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384节

  见到消失数日的鹿蚝出现,郭淮小步上迎,低声问道:“可有探听到可用军报?”

  “蜀人在葭萌关后剑门修有关隘,并留置兵马数千。而据蜀人军士所说,梓潼离剑门有数百里之遥,离白水关更有六百里之遥。我军如若突袭白水关,短期之内将无大军来援。”

  鹿蚝说道:“但葭萌、剑阁会有戒备,后续恐需大军方能破关。”

  郭淮沉吟少许,说道:“葭萌、剑阁非今下所能图,眼前如何袭取白水关,方是关键之事。”

  鹿蚝眺望远处的白水关,说道:“白水关背靠江水,东南与葭萌连通,山高水深,关隘险峻,是为蜀中咽喉。今欲袭取白水,恐需借迎亲之机。”

  说着,鹿蚝看向郭淮,问道:“敢问将军,今可有破白水关之策?”

  郭淮招了下手,鹿蚝耳朵凑上去,一阵叽里咕噜的下来,听得鹿蚝脸色大喜。

  “将军谋深多智,仆深感钦佩!”鹿蚝面露敬佩之色,拱手道。

  郭淮拍了拍鹿蚝的肩膀,说道:“远出探查辛劳,今先修养力气,稍后君有大用。”

  “诺!”

  及鹿蚝告退,郭淮望着其背影,眼眸中闪过欣赏之色。

  中条军少年作为花费数年培养出的人材,一入军中便因出色的军事素养得到一众军官的欣赏与青睐。尤其三百少年为天子所培养,身为天子门生,一旦发达起来,前途不可限量。

  鹿蚝在救援汉中一役中发挥出色,受到张虞的亲自接见,依照个人意愿,至汉中出任军官。时郭淮至汉中任郡守,因无亲信使用,又因鹿蚝能力出色,便常委重任于他。

  少许,白水关门开,数百男女奴婢拥着伞盖华丽的车驾而出,另有将校陪护。

  郭淮按剑趋步直行,侍婢百人持剑侍立,明晃晃盯着郭淮,令人大感不适。

  见状,郭淮眉头微皱,但神色又很快恢复,至车驾前止步,拱手道。

  “汉中太守郭淮拜谒夫人!”

  孙仁掀起车帘,瞧见郭淮胆色出众,暗自点头满意,遂淡淡说道:“有劳郭府君相迎了!”

  说着,又看向身侧的守将李异,说道:“有劳将军护送,今可归城矣!”

  “诺!”

  李异从怀里取出文书递与郭淮,说道:“夫人嫁妆在此,劳郭君查收。”

  郭淮接过文书,亲自至马车上一一检查,似乎生怕嫁妆数目没对上。

  等了半天,孙仁见天色不早,有乌云压阵来袭,遂不耐烦道:“天色渐晚,若不出发,恐有雨水来袭。”

  郭淮磨蹭了许久,方才挥手,示意车驾启程。

  郭淮乘马开道,千人兵卒压道并行。孙仁车驾居中,男女侍婢随行左右。

  走了约一个时辰,天色已被乌云所覆盖。天空轰隆了声,雨水淅淅沥沥下降。

  “将军,下雨了!”

  鹿蚝驱马上前,说道。

  郭淮擦了下脸上的雨水,说道:“通知郭绪依计划行事!”

  “诺!”

  在鹿蚝的招呼下,一骑快马出奔,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雨水下了半响,婢女们的衣裳浸湿,发髻妆容打散,脚步愈发迟缓,故不得不去找孙仁。

  “千金,雨水太大了!”

  领头媵女狼狈说道:“看能否先行避雨,待雨水稍停,再行上路。若强行赶路,仆恐婢女感染风寒事小,陪嫁蜀锦若毁恐会事大!”

  “让郭淮前来!”

  “诺!”

