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庭汉裔 第181节

  吕渠阳听得出来,这句话即是缓和气氛,但同时也是拷问,求援最后的机会,就在这一两句话里了。

  他略微斟酌,回复道:“在下并非是替晋室卖命,无非是想救人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是救人,可在关中的那些同族眼里,怕不是杀人?你可是胡人,不是什么汉人,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呢?”

  这句话问住了吕渠阳,他确实没怎么从这个角度去反思自己的行为,经拓跋猗卢一点破,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中是不合逻辑的,就连同行的冯御,也未尝不用这种眼光看待自己。

  但跟随了刘羡这么久,吕渠阳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他用鲜卑语回答说:“并非如此。”

  “哦?”在座的几位贵人都表露出兴趣来,想看他如何回答。

  “我并非是厚此薄彼,我只是一视同仁罢了。我随着刘府君在关中来回奔波,早就知道,不论是汉人、胡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人。他们虽然语言习俗不同,遇到的困苦不同,但是所思、所想、所欲,无不是一样的。”

  “农民想要更多的收成,猎人想要更多的猎物,牧民想要更多的牲口,商人想要更多的金银,这些想法看似各不相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大家只是想要过得比以前更好,大家想要拥有希望,大家想要生活在一个有希望的世界里。”

  “世界分为有希望的部分,和没有希望的部分。在希望的世界里,人会拥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家人,更多的坚强,更多的毅力,同时也拥有更多的笑容,更多的信任。”

  “而在没有希望的世界,人们的朋友和家人会越来越少,即使家财万贯,也不知安放何处,纵然良田千亩,也不能安心耕种,人们不能相信任何人,不敢表露出真实的情感,甚至连他人的笑容,都会怀疑成坑骗的预兆。”

  “我在关中,天天听到有晋人说,胡人天生下贱,不配拥有希望,胡人则说,晋人生来不自由,也不配拥有希望。但这实际上,这份相互鄙视都是相同的。所谓胡汉之分,本来就是无稽之谈。”

  “我只是选择相信有希望的一方。我相信大单于若能派出援兵,美好的幼苗就能继续蓬勃生长。”

  话说到这里,在座的几人都听明白了。吕渠阳的意思是,他遇到了一个能给世界带来希望的人,这个人就在泥阳城中。

  拓跋猗卢拍着手笑说道:“你说得很好,能给世人带来希望的,大概就是英雄吧。可据我所知,齐万年在关陇胡人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英雄。在你看来,齐万年不能带来希望吗?”

  听对方的口风已经松动了,吕渠阳心中大喜,他回答道:

  “齐万年虽然雄才大略,但是他胸中还怀有偏狭之见,能残民而不能治民,就从他在长安饿杀上万汉人来看,他只是曹操一流的枭雄。这样的人,他的眼光只在一隅,不能给天下人带来许愿,就必然会失败。”

  “哈哈哈……”拓跋猗卢回忆起那次和刘羡的初遇一面,不禁大笑道,“刘羡有那样的本事,为何不能自己战胜齐万年呢?”

  沉默已久的拓跋猗迤也开口说:“不过经此人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想看看他的本事了。”

  话虽然没挑明,但其实两位都已经流露出了同意支援的意愿。

  “结交英雄么……”拓跋禄官低头沉吟片刻,他摸着自己的膝盖道:“我可以派援兵,但顶多派一万骑兵,若真有这样的人杰,这一万骑兵也够用了。”

  这个数字令吕渠阳有些欣喜,也感到有些失望,因为和来时的期望相差甚远。但他也知道,在战事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力量,都能给局势带来关键的改变。一万骑兵,已经是一个不小的砝码了,他连忙行礼称谢。

  而拓跋禄官则环首四顾,说道:“只是上万名骑兵,需要人统御,猗卢,猗迤,你们看,谁去这一趟为好?”

