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金伐宋,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36节

  他自认为只是个斗将而已,对他而言,无论谁当主将,他都会认,都会遵命。

  而武兴军左翼出动出击,来攻打张小乙,纯粹是因为回特弥勒控制不住军队了。

  须知道,今日回特弥勒本部猛安出动了四个谋克混在签军中去攻打忠义军大营,在被迎头痛击之后,签军溃散,四百正军遭遇了一些打击,虽然大部分撤了回来,但还是有些倒霉鬼被生擒活捉的。

  其中就有一个蒲里衍(五十夫长)。

  这些人也是被草草劝降了一番后,死硬分子就被拖出来,与今日被捉的俘虏一起,押到阵前斩首。

  双方相距二百步,又有游骑往来厮杀,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是自家儿郎。

  而由于拔队斩的军法,这名蒲里衍死了之后,最起码要有五个什长一起陪葬,这下子不止这几个底层军官忍不了,就连几个行军谋克也没办法无视。

  尤其在那几十冲锋的轻骑被射杀许多后,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或者干脆说是全军躁动,有几个谋克直接开始进逼。

  回特弥勒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万万没想到麾下兵马会无令而动。

  但转念一想,回特弥勒就给自家儿郎找好了理由。

  这几日第六猛安出战次数太多,伤亡也比较大,导致了全军躁动,现在又遇到了这档子事情,无令前出开战也就不意外了。

  但理解归理解,却不耽搁回特弥勒气急败坏,大骂出声。

  “俺要杀了这几个没脑子的狗奴!”

  周遭亲信听罢,面面相觑之余皆是失色,当即就有一心腹行军谋克上前,拉住了回特弥勒马缰绳劝道:“将军,现在是战时,两军不过二百余步,可以说已经接战,儿郎们上前厮杀,也是常理。”

  回特弥勒当即醒悟。

  现在最起码有五个谋克的步卒列阵出战,这要是杀五个行军谋克,第六猛安还不瞬间就垮了?

  “全军进攻!”回特弥勒眼见已经接战,只能咬牙下令,同时唤来军使说道:“告诉完颜宏济,不是俺不遵号令,实在是儿郎们杀贼心切,且替俺向他告个罪。”

  说罢,回特弥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变白,随即就紧咬牙关,拔旗向前。

  能赢的!

  忠义军的小手段弥补不了他们战力上的缺失,只要正面压上去,还是能赢的!

  回特弥勒在心中默默给自己鼓劲。

  在回特弥勒与完颜宏济先后参战后,卓陀安避无可避,也叹了一声,发动了正面进攻。

  相对于其他两人的茫然与错乱,卓陀安一开始便看的清楚。

  撤退是绝对不可能撤退的,否则岂不是默认战力比不过忠义军了?

  这对于军心士气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那便是只能打了。

  可偏偏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现在不止军兵畏惧犹豫,就连他这个行军猛安心里都在打鼓。

  这就是标准的三军生疑了。

  然而刚一接战,稍稍将这些杂乱念头扔在脑后,卓陀安就发现,忠义军果真奸猾。

  忠义军的阵型唤作叠阵,大盾长枪劲弩按顺序排列,一层叠一层,一阵叠一阵,方有此名。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防御性阵型,用作进攻时,弓弩的威力很有可能发挥不出来,使得阵脚自乱。

  所以,一开始当忠义军做出互相进攻的架势而列出此阵时,武兴军懂行的军官们还有些高兴,觉得这算是忠义军训练不足的铁证。

  然而到了此时,武兴军不能不主动进攻时候,却突然发现,忠义军前排不止紧急摆放了许多拒马鹿角,更是挖了一些陷马坑。

  这特么又成了进攻战了!

  眼见十余甲骑手持硬弓临阵骚扰,却被拒马所阻,复又被长枪硬弩斩杀于阵前后,卓陀安再也无法忍耐。

  “骑兵都给俺撤回来,这种阵势你们如何冲的动?”卓陀安大声下令:“让插八和粘割两个谋克下马步战,以甲士排列,等到拒马被搬开之后,都持短兵杀进去!”

