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衫随风轻拂,儒雅之中不失将士英武气概。
所谓儒将,不过如此。
何福叹了口气,道:“那王子腾来寻我,也是为了要逾明,我心中早已料定,你今日也会来寻我要人。”
“咱们哥俩都是出身宁夏卫,遇此大才,我岂能给了那王子腾而不想着你?”
“嬴小子,一句话,此人深谙兵道,好好用他,或可成你一大助力!”
嬴渊愣了片刻,待回过神来,向何福恭敬道:
“老哥早就想着要将他给我?”
何福哼了一声,“别说老子没有照顾宁夏卫的老哥几个,宁夏卫,是老子半个家!”
嬴渊当即抱拳,“老哥,谢了!”
何福忙摆手,“滚滚滚,没事别来烦老子。”
嬴渊再次郑重抱拳,“日后老哥若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
说罢,便拉着萧逾明手腕走出此间。
何福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撒了一地的酒水,肉疼道:
“这小子,发了横财,不知柴米油盐贵了!”
“宁夏卫那些死难的袍泽弟兄们,哪里尝过这么好的酒!”
说罢,他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没过一会儿,便是多了。
有下人要搀扶他回房休息。
他却醉醺醺的喃喃道:
“谁说老子不想...不想那些个战死的老兄弟们?”
“老子想,怎么不想?”
“人都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又说甚慈不掌兵...都是屁话!屁话!”
第113章 男儿立于世
萧逾明,字公亮,嘉兴人,读书颍敏如素习。
年十二母死,父贞携之转侧军中。
年十八遇嬴渊于京营,渊见公亮喜甚,任以为亲。
全军大比武一役,对于嬴渊来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能将萧逾明揽为麾下。
虽说此人不擅武艺,但身为军中将领,武艺乃为其次,重要的是,懂得如何用兵,如何排兵布阵。
萧逾明恰巧对这方面极有天赋。
假以时日,他将成为嬴渊的一大助力,最起码,能够为嬴渊查漏补缺。
待出何府。
嬴渊与萧逾明同乘马车前往万骑营中。
“从今日起,你暂且担任千户一职,兼任军师。”
虽说萧逾明夺得武魁之位,但毕竟资历尚浅。
而且,万骑营的统制架构基本已经完善,不好更改。
所以,只好让萧逾明兼着军师一职。
大周朝的军事结构虽然比较复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军中并无‘军师’这一明确职位。
也就是不被朝廷正式认可,但是可以多享有一份俸禄。
通常来说,军师一职是由高级官员兼任,且职权和地位在不同时期中有较大差异。
比如行军出征时的军师,有参与临机决断之权。
但在日常训练时的军中,仅有参谋之权。
萧逾明虽只有个正千户的明确官职身份。
但因兼着所谓的军师一职,要远比营中寻常正千户地位高。
说来也巧。
当二人到了营中,嬴渊向诸将公布了对萧逾明的任命之后。
薛蟠那边就传出事情来。
张武听从嬴渊的吩咐,好好照料薛蟠。
给他加大了日常的训练量。
这时,营中将士正训练胆气,而薛蟠这边,却是在练体质。
无论是连续拉弓数十次,又或是举枪挥刀上百次,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而且,张武还特意让薛蟠与其余亲卫比试,结果显而易见,薛蟠每每被揍成猪头。
若是偶尔一日,薛蟠忍也便忍了,但日日如此,他实在忍受不住,趁着嬴渊回营,在军中演武场上大骂道:
“不练了!不练了!将嬴渊叫来!小爷我倒要问问他,他是不是故意虐待于我?”
“我薛家乃是皇商!我舅舅是王子腾!”
“你们这些臭丘八,兵痞,论身份,如何能与小爷相提并论?今日你们敢伤小爷,来日,定要教你们好看!”
“...”
他甚至都要将自身甲胄褪了下来。
张武见他如此,自以为完成了嬴渊吩咐的任务。
于是,就将这件事告知了嬴渊。
后者闻听,连忙去了演武场那边。
却见薛蟠正坐在地上一脸不乐。
要是按照军法而言,少不了要打薛蟠几大棍。
但是嬴渊并无责罚他的意思。
他先是将演武场上的将士驱赶走,仅留下薛蟠一人后。
又让身边侍卫去薛蟠帐中,收拾薛蟠的衣服细软。
显然是要将薛蟠赶出营中的意思。
而薛蟠见嬴渊走来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浑身上下打了个寒颤。
像是极为害怕嬴渊,下意识站起身来。
嬴渊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跟前,瞧着他半脱不脱的甲胄,沉声道:
“将你身上这甲褪下。”
薛蟠自是心中惊怕,但事已至此,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不信嬴渊敢杀他,大不了挨顿打,这兵不当了!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将甲胄脱下,扔到地面。
跟在嬴渊身后的几名亲卫见此,都是极为愤怒。
薛蟠不知甲胄对他们这些老兵意味着什么。
大周不禁铁器却禁甲胄。
若百姓家中私藏兵刃,即使被发现了,最多是在当地衙门报备一下。
但如果是私藏甲胄,等同谋逆。
甲胄之于兵卒,无外乎第二性命!
嬴渊见他将甲胄随意扔到地面,居然还未动怒,只是弯下身子,将那甲胄捡起。
“这甲胄叫做鱼鳞甲,制作这么一副甲胄,需要八十两到上百两银子不等。”
“往常,只有军中高级将领才可佩戴,陛下器重于我,才让我亲卫都着鱼鳞甲。”
“你知道,制作这么一副甲胄的背后,有多少人家付出了血与汗?”
“他们拼死拼活,累了一年,将赋税交给朝廷,让朝廷造了这甲胄,不是让你随意丢弃在地面。”
“是要让你穿上这甲,护着他们能够不被敌军铁蹄践踏。”
嬴渊似是自顾自说着的同时,已将甲胄妥善安置。
薛蟠把头一撇,“与我何干?”
说着,生怕嬴渊打他,不由得后退两步。
嬴渊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想以拳脚责备他,
“我在镇远关的时候,亲眼见到过身着布甲的边卒袍泽兄弟被敌军乱刀砍死。”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他们能穿上这甲胄,是不是就不容易死了?”
“这人生来都是爹生娘养,凭什么他们要死?因为他们吃着这碗饭,就需要付出担当,扛起这杆大旗。”
“这些为家国舍生忘死的大好男儿,你...怎么与他们相比?你...凭什么说他们是臭丘八?兵痞?”
“没有他们,你这个所谓的皇商薛家子,不过就是被北胡踩在脚底的四脚羊而已。”
听到这里,薛蟠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而嬴渊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是,你舅舅是王子腾,你们薛家是皇商,你坐拥万千家财,可以随意杀人无需担责。”
“但,你所谓引以为傲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屁。”
“我来告诉你,身为男儿,什么才值得引以为傲。”
说罢,嬴渊突然大声道:“左右,卸甲!”
言毕。
就见他身后两名亲卫褪去上身甲胄。
薛蟠赫然瞪大双眼。
因那二人裸露的上半身,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肌肤。
处处都是刀痕剑伤。
这般密密麻麻的伤痕,居然...还没死?
薛蟠内心大受触动。
嬴渊指着他们身上的伤痕,肃穆的看向薛蟠,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