  拓跋猗卢和拓跋猗迤还没说话,宇文逊昵延拱手说道:“如蒙大人不弃,小婿愿意前往。”

  他的身份敏感,既是大单于的女婿,此前却又是拓跋鲜卑最棘手的敌人,此言一出,几人都将目光投靠在他身上。

  宇文逊昵延面不改色,他知道这是一个取信于人,在拓跋鲜卑中站稳脚跟的好机会,继续应承道:“小婿还从未去过关中,也不知天下英雄,如今有此机会为大人分忧,还望大人应允。”

  拓跋禄官审视他片刻,缓缓颔首道:“如此也好,正好叫天下人知道,我招了一个怎样的女婿。”

第247章 泥阳攻城战之四

  光阴飞逝,不知不觉间,泥阳围城已经进入到了第二个月。

  就在齐万年重用汉人工匠,采用钩车战术后,第一次将守城晋军逼入险境。一度对晋军造成了大量杀伤,就连主将索靖的爱子索聿都战死阵中。这给与了围城胡人极大鼓舞,从这个效果来看,只要再奋战数日,用钩车战术拉挥城墙木棚,胡人大军就可以破城屠军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胡人当真是故技重施,用人推着大量的钩车来进攻,可结果却与第一日的情形完全相反。

  每当钩车的钩镰撞上木棚的时候,晋军竟准备了大量的绳索,只等钩镰一卡死,他们就用绳索套住钩镰的长柄,然后在另一端绑上诸如石头、横木这样的重物。这就使得钩车下的胡人再使力拉拽时,发现钩车的沉重远远超过想象,无论怎么用力,也不能将卡死的钩镰撼动分毫。

  而等到天黑的时候,晋军就再坐在木筐下来,截断钩车的镰头,胡人们根本无计可施。来回博弈了几次,都没有任何新的成果。到最后,晋军为了节省箭矢,甚至懒得朝城下射箭,截断钩镰后,两边连一个伤亡都没有,简直是纯粹地浪费时间。

  至此,胡人不得不放弃了钩车战术,开始思考别的办法了。这段时间,连攻城的鼓声都停止了。城里城外,一片寂静,让人感觉,好像回到了胡人围城之前的情形。也似乎叛军这将近一个月的进攻,除了留下大量的死亡外,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原本军中就产生了一些对齐万年的质疑声,主要来自于那些被当做替死鬼的杂胡部落,此时接连遭遇挫败,更是有些压制不住了。

  他们不再质疑齐万年的能力,因为谁也不能说齐万年至今为止表现出的能力不好,而是转而说起了天命。

  这些人暗地里相传说,是秦州有西域来的沙门用白蚁与黑蚁进行斗阵,以预测胜负。白蚁代表晋军,黑蚁代表叛军,结果黑蚁死尽,甚是不利。据说这个沙门是个九十岁的老人,有很多异能法术,诸如什么天生舍利,预测凶吉,每每灵验,所以胡人中笃信者如云。

  这股风潮甚至感染到了铁弗人,族人齐贵就曾向齐万年提议说,是否要提前撤军,等待更好的时机再战。

  齐万年不听,他说:“胜利虽然由天定,但败与不败,却是由自己决定的,现在情形有利于我,只要找到破绽,就能获得战果,还没有到解围而去的时候,要相信我的判断。”

  话是这么说,但齐万年也意识到这股风潮继续散播下去,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就下军令说,那些私底下讨论迷信的人,其实都是收了晋人的钱财,想用这种办法来败坏军心,所以要对此严加禁止。如果再有人讨论,就视为内奸惩处!

  齐万年处事当真是雷厉风行,下令的次日,立刻就抓了十七人明正典刑,其中不乏有小部落的首领,但也被他果断斩首示众了。

  军中对此噤若寒蝉,似乎禁令很有成功。但过了几日,各部中又传出流言,这回传的倒不是什么天命,而是直接夸赞起守城的晋军军官来:

  “守城的这两人,真是非同凡响,据说一个号称敦煌五龙之首,另一个则干脆是汉室之后呢!”

  “汉室之后?那有什么稀奇的?哪个郡里没有姓刘的?”

  “,当然不是普通的汉室之后,守城的这个刘太守,据说是蜀汉刘备的嫡脉子孙,颇有乃祖之风呢!”