  少许,郭淮被招至车驾前问话。

  “夫人,不知有何吩咐?”郭淮问道。

  孙仁掀起车帘,语气带有不容置疑之意味,说道:“今雨水渐大,将军何不停下歇息。待雨水稍停,方再赶路不迟。”

  郭淮毕恭毕敬说道:“夫人,前方一里便有臣所搭建营帐,今可至前方歇息!”

  孙仁柳眉微挑,不满说道:“我所之语,莫非将军听不懂是吗?”

  闻言,郭淮愣了愣,没想到孙仁脾气这么大,真不愧是猛虎孙坚之女!

  得势不饶人,孙仁威胁道:“不怕蜀锦淋湿,令我嫁妆损毁,将军可自便!”

  说着,孙仁可不管郭淮,便将车帘放下。

  郭淮脸色不太好看,有些担心孙仁会破坏他的计划。然经一番考虑,见不影响大局,便安排车驾停下,让人至山岭树中避雨。

  雨水一下便是一个多时辰,其间郭淮在树荫下避雨,身上已披上蓑衣。

  过了片刻,鹿蚝再次找上郭淮,低声说道:“将军,郭绪人手已至。”

  “好!”

  顿了顿,鹿蚝问道:“仆闻孙夫人脾气刚烈,驱使将军如命属下,不知夫人是否会影响夺城之计?”

  郭淮沉吟了下,笑道:“夫人待你我便已如此放肆,料待下属会何等跋扈?故如能利用得当,或能助你我夺得白水关。”

  “利用夫人?”

  鹿蚝思考了下,问道:“夫人为陛下妃嫔,陛下若知此事,不知会怪罪否?”

  郭淮正色说道:“陛下为英明之主,岂会不知兵事为先之理?上月之时,陛下来信叮嘱,令我等先行夺取关隘,其余之事为次。”

  “诺!”

  见雨水下得差不多,郭淮便前往寻找孙仁。

  “郭将军有何要事啊?”

  车内,见是郭淮前来拜谒,孙仁语气散漫,问道。

  “禀夫人,据兵卒刚刚来报,因雨水太大之故,前方栈道被泥水冲毁。如欲修通栈道,恐要等上一、两日。”郭淮神情无奈说道。

  孙仁柳眉大皱,说道:“今下雨水虽大,但不至于冲毁栈道。”

  “夫人有所不知!”

  郭淮解释道:“因汉中与蜀中音讯断绝数年,其栈道年久失修,风吹日晒难免腐朽,今遭雨水裹挟山泥冲刷,骤而被毁非不可能之事。臣受命护送夫人至长安,岂敢瞒报夫人!”

  见郭淮言语诚恳,孙仁烦闷说道:“今栈道被毁,以将军之见,当如何是好?”

  郭淮故作沉吟,说道:“今粮、水尽在营寨之中,然栈道断绝归途,为夫人安危而虑,或需请夫人返程至白水关歇息。及淮修好栈道,再至白水关迎请夫人。”

  孙仁瞧了瞧天气,思虑两家关系,既有心请郭淮至白水关歇息,但又担心唐人会趁机夺关,遂说道:“雨天突发变故,将军多有不易。我今先返程白水,将军在外歇息不便,可先拟份辎重细目于我,我让李异差人督办。”

  “谢夫人仁善!”

  “举手之劳!”

  或许是觉得自己赢得未来丈夫属下的认可,孙仁心中不由微喜,自我感觉良好。

  返程之时,天色已是渐晚。至傍晚夜深,唐军兵卒护送车驾回到白水关城下。

  得知车驾去而复返,李异大为诧异,遂至城楼上查明情况。

  城楼上,灯火通明,李异在城楼上与下头答话。

  “车驾怎去而复返?”李异问道。

  郭淮抱怨说道:“栈道年久失修,大雨裹挟山泥冲毁,不得不返程。栈道修缮需费一、二日,夫人为千金,我恐在野外委屈了夫人,遂暂请夫人至白水关歇息。不知李将军愿否?”

