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那田庄每三四个月,便会叫人送来账簿,有些支出不太明朗,但终归不是什么大事。”
“可自伯爷被北伐以后,算算时日,本该在一月前就要送来账簿,但到现在仍不见踪迹。”
“我本想使唤个人去金陵瞧瞧,但一时又不知该派谁...”
听蓁儿提起那座田庄。
迎春倒是有几分印象。
是曾经皇商薛家因薛蟠入营一事而赠予嬴渊的。
那田庄胜在占地面积较广,除此之外,本身并无太多盈利的地方。
而且,在田庄忙活的那些佃户,是自前朝时期就存在。
田庄的地,在他们看来,就跟他们自个儿的差不多。
因此,中饱私囊的问题,绝对少不了。
迎春想了想,开口道:
“说解决,倒是也好解决,不过就是麻烦些。”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所停顿,再次沉思片刻,又缓缓开口道:
“这样,你先随意找几个人,赶在乞巧节之前,给那些佃户们送去一些时兴的果子与布料。”
“让他们将账簿交出来,送到我这,我亲自来看。”
还要给他们送礼?
蓁儿不解道:“若是他们仍旧百般推脱该如何是好?”
一旁,空闲的司琪也开口道:
“是啊,姑娘,您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一定将账簿交出来。”
“若是那田庄真有问题,他们交出来的账簿,只怕咱们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迎春笑道:“这帐能做一时假,还能做一世假不成?让他们将近十年来的账簿都交出便是,若真有出入,再去寻他们的麻烦。”
蓁儿叹道:“郡主有所不知,那些佃户,可都精着呢,怎会将近十年账簿轻易交出?”
迎春瞧了她一眼,摇头道:“亏你还是伺候我表哥的老人,岂不知先礼后兵的道理?”
先礼后兵?
蓁儿正困惑时。
迎春已经给出解释,“我表哥在办两淮案子的时候,民间不是都在传,我表哥与漕帮有往来?”
“倘若他们不给账簿,咱们身为新东家的心意与礼都已经到了,若不知悔改,便借着漕帮的由头吓唬他们便是。”
“如若他们仍旧不给账簿,那就将田庄的土地重新分配,使那些佃户们各怀鬼胎,心生猜忌,自有人会向咱们揭露田庄的问题。”
“...”
迎春并非是要真去寻漕帮吓唬他们,那只是个说法而已。
毕竟,漕帮是嬴渊的人脉往来,如今她还未嫁入伯府,惟恐因此事给嬴渊惹上麻烦。
再则,所谓重新分配土地,不过就是‘二桃杀三士’的法子。
主动揭露田庄问题的,既往不咎,还多赐土地,由新东家做主撑腰。
如果这个法子还不行,那干脆就按每家每户种地多少,又供上来多少粮食,去重新做分配。
只要有人不爽,肯定会闹事。
不管他是主动揭露田庄存在着的问题也好,还是要闹事也罢。
总之,一旦有了第一个出头鸟,各家各户的心里都不会太稳妥。
只要人心不稳,总能找到弱点,去一击毙命。
理清了迎春的思路后,蓁儿突然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连连追捧道:
“郡主高明。”
迎春摇头笑道:“你只是手头上事情太多,被一叶障目罢了。”
“以你的聪慧,只要沉下心来想想,定会想到比我这个更好的法子。”
蓁儿掩嘴一笑道:“说句题外话,蓁儿倒是想着郡主您早日嫁给伯爷。”
“这样,蓁儿也能在您身边,多学些东西了。”
说着说着,便顺势挽起了迎春的胳膊。
第208章 林黛玉的改变
从解决田庄一事上,可以明显感觉到迎春的成长。
蓁儿所言,并非全是吹捧。
她打心眼里认为,此刻的迎春,足以扛起整个伯府管家的重任。
话说自朱夫人等走后。
宝玉闲来无事,去寻刚回到住处的林黛玉。
今日朱夫人等与贾母聊天时,她便在旁边。
几人无意间提到了嬴渊。
朱夫人等自是无需多言,对嬴渊可谓极尽赞美之词。
说他是当朝霍去病,利害的紧呢,区区草原异族,并不是其对手。
贾母对战事也不了解,更无钻研,只是一脸笑意的跟着称赞。
