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皇商常有的奉宸苑的那份虚职自然也就没了。
如今你能帮姨太太想出这个法子来,着实可见孝心啊。”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种说法,难怪原著中后来也再未提及薛家皇商的名头。
章正觉恍然,刚要谦让,又听贾母话锋悄转,面露愁色:
“说起来,你珠大嫂嫂也是个命苦的,她才把兰儿生下来,你珠大哥哥便走了,如今一个人带着孩子也着实辛苦啊。”
老太太这是何意?难道...是想让自己接盘不成?
章愣了一愣,脑中忽然闪过那个从来素雅清净,含蓄温婉的柔美妇人。
贾母见这个一向伶俐聪颖的外孙儿竟并未接话过去,只当这个早慧的孩子也是因李纨少寡而存了些势利,故而不如对他凤姐姐那般亲近,也不如对薛家姨太太的热切。
但她也不好太过苛责,毕竟府上如此之辈比比皆是,当下只得把话说得更透了些:
“前日想来你也见着了,非是我这个做奶奶的偏心,实是礼法摆在了那儿,才不得不你珠大嫂嫂远远站在后头。
可惜你珠大哥哥走得早,还未来得及留下一道敕封,如今兰儿年纪又小,想考出功名少说又得二三十年的工夫。
暧,你珠大嫂嫂且有日子熬呢。”
老太太这意思竟是让自己也为李纨寻个法子,好早点得了诰敕啊。
或许还有对自己把这麻将的功劳送给了薛姨妈的埋怨...
章这下听明白了,心中一时虽无法可想,面上仍从容笑回道:
“老祖宗如此疼惜大嫂嫂,谁还敢说您偏心呢?
只是这麻将原是我灵光一闪,正巧当时姨妈在场,才想出了这个偏门法子来。
若是往后还能有这等灵机,我自当第一个就为珠大嫂嫂考虑的,还请老祖宗放心。”
“好孩子,正该如此才好。”
贾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笑着道:
“你既是兰哥儿的叔叔,往后也要多多教导着他些。”
老太太这是提点自己,还没去看过这个贾兰这个晚辈?
章心念一闪,略带迟疑着道:
“这...都听老太太的就是,可二舅母那儿...”
贾母嗔怪地瞧他一眼:
“你二舅母也是最疼兰儿的,还能怪你不成?”
老太太,这可难说啊!
论理,祖母对大孙儿自然是该疼爱有加,但谁让王夫人还有个如宝似玉的小儿子呢?
日后若跟着大房过活,凭她威风再大,老了还是得看李纨的脸色。
但若是跟着宝玉过活,有她乖儿子在,她才能成为地位尊崇的老太太。
章目光瞥过屋内袭人、琥珀等一干丫鬟,心知这里头定是有人会将今晚的对话告诉王夫人的
若没有这般眼线,媳妇想讨好婆婆可不容易。
如此他这些话自然不好宣之于口,不过等王夫人知道贾母之言后,自己往后路过李纨屋子时,倒能够进去坐坐了。
所以他当即满口应下,哄得贾母开颜。
趁机他便提了府门前倒座房的事情。
“你这个猴儿精,还非要饶我点好处不成?”
贾母含笑骂了一句,便摆手道:
“你虽蒙圣恩得了禁军随扈,但到底不是公侯亲卫,须得先请军令才是。
若有了军令,那外头的几间屋子且由你使着,只管去告诉你赖爷爷,让他收拾了出来。”
“多谢老太太提点,明儿我就去寻牛姐夫。”
章先行谢了,又顺着贾母的话风笑道:
“老祖宗这般疼爱珠大嫂嫂,我也瞧着十分眼热呢,可不得大着胆子饶些好处,心里才好舒坦吗?”
鸳鸯、琥珀等人听了都抿嘴偷笑。
贾母更是笑个不住,着实更添倦意。
章自也瞧了出来,又陪着说笑几句,也不待贾母遣人去唤孙子孙女,自己便告辞出来,从外头游廊往她们屋子里去了。
按礼原该先去迎春房里,但他却把这茬忘记得好好地,一径先去了上房最东边黛玉的屋子。
才到门前,便有一股不淡的药气萦绕而来。
及至敲响屋门,里头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房门轻启一线,探出半张圆润白嫩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忽闪着:
“我家姑娘正在吃药哦,你晚点...咦,二爷!”
雪雁一时眼睛瞪得溜圆,忙扭头朝屋内道:
“姑娘,是二爷来啦!”
微微的沉默之后,屋里传来柔糯的回应:“让哥哥进来吧。”
方才宝二爷还不让进呢,怎么这会子却让二爷进去呢?
