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的话几乎磨灭了曹操的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看清了昏暗的未来。
没有粮食，人口就无法增长，就算有着世家豪强的帮助，养得起士卒，也是死一个少一个，根本无法补充。
即使他们知道田泽为了保留中原的元气有些顾虑，但是届时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他们能怎么办？
真的以带着中原百姓一起死为要挟逼迫田泽退兵吗？那样的话即使田泽退了，他们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会遗臭万年。
荀、戏志才等人都沉默了，他们如何不清楚。
若是这两年能够尽快的恢复生产、缓过来，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线机会。而现在即将面对又一年大规模天灾，他们还能指望什么？
屯田之策他们早就想到，但是遇上这种浩大的天灾，便是屯田又有何用。粮食本来就不够吃，他们可没那么多的钱粮去组织百姓开凿修建水渠。
“主公莫慌，田承寿三五年内应该不会攻伐中原，我们还有发展的机会。”
就在曹操绝望的时候，毛忽的开口道。
双目已经有些失去光芒的曹操闻言，顿时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道：“孝先，且细细说来。”
毛的双眸中一片冰冷，仿佛无情的机器一般问道：“主公，田承寿想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这天下。”曹操毫不犹豫的说道，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荀和戏志才被这一言猛然点醒，顿时也明白了毛的意思。
“只怕不仅是这天下。否则田承寿不会在现在便耗费如此多的钱粮开垦东北平原，也不会为了保留中原的元气而不惜与我们交易。”
“最关键的是，他不会留着吕奉先。”
第257章 毛的推测
“纵观田泽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此人掌控欲极强，而且擅造大势，一直都是以稳取胜。”
“其宁愿与天下世家豪强为敌，也要推行土地公有，此等气魄，亘古罕有。”
“但是，明明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愿意放开东北平原，与治下明明已经完全在掌控之中的世家一同开发。此举绝不可能是为了缓和与天下世家豪强的关系。”
“以其霸道的作风，也不可能是为了从内部瓦解世家豪强，更不可能是想放弃此前的一切，继续与世家共治天下。”
曹操闻言，微微颔首。
如今的田泽麾下的人口、土地、财物，比之其他所有诸侯和世家豪强加起来都要多。在起家之时都敢和世家豪强硬刚，在这种巨大的优势下，田泽必然不可能会自找麻烦。
“河北一战，吕奉先兵败。依常理来看，其对于吕奉先的处置，无论是杀是用，都不奇怪。”
“但是，田泽却将其留在了并州北部，而且丝毫不动其麾下文武和大军，甚至还留下了不少的百姓。”
“这种行为，于其而言，极不合理。除非……”
“除非他想推行分封，让吕奉先前往他难以顾及的地方去建立封国。”曹操沉声道。
作为主公，他最清楚作为一个主公会做这种事，必然只有这种原因。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出于天赋开启状态的毛难得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天下在田承寿眼中，恐怕已经太小了，他的目光不止于此。”
“一个有如此野心的人，他对于天下的考量必然是从整体的角度去看待。我们眼中的天下，在其眼中，或许只是迟早要到手的一部分，而且是基本盘。”
“征战真正的天下的基本盘。”
“所以他才会一心保住中原的元气，资助我们大量的粮草。”
“他也不怕玩火自焚。”曹操略带些酸涩的说道。
“若是田泽站在这种角度下，主公你觉得他接下来的目标会是哪里？”
“不应该是中原吗？”曹操皱眉道。
毛轻轻的摇了摇头：“主公，田承寿对于人口有着超乎寻常的重视，甚至就连异族之人也不放过。”
“据所知，这些异族之人并不全部被田承寿用于劳作服役，还有很多正在被其教化，意欲将之转为汉人。”
“而将异族教化，是需要大量时间的。所以在田承寿的角度，平定和吸收异族的优先级还在我们之上，否则的话当初其也不会选择耗费近两年的黄金时期攻伐东北平原了。”
“与我们相比，田承寿更加重视的多半是塞外的鲜卑人。”
“可塞外不比东北平原，广袤无边。汉室如此强盛，征战数百年也一直未能将其纳入治下，又岂是田承寿能够轻易打下的？”曹操质疑道。
“不，很有可能。”毛叹了口气。
“在田承寿打下东北平原之前，天下可有人能够想象的到东北平原也能够纳入我汉人治下？”
“塞外虽较之东北平原还要宽广数倍，但终究还是有着边界的。据典籍记载，塞外的北部、西部皆有连绵高耸的山脉。”
“参考东北平原，田承寿未必没有可能以这些山脉为边界驻军，将塞外尽数纳入治下。”
“东北平原是一处肥沃之地，塞外那可都是草原！这种地方怎么能发展的起来。”曹操说道。
大汉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在东北平原得以开发之后，不少边境的诸侯和世家豪强都曾将周围的情况再探了一遍，希望能发现另一个“东北平原”。
然而却都扫兴而归，即使像是益州西南等地方有一定的潜力，他们也不具备开发的条件。
“主公。田承寿治下不缺粮食，对于肉食却有着不小的缺口。况且，田承寿还发明了毛衣、毛毯等物，草原的经济价值虽低，但如今恐怕也已有了一定开发的价值。”
“而且田承寿已经在东北平原试点此事了，明显是为了之后推广作准备。”
曹操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但仍旧觉得毛此言并非完全合理。
