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宴会散去后,田泽直接在县衙内自己的房间旁给二人安排了住所休息。
当晚,陈宫敲响了程昱的房门。
“你怎么看这位田县长?”陈宫坐在一旁的胡椅上,看着眼前的烛火有些出神。
“性格温和、为人方正,是个不错的县长。”程昱为陈宫倒了一杯清茶。
来到汶县后,他才知道茶还可以这样喝,颇令人心旷神怡。
“他有意招揽你我,恐怕其志非小。”
“此子仁厚,但现如今,仁厚反倒难以成事。”
“倒也未必,那贾文和看似平和,但我感觉其隐藏的很深,恐怕远在你我之上。有其辅佐,应当并无大碍。”
“哦,看来你是有意追随喽?”程昱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陈宫摇了摇头:“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他的出身远不及程昱,就算出仕,这辈子恐怕至多也就能做个县令,此次愿意前来汶县便是已经动了心思,但却并未彻底下定决心。
“是啊,这位田县长还藏着很多东西呢,不见识一下,怎么可能让你我心悦诚服。”程昱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淡淡道。
昨日在宴席上,田泽已经给他们透露了不少内幕。
比如县内规模已近万的百姓,府库内充沛的粮食和大量肉食,诸多的耕牛战马,近千的精锐士卒。
但程昱知道,那只是展现出来的冰山一角罢了。
这位田县长的实力,雄厚的令人难以想象。
他会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吗?程昱不禁心中呢喃。
自幼时他便经常梦见自己登上泰山以两手捧日,故而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值得自己辅佐的人。
他想要追随的可不只是一方能吏,而是如大日一般能够光耀天地的雄主。
尽管如今他已年近四十,但他相信自己终会等到的,所以才有了这趟辽东之行。
……
次日,田泽一大早便准备好了早饭,这次前来用餐的就没有那么多人了。
众将早已前往校场训练士卒,只有田泽、贾诩、典韦和田畴四人陪同。
田泽准备的早饭种类虽然不多,却颇为精致美味、营养丰富,再次令二人赞叹不已。
“二位今日有何安排?”食足饭饱后,田泽问道。
昨日没能招揽到这二位贤士,田泽感觉此事怕是有些难了。
但他也不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距离天下大乱还有近十年呢,黄巾都尚未起义,有的是时间去寻觅和培养人才。
“多谢田县长款待,我等想在县内逗留几日。”陈宫道。
“哦?是否需要陪同?我随时有空。”田泽眼前一亮,笑着说道。
他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在闲逛、钓鱼、喝茶之间循环,军政要事全都甩给了贾诩负责,潇洒的很。
因为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田泽知道,作为一个主公,选贤任能才是最关键的,剩下的就是多走走、刷刷脸,收拢军心民心,发现问题弊病。
“多谢县长,我二人只是随便逛逛,便不打扰县长了。”陈宫婉拒道。
“好,那你们忙吧。文和,给他们两枚令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找文和也可以。”田泽闻言,也不失落,直接从一旁拿起自己的钓竿,哼着歌径自离去。
望着田泽潇洒的背影,陈宫愕然:“田县长,一直这么洒脱吗?”
贾诩微微一笑:“县长是个妙人,每天都要抽出两个时辰在后院池畔钓鱼,其余时间也多半会在外面闲逛。你们若是有事,和我说即可。”
随后其从袖中拿出两枚玉质令牌:“这是县长的令牌,你们持此令牌可在汶县内各处随意走动,百无禁忌。”
“多谢文和。”
看着道谢后的二人离开府衙便立刻分开的背影,贾诩淡淡一笑:“程仲德、陈公台,有点意思。看来不用动用那些手段了。”
行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陈宫感觉就像第一次去雒阳时一般。
一路走一路看,陈宫清点着周围的商铺,心中默默地记着数。
“布匹店、成衣店、白糖店、红糖店、油店、肉铺、酒店、肥皂店……”
琳琅满目的店面直令陈宫数花了眼。
但好在县内一共就两个商市,陈宫很快便估算出了结果。
店铺一百九十余,店员预估应该在千余人左右,但交易量十分巨大,只是半个时辰,仅是陈宫听到的,便预计成交了至少十万钱的生意,虽不知其中利润有多少,但必定不低。
这些自外地而来的客商几乎就是直接奔着铺子来的,到地就交易,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这位兄台,你应该是东郡人吧。”从众多客商交易的声音中听到熟悉的口音,陈宫轻轻避开周围的客商走上前,用家乡话说道。
被问的是个颇为富态的中年男子,回头看到陈宫后,意识到遇到了同乡,颇为意外道:“没错,兄台莫非也是东郡人?”
