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正色道:“末将不曾来过扬州。”
约莫又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有斥候前来,递给嬴渊一封信。
他快速看完,又觉酒足饭饱,缓缓起身。
那些官吏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凝聚着。
只见嬴渊再次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
“扬州同知于柏来了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看年岁与谭友德差不多的官吏拱手道:
“回嬴总督,下官就是扬州府同知于柏。”
嬴渊问道:“盐商廖亭,这个人,在你们扬州很出名吗?”
几人面面相觑。
于柏不知如何作答。
嬴渊将方才斥候所传之信扔到地面,
“你的族弟,扬州指挥使于林,犯事了。”
于柏心中一紧,看了一眼身旁的谭友德。
后者则是将目光看向别处。
于柏将那封信捡起。
信上说。
的确有扬州卫将士发现,今早确实不见了几名平日里负责保养军中器械的士卒。
但因扬州卫的备倭兵日常流动性较大,所以,那将士也并未在意。
萧逾明根据这一线索调查,发现那三十人早已没了兵籍。
因为他们都在某次与倭寇的战役里‘死了’。
萧逾明立即擒住于林审问。
于林认罪交代,说那三十名应该已经死去的人,的确是在营中吃空饷。
恰巧这个时候,有个叫做廖亭的盐商,闹到扬州府衙前。
说扬州卫指挥使于林指挥麾下假扮山匪,劫掠官盐,最终又将劫掠来的官盐高价卖给民间江湖势力盐帮。
如此,就连于林培养三十名死士的动机都有了。
同时,于林还承认,确实是他派人暗杀的林如海。
因为他怀疑,林如海掌握了他劫掠官盐贩卖的证据。
于柏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脸色并不显得慌张,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再一次深深地看向谭友德,随后,义愤填膺的怒骂道:
“真乃贼子!羞与其同族!”
嬴渊笑道:“真是没想到,于同知竟如此正直。”
“不过,本将军还真是好奇,你与于林乃是同族,你当真就不知于林所为?”
“一个小小的地方军卫指挥使,哪来的胆子,竟敢贪墨官盐?”
“还有这个盐帮...又是个什么帮派?不知于同知能否向本将军说一说?”
......
在此之前。
林如海灵柩旁。
忙了整整一日的贾琏,总算是将发丧所需物什统统准备齐全。
他跪在林黛玉对面,问道:
“方才我见扬州知府他们...还在前院?”
林黛玉摇了摇头。
今日她一直守在灵柩前,并不知外面情况。
贾琏正色道:“要是再过几日,礼部那边还没消息,还是尽早让你父亲入土为安的好。”
“嬴家表哥突然来到两淮,只怕绝不寻常,咱们在这里,也只能给他添麻烦罢了。”
提起嬴渊。
林黛玉忽然想起嬴渊交给她的一封由贾宝玉所写得书信。
不过,她仍是没有兴致打开来看。
听到贾琏所言,她内心较为纠结。
身为女儿,定是不愿早早地就将自己的父亲安葬。
这时,贾琏又开口道:
“林妹妹,你也看到了,昨夜的事,还有今日那些扬州的官吏...”
“两淮的天,怕是要变了。”
“你一个弱女子,哪里能禁得起这么大的风浪?”
“我已安排好一切,七日后,咱们便能去往姑苏。”
闻言。
林黛玉忽然想到,今日嬴渊对她所说的那番话。
倘若查出自己父亲死因...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只恨自己只为女子。
不能帮助到嬴渊什么。
她不知世间险恶,但同时,她也不是傻子。
有些人,都敢刺杀朝廷命官了,扬言要让林府寸草不生...
在结合贾琏所言。
她岂能猜不出两淮将有大事发生?
“我自是禁不起风浪的...”
“可若让嬴家表哥孤身面对那些风浪...琏二哥哥,我于心难安。”
“只恨,我这女儿身,不仅帮不了嬴家表哥,反而还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说至此处,林黛玉悲从心起。
第125章 江湖谁说了算?
林府前院。
那位于同知正将盐帮来历说给嬴渊听。
让嬴渊感到惊讶的是,这盐帮的历史,居然要比漕帮都要久远。
仅略低于龙虎山天师府。
起源于汉时江淮流域,以贩卖私盐为主。
历朝历代,都曾派遣重兵对其围剿,但这盐帮,宛若春风吹又生一般,斩之不尽。
其主要原因,是官员以权谋私,与贩卖私盐之流相互勾结。
不过,由于太祖建国之初曾对盐帮进行过一系列的打压。
导致这个帮派的实力大幅下降。
运河一带,漕帮要敢说第二,这盐帮,也就只能称个第三。
据于同知猜测,如今,两淮的盐帮子弟,有三千之众。
这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了。
盐帮子弟流窜于市井里巷,想要将其连根拔起,无异于痴心妄想。
就算嬴渊手上有一万精兵,可若是全心对付盐帮,只怕在短时间内,难以取得成效。
他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无论是扬州知府谭友德还是南直隶总督周襄,非常乐意见到他与盐帮死磕。
如此一来,两淮的官吏,自然就安全了。
现在,嬴渊能入手调查的几个点,也就只有盐帮、廖亭。
说是完全被周襄牵着鼻子走也不为过。
但如果不查盐帮,扬州卫指挥使于林交代的那些,就成了一桩悬案。
“本将军奉旨前来两淮剿匪。”
“这盐帮与于林勾结,也算是匪。”
“话说回来,于林毕竟是于同知的族弟,你等身为同族,还是有些嫌疑的。”
“这几日,你就暂且卸下府同知一职,待本将军查明事情真相,你再官复原职。”
嬴渊这样安排,是想剪掉谭友德的羽翼。
毕竟,二人搭台唱戏多年,配合太默契了。
按理说,像是于柏这个级别的官吏,即使是要被免职,也得是吏部先点头。
但由于其族弟犯事,大周律法讲究连带责任,以这个理由将其免职,于柏与谭友德都说不了什么,只能认命。
“本总督在扬州府期间,扬州有关盐务、匪患之事,就无需谭知府插手了。”
“明日,将近年来的扬州剿匪案卷、盐务账簿送到这里。”
“要是没什么事,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嬴渊本想在今日就查出谭友德的问题,但实际情况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那些人,在扬州任职多年,树大根深。
想要连根拔起,还需徐徐图之。
在谭友德等人刚走出林府。
于柏便上了谭友德的车辇。
在大周,关于官员的出行,其实也有一个较为明确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