都在张俊麾下当过差,绝对忍不了张子盖平白受屈辱的。

  然而喝骂声还没有传出,刘淮的声音却首先响起,他指着张彬破口大骂。

  “你金贼阿爹能打你,我刘大郎打你金贼老爹跟打儿子一般,四舍五入。老子打你就是你爷爷给孙子点教训,立一些规矩,你应该懂得感恩!”

  一番指桑骂槐的言语说完,刘淮用脚压住了张彬的右臂:“张四郎!”

  话声未落,张白鱼手中哨棒就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到了张彬的右臂上。

  这次张彬没有惨叫,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刘淮用饿狼盯着食物的眼神环顾四周,原本还要喝骂的淮东军将此时均是噤若寒蝉,不敢再放肆出言。

  只有披头散发的张子盖在亲卫身后颤抖出声:“好,很好……”

  刘淮回头瞥了这厮一眼:“老东西,你想清楚再放屁,你就算有百万大军,也是远在天边,但你就在老子十步之内。这个距离秦始皇都害怕,你他妈比秦始皇还牛逼?”

  “够了!”

  “住手!”

  两声怒喝从两边传来,叶义问与刘几乎是同时现身,阻止了刘淮继续撒泼。

  要说刘没有用刘淮来压一压各路兵马的意味,那是不可能的,否则他就应该第一时间出面镇场子了,但他也绝不可能让刘淮轻易的杀掉一名宋国高官。

  打伤统领官是一码事,袭杀一路总管就是另一码事了。

  刘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彬,随后拄着刀说道:“此事暂且揭过,都进来开军议!”

  张子盖浑身发抖:“都统,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刘暗暗摇头。

  张子盖这几年赋闲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刚刚他想要找回场子其实很简单,直接带着亲卫扑上去就成了,对方就四人,你怕什么?

  届时就算把刘淮等人殴死,刘也只能捏着鼻子替他收拾残局。

  你们加起来都快二十人了,竟然奈何不了对方四人,又能怨得了谁?

  叶义问也沉下脸来说道:“张总管,这是国战,要相忍为国。”

  张子盖脸色青白不定,却终究不敢在这种场合拂袖而去,终于还是披散着头发,来到了中军大帐。

第324章 留取丹心照汗青

  众将坐定,刘淮几人坐在了左手中间位置,先是对周围几人冷笑几声,示意他们离远一些,随后堂而皇之的将陆游等人也唤了过来,坐在了一起。

  刘没有废话,直接指着简略地图,说起了具体情报。

  宋金在两淮的战线此时犬牙交错,败退的宋军不必说,就算是已经占尽优势的金军也很难立即将局面梳理清楚。

  但总的来说,宋军除了扬州城与瓜洲渡之外,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江北重镇。

  李显忠所部精骑正在往瓜洲渡这边赶,如果池州大军也汇聚,则两淮所有堪用的马步军,都已经聚集在了扬州瓜洲渡镇江府一线。

  淮西当涂一线极其空虚,现在根据通报,应该只有少数从淮西溃逃的兵马在彼处驻守。

  金国七万兵马大略依旧是两个部分,一部分由完颜亮亲自统帅,在真州附近暂时休整。

  另一部分由徒单贞统帅,在扬州以北,准备攻打扬州城。

  两部大军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明显是要互相呼应,再作决断。

  大江上的水军则是更加分明。

  张广所率的建康水军现在在建康府驻扎,建康重镇实在是太关键,在长江上有金国水军存在的情况下,以张广在真州临阵脱逃的性子,肯定以保住建康府的理由拒绝出战。

  偏偏以国家战略论,张广的行为还有一定合理性。

  下游一些,金国水军数万兵马此时已经到了真州作驻扎休整。

  再下游就是镇江府,李宝与张荣的水军在此驻扎。

  如果说陆上是金军将宋军战略半包围的话,那江上看起来是宋军将金军夹在真州,但实际上在张广不敢出战的情况下,金国水军完全可以留一部分兵马,从上游看住李宝与张荣,大军顺流而上,从空虚的淮西威胁江南腹地。

  刘将各方军事聚集力量全都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后,帐中众将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淮西,那一处长江防线兵力几乎空白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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