  “弓弩手都上前!一堆一堆轮流射!俺就不信,忠义贼的弓弩手竟然还比咱们武兴军要多!只要把忠义贼从王八壳里逼出来,今日就胜了一半了!”

  “喏!”

  在轰然应诺声中,第八猛安迅速行动了起来。

第245章 胜负生死论手段

  哪怕是耍了如此多的手段,哪怕是携大胜之威,哪怕是已经用营寨消耗了金军。

  可一旦武兴军决定不顾伤亡,派遣正军正面攻打的时候,忠义军依旧落入了下风。

  忠义军所纠集的兵马,基本上都有一定的厮杀经验。

  没办法,山东这破地方从前宋时期就匪寇遍地,乱了几十年了,哪怕按照进化论的说法,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山东健儿不习武艺都很难活下去。

  总的来说,兵源素质是没问题的,而且在分田分地的激励下,士卒的主观能动性也不低。

  然而忠义军的缺点就在于,成军时间太短了。

  哪怕经历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也通过队列训练来形成了战斗力,甚至基层军官们大部分都是有战阵经验的老卒,在开大阵迎大敌时,军阵之间的配合还是不够好。

  说句难听的,若不是地形限制了金军骑兵的发挥,说不得忠义军两翼已经陷入苦战了。

  而在防守战中,神臂弩终于发挥了巨大作用。

  忠义军全军的神臂弩手此时全在前线,总数大约一千人,几乎平均分布在左中右三部。

  他们所用的战术简单易懂,用后世的话就是三列阵,用如今的话来说,就是驻矢队。

  以百人为一排,三百人分成三排,第一排射击,第二排准备,第三排上弦,从而保持火力源源不断。

  不要以为古人是傻子,事实上这种战术就是西川大将吴所发明的,并且一举在和尚原之战中,大量杀伤了金国正军,将金国宿将完颜撒离喝打得痛哭流涕。

  这厮后来干脆被世人称为‘啼哭郎君’。

  而今日,驻矢队仿佛金军的命中克星一般,再次阵列于前。

  “看清楚旗号!谁手下不稳,先发矢,老子一定要剁了他!”

  有军官举起了小旗,大声喊道。

  最前三排的长枪大斧甲士蹲在地上,低下头防止被金军箭矢射伤,长兵斜举向前,与阵前的鹿角拒马形成了一片刺猬状的防御体系,

  在他们之后,则是列成三排神臂弩手。

  其中,最前排的神臂弩手已经举起了缴获自临沂府库的硬弩,将弩矢指向了列阵前行的金军。

  金军也知道神臂弩厉害,在前排有扛着大盾的甲士作抵挡,其后则是手持铁胎硬弓的弓手列成的散阵,再之后是手持各种长兵的甲士。

  因为双方的披甲率都很高,尤其是前排甲士,简直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所以远程部队的基础战法都是抵近射击,远远抛射固然也能让敌军产生混乱,但今日这架势,双方都是要拼命的,阵型怎么也不像是能被轻箭骚扰轻易撼动的。

  所以,金军要通过重箭抵近射击,五步射面的方式,来集中火力,从忠义军阵型中打开缺口。

  而忠义军这么做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神臂弩虽然操作简单,但神臂弩手是新招募的,根本做不到指哪打哪,更别说百步穿杨了。

  为了保证命中率,就放近了再打。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预备,放!”

  一百支弩矢激射而出,然后前排神臂弩手迅速后退到最后一排,弯腰上弦。第二排上前,在军官的命令下,再次放箭,如此往复。

  在第一轮弩矢射来的时候,身披重甲的金军甲士迅速巨盾,以作防御。

  但是距离太近了,蒙着牛皮的木盾几乎是如同一张纸一般被洞穿,弩矢余势未消,钉在大盾后的甲士身上。

  一时间就产生了二十余人的伤亡,他们栽倒在地,哀嚎翻滚,使得整个进攻阵型为之一滞,正面遮护阵型的盾阵也变得凌乱。

  造成更大伤亡的是第二轮与第三轮弩矢,没了前排大盾的遮掩,弩矢几乎是没有丝毫阻碍射进了金军弓手的阵型中。

  即便是弓手之间的距离相对较大,但近距离攒射下,四面横飞的箭矢,还是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原本金军弓手是要来掩护步卒上前搬拒马的,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各自为战,与忠义军对射起来。