  “是啊,据说他对胡汉一视同仁,治夏阳时繁荣为诸县之首,治北地时郡内顿时清平,是天下难得一见的贤能呢!”

  “呀,原来是得民心的贤官啊!那陛下怎能攻打得下来呢?”

  “你不知道吧?陛下之前在六陌之战时,就曾经中过刘太守的计谋啊!”

  如此一来,悲观情绪仍然在胡人各部中疯传,杨坚头便再次请令,禁止这些风言风语,但齐万年却不以为意,他说道:“如果只是论谁强谁弱,这些言语还是好反驳的,就让他看看,到底是刘怀冲的办法多,还是我的办法多。”

  此时他正在准备应用杨坚头的地道之法,他雇佣了一些汉人工匠,正在城南掘土,打算同时挖掘十八条地道。上面有步骑巡护,用以遮蔽,而城南土山重新开始蚁附攻城,城里城外战士都汇集此地,反复厮杀。

  过了数日,一天上午,城下的胡人正准备攻城,不料战鼓还未敲响,城上突然有一个使者探出头,对胡人们喊话道:

  “喂,你们这里有能主事的人在吗?我们刘府君有话要对你们说?”

  守城的晋军有话与胡人商议,这还是第一次,城下的胡人早就厌烦了攻城,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对方有投降的倾向,顿时放下武器去找人。没过多久,这日负责攻城的彭荡仲就带着数名随从骑马来到土山下,对山上的高楼呼喊道:

  “我是彭荡仲,有什么事,刘府君就对我说吧!”

  过了一会儿,楼上探出一个人头,对着城楼下朗声道:“彭兄,好久不见!”

  彭荡仲听过刘羡的声音,此时抬首遥望,依稀认出对方是刘羡,当即笑道:“刘兄此时喊话,是准备投降了吗?”

  话音刚落,就听得上面一阵笑声。城上刘羡回说道:“彭兄何必开玩笑?莫非刘某让你投降了吗?”

  “既不投降,那你喊我做什么?”彭荡仲有些恼火,这些日的伤亡令他倍感疲惫,只想早日结束战争。

  刘羡肃然回声道:“我是有一个提议,我们两军对垒已有一月有余,城上城下的死者数以千计。都说落叶归根,不管你我为何而战,这些死者都不能复活,他们理应回到家人身边安葬。”

  “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停战一日,相互收拾战场,归还死者的尸体。不要等到尸体都腐烂不能辨认了,再来收捡尸骨,相信这也是死者不愿意看到的。如此一来,死者的家属能够安心,我们也方便再战,如何?”

  听完这些话,彭荡仲不由愣住了,他环顾四周,这才恍然想起,这片战场上到处都是同胞的尸体,他们肢体残缺地覆盖在土山上,因为后来者的践踏,很多白森森的尸骨已和土山融为一体。

  自己居然从未想过为同胞收捡尸骨!想到这里,彭荡仲一时感到非常羞愧。而周围的胡人士卒听了,原本想要血战的士气,此时也都低沮起来,他们审慎地关注着战场的伤亡,同时为自己丧失的人心而感到悲哀。

  但停战一日,这到底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彭荡仲不好意思地说道:“刘兄稍等,我去请示了陛下再来回复!”

  说出这句话时,彭荡仲心中羞愧更甚,他不等刘羡搭话,就像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战场,向齐万年禀告此事。

  齐万年此时正在用膳,听闻彭荡仲所言,不禁停箸默然,良久才感叹道:“好厉害的攻心计!我竟然没想到这一招,让他抢了先!”

  他立刻应允说:“你回复他,停战一日的事情,我同意了,你要大大方方地去办这件事,拉回来的尸骨,都要好好埋葬,这些人都是战士和英雄,我们要为他们立碑!”

  等彭荡仲走后,齐万年立刻又把杨坚头叫过来,问道:“地道的事情怎么样了?”

  杨坚头回答说:“回禀陛下,成效显著。一个时辰前,我刚用绳索丈量隧道的长度,至少有六条地道已经到达城墙边了,现在工匠们正在用梁柱加固地道,应该今夜就能挖到城内。”

  “好!”齐万年大喜,鼓励道:“只要你们挖成了,明日我们就采取行动,打他个出其不意!”