雪雁挠了挠头,堆出笑脸将章让了进去。
入眼处这外间的角落里正生着一个火炉,赤红的火舌不住舔舐着悬在上面的银吊子。
淡淡的雾气弥散而出,浓浓的药香扑鼻而来。
难道今儿小方科的太医得了空?却不知给了何种诊断,怎么好好地就吃上煎药了呢?
章心中喜悦微褪,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小雪雁:
“有劳雪雁妹妹了。”
说着他便一撩横,抬步去了里间。
“哼,我也比姑娘大的,也未必就比你呢!
不过...他长得真的好高啊、”
雪雁揉着脑袋,红着脸蛋,嘟嘟囔囔地跟了上去。
章掀帘进去时,黛玉已放下了手中书籍,正盈盈立于案边,抿着笑儿打量过来:
“哥哥。”
一面还要敛衣万福。
床边的紫鹃垂下了藕荷色花帐,此时也跟着一齐福下:
“见过二爷。”
似乎先前正在铺床。
“紫鹃姐姐切勿多礼,林妹妹今儿身体欠安?”
章只来得及还上一揖,便紧赶两步到了黛玉近前,毫不避嫌地仔细端详了一会。
明黄烛光之下,星眸盈盈,梨涡浅浅的少女肌肤若雪,莹润生光。
不论气色,还是心情,应该都是不差。
这个哥哥...哪有这般瞧人的嘛。
黛玉羞恼地抬眸嗔了面前少年一眼,但见他眼神专注,神色关心,便也只好微微偏过头去,轻声回道:
“先前凤姐姐请来了一位太医院小方科的大夫,替我仔细瞧了瞧,又要了南边大夫的医案看了,倒和他们下的诊断不太一样呢。
虽都说我是水冲脉和交替脉的脉象,但南边的大夫多说我是先天不足,气血两虚,故而要补气养血,开得也都是八珍汤、归脾汤这些。
而这位大夫却说我是心阳虚衰,脉道失养,该要温阳益气才对,因此给我开的便是参附汤了。
不过我自己如今觉着倒还好的,毕竟还没到犯疾的时候呢。”
少女刻下娓娓道来,显是久病成医了。
章虽不通医理,却也听出这太医的意思似乎是...黛玉的病因是出在了心脏上?
这可比单纯的气血亏虚要麻烦的多啊。
章心中暗生担忧,面上松了口气,微微退后半步,与黛玉对面坐了,才笑着摇头道:
“这却是不赶巧了,早知道今儿有太医来为妹妹看诊,我原该早些辞了那些郡王回来的。”
“哥哥现在身上还有些淡淡的酒味呢,想来定是喝了不少的,怕是早忘了托凤姐姐请太医的事罢?”
黛玉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又哼哼着道:
“因你不在院里,人家太医又好容易得了空,凤姐姐便只好让人领了大夫过来。
结果现在好些人都瞧见了,连老太太都被惊动了,幸好凤姐姐说是她心疼我,才特特为我延请了太医瞧瞧,连二十两的车马费也是凤姐姐垫付的呢。
不然她们...她们都该说我娇气了。”
说到最后,少女声音几不可闻,淡淡的怨气中又带着微微的撒娇。
章早听得心化,忙笑着回道:
“此番确实多亏了凤姐姐,回来我便去寻她道谢,妹妹只管放心就是。”
黛玉星眸微横,没好气地嗔道:“人家自然已经道过谢了,哪里就要你替我道谢了?”
见章神色讪讪,她星眸悄染一转,复又抿唇笑道:
“不过那二十两的车马费哥哥可得替我还给凤姐姐,谁让你把我的银子都借走了呢?”
“这原是应该的。”
章忙点头应了,又笑着提议道:
“我前儿进帐了不少现银,如今手上宽裕不少,不如先还妹妹一些?”
黛玉听了忙忙摇头:
“我才不要呢,反正要用的时候我就让紫鹃姐姐找你去‘借’,可不好让姐姐妹妹知道了。”
紫鹃正也和雪雁奉茶上来,听了这话都在抿嘴偷笑。
全然并不担心自家小姐被骗了银钱。
章便也笑着应了,又多解释了一句:
“不过我原没指望这小方科的太医自己得空就上来了,本还想着晚上回来了再去打发人去延请一次的。”
说着他又好奇道:
“这般太医想来的确是医者仁心了,却不知穿的几品服色,可曾留下名姓?”
黛玉偏头想了一想:
“唔,我只听到旁人称呼他乐太医,声音也未很上年纪,服色却是没瞧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