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选在这里换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周围皆是洼地和碎石,不便骑兵冲锋。而我们则拥有大量的弓弩,将其击退不难。”
韩当对自己的天赋有着绝对的自信。作为水军将领,靠着骑射双绝的天赋,他麾下的水军在陆战方面也不弱。尤其在这种背水而战的环境中,优势更加明显。
很快,乌桓军急冲冲的杀到了三百步左右的范围。
韩当和陈锐看着乌桓军杂乱无章的进攻,心中微定。
而睑早已看到了全副武装的韩当军,心中却是对斥候暗骂不已。
这叫民夫、护卫?
分明尽是手持弓弩的精卒。
一瞬间,他有种想率部勒马回族的冲动。
但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撤了,回去怕是不好交代。想想族中嗷嗷待哺的妇孺,以及和汉军交战的经验,睑还是咬着牙没有喊停,只是自己默默放慢了马速。
对方皆是手持弓弩,而且甲胄齐全,寻常的游击散射之法恐怕难以奏效,最佳选择便是直接率军冲破敌阵。若是这群汉人和那些县兵一样都是软脚虾,顶过一波箭雨就可以了。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伴随着斥候的报数,冲锋的乌桓军们纷纷稀稀拉拉的射出了一些箭矢,意图扰乱敌阵、挫其锐气。
马上骑射本就是胡骑的拿手好戏。遇到一些作战意识不强的敌人,往往在这箭雨之下便会慌乱起来,此后冲锋将会阻碍大减。
然而,通体铁铠甚至还佩戴着头盔的韩当军,根本不在意射过来的这些劣制箭矢。除了极个别向着脸上袭来的箭矢被侧头躲过外,其他的箭矢射在铁铠上面,连一个白点都没有留下。
韩当嘴角微勾。
别拿护卫不当精锐。
这百名护卫已操练了数年,又经他亲手调教。虽未参与过太大的战事,但经常上山捕猎和模拟作战,还经历过数次小规模匪兵之患,作战意识和战斗能力已不容小觑。
再加上精良的装备,对付这些胡人不在话下。
见到这一幕的睑心中一寒,但他此时已没了退路。周围的洼地根本不适合骑兵奔袭,更别说调转方向了。
他只能赌一把。
“一百步!”
韩当看着眼前这群受限于地形,马速不及寻常骑兵冲锋速度一半的乌桓骑兵,冷冷一笑。
“放箭!直射!”
霎时间,百根箭矢居高临下,笔直的向着乌桓骑兵射去。只是一瞬间便倒下了十数名乌桓骑兵。
手持着特制的硬弓、训练有素的韩当军在天赋的加持下,射速极快。
在第一轮齐射后,护卫们便按照站位分三段式开展射击,连绵不断的箭雨如浪潮一般涌去。
而船上的弩手虽然射速较慢,但精准度和威力都远胜于弓,杀伤的敌人甚至比弓手还要多。
韩当的天赋不仅提高了射速,还增加了射击的精准度,多种要素叠加之下,直压的乌桓骑兵难以上前。冲在最前的乌桓骑兵们面对箭雨很快便倒了下去。
要知道,这些强弓劲弩都是田泽花了大价钱打造的精品,便是箭头都是精铁所制。虽然花费了大量的钱财精力,但效果确实极佳。
连皮甲都没有的乌桓骑兵触之即伤,不少马匹倒地。
挡在最前面的二十名弓手将长矛插在身前,本准备在敌人冲进二十步之时换装。却发现敌人被压制的死死的,根本不需要换持长矛御敌,便全神贯注的发射着箭矢。
遭到迎头痛击的乌桓骑兵此时进退两难。身处的洼地令他们无法提起马速,面对连绵的箭雨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看到族人连续发起数次冲锋,始终冲不进汉军三十步的距离,反而如割麦子般接连倒下了数十人,睑的脸色惨白,心中满是懊悔。
“撤!”
收到命令的乌桓骑兵纷纷勒马,调转马头想要四散后撤。
但松软的洼地令马蹄深陷其中,他们一时难以回转,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碎石,不少骑兵因急躁而跌倒在地。
韩当可不会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命令护卫不断地射着箭矢,在乌桓骑兵跑出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后转为抛射,丝毫不心疼箭矢。
反正长兴岛目前已经通过改进后的水力锻造等手段,以及诸多的优秀工匠,实现了箭矢的大批量生产,储存的箭矢足够他们肆意挥霍。
急躁而来的百余乌桓骑兵,在留下了近百尸体后仓皇逃走。
清点之后发现麾下无一人折损的韩当轻轻点了点头。
命令护卫掩埋尸体、宰杀马肉保存后,继续率部换船前往长兴岛运送物资。
这种情况韩当经历了好几次了,有时遇到的是水匪,有时遇到的是胡骑,但数量都没有这次多,皆被他轻易的收拾掉了。
作为田泽麾下的唯一的水军统领,韩当水军的全能特性在这水军稀缺的北方如鱼得水。
水上无敌、陆上不弱,只要是在水边,无论何种战斗都能从容应对。
第12章 田氏选择
无终县,位于湟水之畔。
田泽的家族便坐落于此。
无终田氏,乃是战国时期田齐之后,底蕴深厚。
尽管在汉室的暗中打压下,如今稍显没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世家相对较少的幽州,依然是顶尖的世家大族。
这些年来,在田泽的帮助下,无终田氏的势力,不仅新增了几千亩良田、底蕴大增,而且凭借蒸馏之术制作的美酒走上层路线,成功打开了皇室和世家的大门,一跃成为幽州首屈一指的富豪。
虽说对于世家而言,金钱并非关键,也不足以衡量其真正的实力,也算得是锦上添花了。
码头上,田氏当代家主田延正望着一车一车的粮草被装上小船,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家主,承寿已经从族中换走近十万石粮食了,而且还不算他自己经营的悦来商行采购的粮食。这些粮食顺着湟水南下至渤海后便被换上海船,去向不明,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一旁的族老田防忧心忡忡的说道。
田延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这不是好事吗?连你都不清楚这批粮食去了哪里,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如此一来,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家主知晓承寿在谋划什么?”