  话是如此说,可挖掘地道的工作却是十分辛苦。

  为了加快速度,挖掘的地道都不高,只容人跪在地上,用双手着地的方式向前爬,如果累了想要休息,人就只能低着头蜷缩在地上。更别说还要在里面进行挖掘、照明和运土等工作了。每一道的胡人都是轮番挖掘和休息。他们通身上下全都被黄土覆盖,连眼睫毛上都沾着土,难以分辨面目。其中有些人因呼吸不畅,已经倒下生病了。

  当晚子时一过,其中一条地道的胡人还在挖土。最前面挖土的是两个人,两人的镐头同一时间凿下去,就感觉到一些异样:前面原本坚硬的黄土像是突然变脆了,随着镐头触碰的一瞬间就垮了。而前面突然射下来几道亮光,令人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下意识地就闭上了。

  地道中的人听到前面响起喧哗声,他们还没来得及辨别敌友,突然垮塌的洞外伸出几根带钩的长杆,勾住靠前胡人的衣服与皮肉就往外面拖。两名胡人惨叫之间已经被拖到洞口,随即被几双粗糙的大手捉住,一把拖出了地道。外面灯火通明,四周全是乱糟糟的人群。两个手无寸铁的胡人还没弄明白到底人在哪里,就被人手忙脚乱地摁在地上切下了头。

  又被杀了几个人后,后面的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有人高喊道:“晋人在城里挖了沟堑,快退!”喊话之间,飕飕的弩箭带着外面清新的冷风一起灌了进来。胡人们扔下死伤的同伴,手忙脚乱地往回爬。

  突然听得野兽的闷吼在身后响起,原来是晋人的猎犬钻进洞内朝他们追了过来。迅疾就抓住落后者开始撕咬。那些侥幸爬在前面的胡人听到后面的惨叫,心中更是畏惧,不顾一切地往回爬。有些年幼胆小的年轻人,边爬边尿湿了裤子,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这天夜里,有多条地道都挖穿到了晋人的沟堑之中,这是刘羡为了防止地道入城,早就在城墙内顺着墙根挖出的一条深沟。长长的沟内有将士巡逻守卫,甚至还分配了猎犬,只要胡人挖穿露头,即刻便被擒杀。挖掘地道的胡人都没带武器,又趴在局促的地道中,根本无法进行反抗。

  胡人紧急下令停止挖掘,杨坚头连夜跑去求见齐万年。齐万年此时已经入睡了,但这则消息还是将他惊醒。此时天气湿热,他一直指挥作战,殚精竭虑,又很少睡眠,此时头上又涨又疼,似乎帐内密闭,让他感觉到气闷。他当即下令把帐门打开,感受着夏夜的清风后,身体才有所好转。

  听完杨坚头的报告后,他一时沉默,喃喃自语道:“晋人竟然连这一招都料到了?是索靖?不对,他是个老人,肯定是刘羡想到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些许懊恼,自起事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仔细算来,不仅仅是泥阳攻防的这几次交手,包括之前的长安解围,更早的长安解围,自己的每一次出招,几乎都被此人完美地化解了。自己起事以来,自以为战无不胜,可对上此人却未尝一胜,莫非刘羡真是自己的克星?

  按照战损比来看,齐万年在泥阳的围城战已经超过了必要的损耗,已经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可在整个战略的角度来看,如果既没有攻下长安,又没有攻克泥阳,这无疑会大大动摇他的威望,那和晋室的长期战争,还能就此持续下去吗?

  考虑到这些因素,齐万年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因为他无法准确地分辨出,撤兵和进攻,到底哪个是更好的选择。

  但一个念头突然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城中的刘羡并非池中之物,这可能是自己消灭对方的最好机会,如果就此放弃的话,可能自己自此以后,将永远都无法消灭他,最后可能反为他所消灭。

  这个念头促使齐万年下定了继续围城的决心,他下命令道:

  “把叱奴寇叫过来!我把红鸦军派给他!就在明夜,我们上下呼应,用地道再攻一次!”