  李异心有疑虑,问道:“夫人何在?能否请出车驾一见?”

  郭淮应了声,故意改了下言辞,令人告诉孙仁,因恐孙仁身份有假,李异要让众人步行入城。言语篡改了下,孙仁大为愤怒,令人驾车至城下。

  “李将军,夫人令你出城迎接,否则便不入城!”侍从答道。

  闻言,李异谓左右感叹说道:“此乃真千金矣!”

  蜀中脾气、排面最大者,莫过于孙仁了。因是嫡女身份,深受孙坚、孙策、孙权三父子的宠爱,故出行有百名侍女随行,各个持刀剑,大臣如若遇见无不恭迎。

  李异曾经遇见孙仁,彼时孙策尚在,因为有人冲撞孙仁车驾,便将那人便处死,令李异感叹孙仁之尊。

  故今孙仁发话,李异不察有异,遂开门亲迎孙仁。

  白水关门开,在郭淮的故意安排下,载有蜀锦、金银陪嫁物件的车先行入城,其给出的理由很充分,陪嫁之物在外恐会折损,留在城中更为妥当。

  因是白天从城里所出,故蜀人不疑车辆有假,遂直接放行入城。仅是没有人注意的是与白天所出车辆相比,今夜幕回到城中的车辆更为沉重些。

  见车辆一辆辆入内,没有受到严格严查,郭淮长吐了口气。

  “在下李异拜见千金!”

  李异领着数名侍从到城外,向车驾上的孙仁问好。

  见李异亲自出迎,孙仁脸色稍微好了些,冷声说道:“还以为我出嫁至唐,便不入将军之眼!”

  “千金之语,仆不敢受!”

  李异赔笑说道:“仆在城内备好佳肴、热水,以供千金下榻歇息。”

  “进城!”

  李异招了下手,示意驭手驱车入城。

  趁孙仁车驾入内之际,郭淮寻上李异,拜谢道:“栈道耽搁脚程,有劳李将军了!”

  见郭淮模样狼狈,又有上午和平交接之事,李异不疑有他,说道:“两家结为姻亲,便乃一家之人。何况君之夫人,乃我之千金!”

  “善!”

  二人寒暄了下,便各自拜别。瞧了下周围混乱的情况,郭淮向左右打了下招呼,遂偷偷从怀里取出匕首,猛地向回城的李异扑去。

  李异没有防备,只觉得脖颈一凉,一阵剧痛传来,继而被郭淮扑倒在地,不知情况的他急声喊叫。

  “敌袭!”

  “敌袭!”

  李异侍从闻声而动,欲仆向郭淮救下自家将军。

  与此同时,距有数十步之遥精锐唐卒开弓齐射,箭簇精准射中李异扈从。数十根箭矢将四名扈从射成刺猬,四人先后惨叫了声,便当场横死。

  “杀!”

  箭矢射出之后,百名靠近的甲士涌上,冲向城门大开的白水关。

  不仅于此,之前先行入城载有陪嫁的车辆忽然活了起来,二十来名唐军甲士从蜀锦堆里破出,吓得城内兵卒触不及防。

  鹿蚝从车上跳下,一刀砍翻持矛的蜀卒,高声道:“李异已死,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趁着蜀卒无备之际,身材魁梧的唐军甲士大开杀戒,几乎无一合之敌。甚至因没做好作战准备,蜀军兵卒仅有少数人着甲,今在鹿蚝所率二十余名甲士的冲击下,门卒溃散而逃。

  杀退蜀卒,鹿蚝没有趁势追杀,而是大开城门,招呼唐卒涌进城门,以希望尽快占领白水关。

  今时,郭淮在李异脖颈上扎了七八下,其殷红的献血涓涓外流,口鼻已无呼吸,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郭淮抽出配剑,厉声道:“今日破城,封赏倍之!”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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