毛自然也知晓自己这般推测无法令曹操信服，转而又换了个角度。
“主公，觉得田承寿倾力攻伐中原，您与袁本初会如何应对？”
“联合刘备、孙策、公孙瓒、李郭汜甚至是刘焉，合力击之。拉长战线、诱敌深入，哪怕把中原打烂，也要耗死田承寿。”曹操咬着牙道。
当实力强大到田泽这般地步，已经不是一两场战役能够消灭的了。而且这种规模的战役，靠的已不是战术，而更多的是战略，拼的更多的是底蕴。
虽然他和袁绍实力可能相对弱了些，但是占据地利主场优势，以守为主，和田泽耗上两年还是可以的。
“您与袁本初，和天下诸侯相比，孰强孰弱？”
“我与本初更强。”曹操自信道。
“如果战事不利，您觉得田承寿有能力将您和袁本初围困杀死吗？”
“不可能。”曹操毫不犹豫的说道。
开玩笑，到了他们这种实力，谁还没有一些后手了。尤其是大规模战役，想要撤离并不难。
汉末几大战役打的那么惨，也没见有一个诸侯真的被围困而死的。
“如果中原丢了，您和袁公会作何选择。投降田承寿？”
“不可能。我会率部西进，转战司隶，亦或者率部南下联合刘备、孙策，无论如何也不会投降。”
“如此，情况岂不是显而易见？”毛说道。
“孝先，你的意思是？”曹操听着毛此言，顿时又明白了些什么。
“昔日秦灭六国，先取地势偏僻且实力较弱的韩国。田泽最好的选择自然也是如此，先弱后强。”
“攻打中原，一者难度太大，二者中原破碎于田泽而言得不偿失，三者主公与袁本初被击败后也无法消灭，只会退往南方增强刘备等人的实力。”
“我若是田承寿，便会先拿下司隶，继而攻占西凉、益州，断掉主公您与袁绍、刘备、孙策发展的空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继而一统。”
“况且，益州天险之重要，凉州公孙瓒与田泽关系的难以捉摸，司隶李郭汜如今内斗的良机，这些都是田承寿需要考虑的。”
“先拿下这三州之地，落袋为安，才是最好的选择。”
曹操闻言，豁然开朗，不禁感叹道：“孝先当真大才！此言令某如拨云见雾，茅塞顿开！”
第258章 背刺之谋
“孝先，依你之见，田泽接下来的目标多半为司隶，那我等应该如何处之？”曹操问道。
毛并不回答，而是看向荀和戏志才：“主公，于战略而言，我不如文若和志才，只是在分析情报、思考问题的立场上有些许浅见罢了。”
“主公此问，还当请教文若和志才。”
自家人知自家事，毛自问作为文臣谋士在各方面都可数一流，但是对比荀和戏志才这两位还是有所差距的。
他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跳出曹操方谋士的身份，以绝对第三方的角度考虑整个天下，不受任何杂念限制去思考问题。
平心而论，他能看出来的，荀和戏志才如何看不出来？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曹操闻言，微微一笑，顺势看向荀和戏志才。
机敏如其，如何不明白麾下文武之所长。
荀和戏志才相互对视了一眼，戏志才率先开口道：“主公，我们在李郭汜的身边也埋有暗子，但是掌兵不多，而且与李郭汜不算亲近。”
“若是我们想抢在田泽之前拿下李郭汜、夺取司隶，恐怕难以为之。”
“田泽行事一向稳健，已于上党、太原驻扎重兵，一旦我们西入司隶，其必然会采取行动。”
“我军派出的兵力过少，只怕难以抢得过田泽。派出的兵力若多，只怕田泽会顺势直接避开长安，调头攻取洛阳，断我军后路，届时我军将进退两难。”
剑走偏锋的戏志才几乎在每个诸侯身边都埋了些许暗子，但是混得好的并不多，像是之前发挥了巨大作用的蔡瑁，也不过是戏志才靠着天赋强行拿下的。
再想拿下李郭汜，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时间不允许，而且很可能会为田泽做了嫁衣。
在占据了并州这个战略要地后，田泽居高临下、俯瞰中原，已经完全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主公，志才所言不错。李郭汜虽然外强中干，但如今我们也需要休养生息，无力吞并于其，只能等相助于其。”荀也跟着道。
曹操闻言，顿时头疼了起来。
李郭汜这俩夯货，若是作为敌人，对付起来不难。但是和其结盟对付田泽，曹操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两个猪队友。
“弘农与南阳临近，能否联系刘玄德出兵相助？”曹操问道。
戏志才叹了口气：“主公，刘备如今的兵力并不多，只怕无力出击，最多屯兵南阳边陲作威胁状。”
“而且刘备如今新下荆州，需要很长的时间梳理治下。于其而言，出兵并无好处，还不如想想如何拿下益州、交州和扬州等地。”荀说道。
“袁绍的情况也差不多，至多能够牵制住冀州的关羽军，并无余力前来相助。”
此刻的曹操无比羡慕田泽那堪称恐怖的内政和后勤，似这等战事于其而言几乎可以随时打、一直打，而对于他们，打一次就要伤筋动骨，连续攻伐的代价太大，根本难以承受。
若非已经退无可退，他实在不想再与田泽开战。
“联络下凉州的公孙瓒和益州的刘焉，请他们出兵相助。”曹操说道。
“诺。”
戏志才明白，这样做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办法，只能尽力而为。
……
临淄，袁绍召集群臣商议后，也作出了和曹操相近的判断，认定了田泽接下来的走势。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袁绍甚至宁愿田泽攻打的是中原。
若是让袁绍攻打冀州，哪怕只有关羽军团与地方守军驻守，不过二十万兵力，袁绍倾尽全力也动摇不了分毫。
而若是田泽率军越过黄河攻打青州，哪怕是三十万大军，袁绍也有把握能够拖住对方。
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坚守，田泽没有一年的时间也别想摸到临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