  然后忠义军也陷入了与金军同样的境况。

  距离太近了,他们身上的重甲也抵挡不住重箭抵近直射。

  忠义军的甲士也瞬间倒下许多。

  重箭如雨而下,速度比神臂弩快上许多,投射的火力密度也更大庞大,只是片刻工夫就射死射伤近百前排甲士,有两个小阵直接溃散。

  武兴军想要顺势攻入,却又被忠义军的预备队正面顶住,战局复又焦灼起来。

  顶过最要命的第一波次箭雨后,忠义军这边弩矢依旧连绵不绝,而金军却已经疲软。

  铁胎硬弓的射速固然要比神臂弩快得多,却全靠双臂来拉开弓弦,连续射上十箭,再强壮的金军也会双臂酸软,得歇息片刻后,方才能继续作战。

  而如同神臂弓这种蹶张弩,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要动用,疲累的速度自然就会慢一些。

  目睹此情此景,首先接战的回特弥勒简直是痛彻心扉。

  弓箭手可不是那么好训练的,能两年摸进门道就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而忠义军的长枪手与神臂弩手都是能速成的兵种,只要还有山东健儿参军,在演武场上走上几圈,就能胜任这种职位。

  别说一换一了,就算一换十,也亏大发了!

  不过还好的是,在付出了许多伤亡后,碍事的鹿角拒马终于被挪开了。

  金军迅速列成了长枪方阵,正面压了上来。

  张小乙同样不甘示弱,一边下令神臂弩手去占据坡地,居高临下射击,一边让右军甲士列阵,与武兴军开始了正面对攻。

  于此同时,中军与左翼也发生了激烈战斗,至此,全线展开了激烈厮杀。

  刘淮站在接近前线的一处高地上,环顾四望。

  飞虎大旗与‘’字大旗在其身后并立,在西风中猎猎作响,高高伫立。

  此时正面战场已经变成了长枪甲士的正面对撞,双方各持丈八长矛,开始互相戳刺劈砸。

  这是极为考验士气的。

  人挨人人贴人人挤人,列成密密麻麻的方阵时,阵中之人是躲无可躲的,面对着戳刺而来的矛头时,只能用手中长枪拨打,或者用身上的衣甲硬抗。

  若是头盔被挑飞,长矛被架住,士卒往往只能绝望的看着刺来的矛头在视线中缓缓放大,直到刺入身体。

  而且披甲作战,更是容易疲累,在正面对攻难以轮换的时候,根本难以轮换。

  所谓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武技迅速失去了作用,现在比拼的,就是谁更坚韧,谁更团结,谁更能忍受疲惫,谁更能忍受伤亡。

  这些曾经在金军开国时大放异彩的特质,曾经岳家军凭借以北伐中原的优点,此时再次出现在山东这片小小的战场上。

  忠义军与武兴军几乎以一种令人诧异的坚忍在互相搏杀。

  忠义军自不必说,但令刘淮有些诧异的是,即便是经历了前锋被伏杀,复又顿挫于坚营之下,刚刚又亲眼看到被缴获的旗帜与被俘获的袍泽,竟然军心还能维持,还可以压着忠义军打,简直可以说上一句不可思议了。

  庞如归从后方驱马而至,到了大旗之下,只是一拱手说道:“统制郎君,魏公遣俺来问,要不要援兵?”

  刘淮深吸一口气,指着前方的战况说道:“现在我军虽然落入下风,却还可以坚持。告诉父亲,他可以按照他的计划来派遣援军,而我要等待时机以打开眼前的局面。”

  庞如归环视战场,脸色也有些苍白,拨马回头时才想起来另一件重要之事:“雷奔已经率三百中军精锐校刀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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