然而,那些话,却是落到了林黛玉的耳中。
以前她希望宝玉能够黏着她,甚至对宝玉有那么几分好感。
是因为黛玉深受自家父亲熏陶,对仪表堂堂的读书子弟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然而自两淮之事过后,她才明白,书读得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更懂得,为何民间多有‘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样的话流传。
渐渐地,她忽然对嬴渊这样的少年将军起了浓厚兴趣。
因此私下里没少了解到嬴渊的事迹。
年少时父母接连去世,因读书需耗费大量钱财,嬴渊无以为济,只得弃笔从戎。
参军第一年,便就骑着战马杀敌见血。
此后几年,更是参与诸多战役,累了一身功绩,才得以换来今日地位。
如今更是深入草原,保家卫国。
相比之下,贾宝玉则显得一无是处。
就连自己的父亲,在为生民立命这一条上,都不如嬴渊多矣。
想到这里,林黛玉坐在窗口,双手托腮,发起呆来。
没过一会儿,向站在身旁的婢女鹦哥,也就是紫鹃,询问道:
“我娘在世时曾对我说,女儿家要嫁便嫁心存大志的人,可怎样的人,才算是心存大志?”
鹦哥是贾母赐给黛玉的婢子,虽说跟在她身边时日尚短,但经两淮之事,她对黛玉的心性,也摸了个大概,反问道:
“姑娘可是想起了那位伯爷?”
闻言,林黛玉没有丝毫犹豫的摇头道:“胡说什么?”
鹦哥连忙低头施礼,“是奴婢多嘴...只是一些话,奴婢藏在心中许久,一直都想对姑娘说...”
待言此处,见林黛玉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她便是继续开口道:
“这世上如那位忠勇伯的人屈指可数,伯爷与二姑娘更是被陛下赐婚。”
“为全您与二姑娘之间的情谊,姑娘的心思,还是能断便断,最好早断。”
说罢,便就跪在她身前。
如果是以前的林黛玉,听到这番话以后,心中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甚至因此落泪,都极有可能。
毕竟,她长叹自个儿命运多舛。
但,她已比普天之下的诸多女子,其命运要好太多了。
而且,嬴渊在两淮时,对她说过的一番话,也一直被她牢记于心。
因此,就连她这柔弱的性子,都有了些许改变。
只见她将鹦哥搀扶起来,莞尔笑道:
“这事,今日就你我二人,说说则罢,莫要再言。”
“至于我心里想着谁,惦记着谁,那是我的事,你无需多忧,我自个儿清楚。”
以前的林黛玉,只要是受到丁点委屈,便会哭哭啼啼。
然,如今,她学会了与其内耗,不如坦然接受一切。
娇滴滴的,虽然会使他人心疼,但亦会让他人瞧不起,觉得自个儿遇到事情只知道哭。
“遇万般事,还需靠自己,性子也需变得坚韧些。”
林黛玉喃喃一声。
那是嬴渊曾经对她的告诫。
也正因此,她才有所改变。
只是偶尔想起嬴渊时,从她的内心深处,仍旧会生出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大好男儿,哪个待字闺中的女子瞧了、见了,不念、不思?
二人言毕后,宝玉来到屋外,轻声呼喊黛玉姓名。
闻言,黛玉叹了口气,道:“你去见我宝二哥,就说,我今日乏了,已睡,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以往,贾宝玉找他,非在生闷气的情况下,她从不会不见。
但现在,她开始适当的,慢慢的,与贾宝玉保持距离了。
女儿家一颗芳心就那么大,实在容不下第二人。
宝玉听黛玉已睡,也不敢打扰她休息,当即有些失落。
又听秦钟去了宁国府那边。
这兄弟二人,虽常在府上学塾相见,但也见不腻。
一听秦钟来了,当即就穿过还在修缮的大观园,去往宁国府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