  传信的使者飞奔出去了,清风继续在帐帘间吹过,可以从中望见天幕上的月亮与星光,而夜幕下的泥阳城,似乎与大地山峰融为一体,依旧不可撼动。

第248章 泥阳攻城战之五

  在胡人破城的信心动摇之时,刘羡其实也是在苦苦支撑。

  在痛失爱子索聿之后,索靖又勉力坚持了一段时间,但他到底抵不过心中哀恸,终于在城内病倒了。军中医疗说索靖是得了风疾,要静养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是难以痊愈了。如此一来,守城的重压就全部压在了刘羡的肩头。

  虽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可以称得上是大权在握,刘羡首次独自指挥近万人的军队。但事实上,刘羡却感到极为疲惫,这么多人的生死都系于他一身,他不敢有任何放松,更不想因为这场战役的失败导致人生的梦想在这里摧折。

  因此,刘羡可谓是用尽一切办法来压榨自己的潜能,来思考如何应对叛军可能采用的手段。火攻之后是钩车,钩车之后是什么?井阑?冲车?地道?断水?……种种问题在刘羡脑海中盘旋,致使他进入了长久的失眠,即使脑袋昏沉,可一躺下来,种种杂念就开始在意识中进行斗争,就好像两军不是在城墙上厮杀,而是在刘羡的脑海中厮杀一样。

  故而在这段时间内,刘羡的睡眠变得极浅,几乎只要稍有动静,他就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开始询问最新的详情。在众人眼中,刘羡日渐消瘦,眼睛红肿又布满血丝,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就连说话也变得沙哑,走路也变得缓慢。这让身边的朋友和随从都感到非常忧心,怀疑刘羡随时随刻会倒下去。

  刘羡其实也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在对垒的过程中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头痛、眼胀、耳鸣,还偶尔会听到一些并不存在的声音。

  可奇怪的是,冥冥之中,刘羡又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

  在一开始进行攻防战的时候,他还有些跟不上齐万年的节奏,让对方抢了几次先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逐渐进入这样一种状态后,他感觉到自己对战争的领悟正在飞速地成长,原本要苦思冥想,翻烂史书才能得到的一些妙策,现在开始不自觉地浮现在他意识中。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详细,就好像冥冥中突破了什么境界一样。

  到了眼下,刘羡的精神已经到了一个空前虚弱的状态,但也达到了一个空前敏锐的状态。

  到胡人第一道土攻失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齐万年要干什么了。

  “根据对方的动作来看,既然已经挖到了墙底,肯定不会轻易地放弃进攻。”

  刘羡紧急召开军议,对部下们说道:

  “真正猛烈的攻势是下一波。我们目前只发现了五条地道,根据分布来看,肯定不只有这些,所以我们要小心了,下一波攻势,肯定是他们最精锐的士卒开头,从地道中冲出来血战!”

  “而且这不是他们惟一进攻的地方,为了牵制我们,城南的土山上肯定也会有士卒进行抢攻,以此分担地道的压力。但这并非佯攻,如果我们有一个地方防御不住,他们就会将这个方向变成主攻的方向,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他分析完敌人的布置后,立刻开始讲解对策:

  “景武兄(张光),你带着两千人,负责城上,多用我们近日准备的滚木,少用箭矢,城中的箭矢现在越来越少,除非是有对方的要害人物出现,我们还是要减少使用,主要是打退对方的攻势,不必要在乎有多少斩级。”

  “巨秀兄(索),你带着三千人,赶紧在我们城内的沟堑一侧监修木栅,这样即使叛军攻克了堑壕,我们也有可缓冲的余地。”

  “宾硕,我给你一千人,你去提防其余三面城墙可能派出的奇兵,我怀疑齐万年会让人摸黑爬墙。”

  “对于壕沟内的敌人,我带着一千人亲自迎战!”

  刘羡这么安排完毕,众人都感到心悦诚服,唯一担心的就是刘羡现在的身体状态,张固对刘羡道:

  “辟疾,我看你最近这段时间精神不好,还是去歇息吧!提防地道的事情,交给我去办就是!”

首节上一节181/249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