“不知道。”田延看着从另一条船上被卸下的一坛坛美酒。
“这孩子的心思,谁也捉摸不透。我只知道他比你我看的都远、做的都好,这就足够了。”
“我们老了,田氏这一代出了承寿和子泰二人,兴盛有望。他们想要干什么,我们不用去管,全力支持就可以了。”
“可我担心承寿这孩子太过心急,别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田防道。
世上有识之士不在少数。
如今天下的局势,这些世家大族都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严重的土地兼并已经令这座王朝的根基彻底腐烂,只差有人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但无人有解救之法,即便不少名士看出了问题的本质,也改变不了这一大势。
百舸争流、千帆竞发,即便明知如此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但谁又肯落后半步?
大势如此,智者当谋变而非螳臂当车。
与其拦在这辆失控的马车前被撞死,还不如继续跟着马车一起驶向随时会出现但尚未出现的悬崖。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够有更大的概率安全下车。
而唯一有资格能够停住马车的人,当今的天子,也在想方设法的阻止这一切。
刻印“熹平石经”、创办“鸿都门学”,利用宦官开启了第二次“党锢之祸”。
当今天子并非昏聩之人,可奈何有心而无能,根本改变不了现状,反而加剧了矛盾,将这辆失控马车的缰绳彻底拉断,使得世家变得更加疯狂。
世家豪强们都开始加快打造坞堡、私养部曲,为随时可能爆发的变局做准备。甚至有些人都准备刺王杀驾、另立天子。
但谁也不知道这变局何时会到来,是近在眼前,还是在几十年后。有些世家都已准备了数十年之久,却尚未等到。
作为战国齐国王室遗脉,无终田氏对于刘氏并无太多敬畏。
有田氏代齐的先例在前,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在其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田防并不在意田泽是否有谋逆之心,而是担心时机未到田泽便按捺不住开始行动,那样便只能为王前驱,还会招来灭顶之灾。
“不会的,承寿这孩子早熟稳重,又极为谨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会知道轻重的。”田延说道。
就在二人闲谈之际,一名约莫十余岁的白衣少年策马而来,一个利落的翻身从马上跃下。
“见过家主、大父。”
看到自己的得意孙儿,田防担忧的情绪顿时消去了几分,难得露出了笑容。
田延轻轻招了招手,让田畴走上前来,指着远处运送粮草的船只问道。
“子泰,你怎么看?”
作为田氏当代的第二匹千里驹,田畴的名声虽然没有田泽那么响亮,但其聪慧也不容小觑。田延一直想将其作为下一任族长培养。
“二哥做的好大的事业!”田畴看着那往来不息的小舟,一脸敬佩的说到道。
田泽长他五岁,自幼便被他视作楷模榜样。见到兄长有如此气魄,他自然心中赞叹。
“不动声色的筹备了起码二三十万石粮食,你二哥不仅手段了得,图谋也是甚大啊!”
“你猜猜看,你二哥现在在哪?”田延考校道。
田畴沉吟了片刻,脑海中不断盘算着,最终略带迟疑的说道:“辽东。”
“为何?”田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颇为诧异。
为田泽谋取汶县县长的事,是他暗中推动的,并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却没想到竟然被田畴猜了出来。
田畴分析道:“二哥性格稳重、不喜冒险,必然不会离开幽州,毕竟他的谋划必须要借助家族的力量。”
“幽州诸郡中,广阳、渔阳等位于内陆、人口众多,不便行事。剩下的几郡之中,沿海的只有辽西、辽东、乐浪三郡。”
“辽西太近,若有动静族中不会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乐浪太远,来往运输很不方便,而且局势复杂,不是立业之地。”
“辽东地形特殊,有辽泽阻碍,易守难攻、与世隔绝,人口也相对稠密,是一处极佳的立身之地。我若是二哥,多半会选辽东。”
“好!好!好!”田延抚掌而笑,眼中满是满意之色。
“此事你二人知道即可,切不可外传,以免给承寿惹麻烦。”田延郑重其事道。
田泽任汶县县长的事很快便不再是秘密,但这些物资的事情却不便为人所知。
“家主放心。”
“子泰,你日后准备如何?若是让你接任家主之位,你是否愿意?”田延问道。
田畴挠了挠头,低声道:“家主,我想去帮二哥。”
“胡闹。”田防闻言,顿时斥责道:“族中的规矩你难道不清楚?”
“这一代便以承寿和你为首,你们俩不可同投于一处。”
田延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田畴。
“大父,二哥曾经说过,任何事情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墨守成规。二哥需要我,我也能帮到二哥。最关键的是,如今的田氏不需要一个开拓的族长,而需要一个守成之人,我并不合适。”
田畴恭敬一拜,随后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