“自然,你我乃是同乡。在下陈公台,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白祢,见过兄台。”中年男子闻言连忙行礼。
只是粗粗一观,他就察觉到眼前之人气质不凡,绝非寻常商贾,定是世家或寒门子弟,因此不敢怠慢。
“白兄,你这交易的货物为何?竟然愿意不远千里前来?”陈宫看着白祢背后两大车陶罐,问道。
“白糖,这可是汶县的一大特产,寻遍天下也只有此处有。洁白如霜、甜味纯正,好多达官贵人都十分喜爱,根本不愁卖。”白祢看了看周围,微微靠近陈宫小声道。
若是其他商人,他或许不会多说,但他面对的可是位士子。
虽然在田泽看来,白糖比红糖强不了多少,但奈何卖相好,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就喜欢这个。
虽然前世听闻的黄泥淋法他研究了许久都未成功,活性炭他也弄不出来,但在经过不断的实验后,让他研究出了木炭制糖之法。
效果十分不错,制作的白糖其色洁白,而且甜度更高些,非常畅销。
如今更是成了悦来商会和汶县的主打产品之一,闻名天下。
“这里距离中原甚远,恐怕不便运输吧,白兄就不担心赔了?”陈宫问道。
“不会,这白糖售价颇高,只要能运回去,就不用担心亏本的问题。”白祢视若珍宝的指挥着仆人摆正车上的坛坛罐罐,并用绳子绑紧,生怕之后碰坏了。
这个时代的商人,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生存,其洞察力、辨别力远比常人要强。
若无足够的利益和把握,他们又怎么会千里迢迢赶来辽东这等苦寒之地。
“汶县向西可有不少胡人,若是被劫了……”陈宫又问道。
“也不会,汶县官府已经为我们考虑好了这些。”
“汶县以西有一条路直达港口,极为平整,而且路程总共不过数里,周围时刻都有游骑巡逻,发现胡人的踪迹我们无论是撤回港口还是县城都来得及。”
“港口?莫不是可以通过水路将货物直接运往渔阳?”陈宫问道。
他和程昱此前跟随商队便是由渔阳转水路前来,也见识过田泽麾下那怪异的海船。
白祢摇摇头:“不,是运往蓼县。”
第24章 汶县民富
“青州乐安蓼县?”陈宫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蓼县的位置,随后立刻明白了为何是蓼县。
“若是走水路前往确实十分方便,而且蓼县不仅位于青冀二州之间,市场广阔,而且还处在黄河入海口,沿着黄河河道,能够直接将货物运往中原腹地。”陈宫喃喃自语道。
白祢闻言一愣,一拍手掌,称赞道:“兄台当真心思机敏、博学多识!不错,汶县会定期安排海船直接为我们将货物直接运往蓼县,然后我再雇佣船只沿黄河河道将货物运往兖州。”
“这样一来,不仅方便运输,速度快、成本低,而且安全性高,不用担心匪患。就是黄河河道沿途的官吏贪了些,大部分的成本都花在他们身上了。”白祢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过总体而言利润还是颇为可观的。”
“如此一来,倘若顺利的话,往返用不了一个月吧,确实方便。”陈宫略微计算了一下。
他虽未曾从事过商贾之事,但也曾有所了解。
商贾经营,最为看中的不过是利益、风险和时效罢了。
汶县将这三个问题都解决了,怪不得前来的商人如此众多。
“差不多,只可惜前来汶县无法直接从蓼县乘坐海船,要不还能再缩短大概十天。”
“哦?这又是为何?”陈宫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清楚,他们说这些海船还有其他生意,不允许我们乘船回汶县,只能多绕一段路去渔阳,那里才有汶县的海船来接我们。”
“奇怪,这些海船还能有什么生意?”
白祢小心翼翼的又靠近了陈宫一点,低声说道:“我曾看到蓼县周围有不少流民,估计得有一两千人。”
“招募流民,但这数量……”陈宫微微沉吟。
“这些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再说了,现在中原遍地都是吃不上饭流民,怎么也不可能更糟。”
“多谢兄台指教。”陈宫拱手道。
白祢赶忙摆了摆手,恭敬回礼:“不敢不敢,这些周围的人其实也基本都知道,算不上什么。”
随后陈宫又询问了几位商人,对于汶县的商业有了一定的了解后,便朝着城外走去。
他本想了解一下汶县周围的村落情况,却没想到刚出城不久,就看到村民在耕种。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陈宫或许觉得可能是刚从南方来的流民,不熟悉北方的气候而产生了误判。
但这一群人都在田里忙碌,显然并非如此。
走近一看,陈宫更懵了。
“老伯,你种的是什么?”陈宫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他一度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回公子,老朽种的是小麦。”老者见陈宫的穿着气质,连忙放下手中的农具,恭敬的回答道。
“这里是辽东!如今快要入冬了,你在这里种小麦?”陈宫感受着周围的凛冽寒风,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即使身上穿着田泽准备的辽东特产之一的棉衣,陈宫都觉得有些微凉,此时辽东的温度与中原和南方的冬季几乎无二。
若是种的是秋冬季节能够生长的蔬菜、豆类和高粱之类的,陈宫也就忍了。
这一片几十号人在种小麦,而且还用起了牛耕铁具,明显是动真格的。
自从来了汶县之后,见识过诸多新奇之物,陈宫一度认为不会再有什么能够让自己震惊的了。
却没想到在这里再次被打破了认知。
这群人是不懂种地吗?但看他们个个满手的老茧和因常年劳作暴晒而粗糙的面容,也不像啊?
老者明显已经习惯了陈宫的反应,熟络的笑着道:“先生,不光是你,老朽一个月前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以往在咱们辽东的冬季,别说种小麦了,种啥都长不了。”
“但现在不同了,自打田县长来了之后,不但给我们分了田地粮食,而且这老天爷也跟着变好了。”
“上个月,县长在咱们村的地里安排人种了几亩小麦,我们也觉得这是在闹着玩。”
“可您猜怎么着?这一月里啊,雨水零星不断,隔三差五的夜里就会下一场,那麦苗还真长起来了!”
老者一边说一边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田地。
“你看那边,就是上个月刚种的麦苗,都已经这么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