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294节

  许攸微微行礼,见张虞没有亲迎,心中顿有失落,说道:“久闻郭君之名,不知大将军何在?”

  郭图说道:“君侯在帐中等候先生,劳先生随我前来。”

  路上,许攸试探问道:“今时尚早,先生本应就寝,怎……”

  郭图笑吟吟,说道:“昨夜君侯与众谋士商讨军策,初入随不久。而我值守夜事,收发军情,故来迎接先生。”

  “商讨军策?”

  许攸眼珠微转了下,问道:“张辽斩蹋顿,败公孙,威震河北,已为袁绍心腹之患。而今君侯再商军情,莫非是为破袁绍之用?”

  郭图笑而不语,仅是将许攸引至帐中。

  帐中,许攸见到衣冠整齐的张虞,心中不由感叹了声,相比袁绍而言,张虞实在是年轻了,难怪这么有耐心与袁绍对峙,不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吗?

  “南阳许子远拜见大将军!”

  张虞故作狐疑,打量着许攸,半响不语。

  过了少许,张虞才慢悠悠开口,说道:“卿是为袁绍元从,今来我军中是为何事?”

  许攸为壮底气,笑了一声,说道:“常闻大将军求贤如渴,攸今前来是为大将军效力。”

  张虞神情不动,说道:“恐效力为假,实欲为死间!”

  此言一出,许攸脸色微变,他本以为自己来投张虞,会是张虞的恭迎,不料今却是遇见张虞的质疑。

  许攸渐有恼怒,说道:“我倾心来投,大将军何出此言?”

  “此问有何不可?”张虞从榻上起身,淡淡说道:“我与袁绍交兵,一役决分胜负,卿是为袁绍元从,无故弃袁而投我,试问我怎能不猜忌?”

  话已至此,许攸仅能含糊说道:“我不能择良主,屈身于袁绍帐下。交兵以来,我屡献计策于袁绍,而那袁绍却言不听,计不从,故我方舍袁而投君侯。”

  “呵!”

  张虞神情不悦,冷哼一声,便甩袖而出帐。

  见状,许攸不知所措,问道:“君侯何故如此?”

  张虞脚步停于帐口,说道:“君自言诚心投我,而君不肯以真情相告,实令我大失所望。”

  许攸咬牙了下,作揖拜道:“非攸诚心隐瞒,而是事出有因。君侯若是愿听,攸愿悉数告之。”

  “好!”

  张虞移步回榻,并让许攸入座。

  “实不相瞒,攸与审配有仇。他受命回信都督办粮草,而不料将我妻儿下狱。袁绍既不能纳我之策,又纵容审配陷害于我。他今无情,岂能怪我无义!”许攸摇头自叹说道。

  见许攸言语中隐藏真相,张虞上下审视许攸,说道:“许子远敢更换汉帝,今怎不敢深明缘由!”

  在张虞审视的目光下,许攸露出不好意思之色,只得如实说道:“审氏为冀州大族,是为袁绍之依仗。我旧时收取贿赂,与审配多有冲突。今审配主事冀州,追究我旧事之罪,故下令逮捕我家中妻儿。”

  张虞神情微松,说道:“陈平有盗金之罪,高祖尚能纳之。君有良、平之才,袁绍不能器重,实为他之罪也!”

  说着,张虞起身向许攸拱手,说道:“卿既是诚心投我,我当诚心以待先生。刚刚如有得罪,还望先生勿怪。”

  许攸心中不悦之情尽散,深深作揖回礼,说道:“公为大将军,攸为布衣之身,岂敢受此大礼。”

  “来人奉酒水!”

  张虞邀许攸上榻,与自己对坐,说道:“先生奔波一夜,恐已是饥肠辘辘,今略上薄宴。晚些设大宴,邀众人为先生洗尘。”

  “多谢君侯爱护!”

  许攸再次拱手,说道:“今后攸愿为君侯奔走。”

  “子远言,袁绍不能纳君之策,不知君为袁绍献何计以破我?”张虞问道。

  许攸捋须而笑,说道:“拙劣小计,昔蹋顿围蓟县时,我知君侯有意遣援军北上幽州,故为劝袁绍趁虚袭击河内,时北能据上党之地,以断君侯大军之粮;西能威慑河东,动乱君侯大军军心。”

  张虞眉目微扬,故作惊讶,说道:“若袁绍依子远之策,军心大乱,我恐已是兵败。”

  许攸心情甚好,说道:“我今投效君侯,便是为君侯献计破袁绍。”

  张虞为许攸斟酒,说道:“子远有计尽可说来,我洗耳恭听。”

  许攸捋须沉吟,说道:“古来欲覆没大军,唯有寥寥数策。其一,断敌粮草,令敌无粮自溃,此是为白起败赵括之法;其二,破灭根基,敌卒不战自溃,此是为高祖袭破项羽之策。”

  “袁绍军粮虽屯于邯郸,邯郸城高且坚,难以攻取,故断敌粮草之策莫能为。然袁绍大军在外,而内地空虚,故如能遣一兵趁虚而向信都。信都及下,恩待信都百姓,则袁绍兵马自溃!”

  许攸用食指敲击案几,沉声说道:“河北兵马不复被袁绍所有,则袁绍仅有海滨之地能容身。彼时君侯欲亡袁绍,遣一大将便足矣!”

  听闻许攸的计策,张虞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见张虞不说话,郭图说道:“趁虚而向信都,谈何容易?且不言沿途兵马,袁绍在信都必留有精锐,岂能轻易伐取!”

  闻言,许攸却是哈哈笑起来,说道:“袁绍分兵于常山,北有公孙求援,而他率大军屯于磁山,巨鹿、安平二郡已无重兵驻防。故可令一军乔装成袁军模样,以救援公孙瓒为名,深入巨鹿、安平,一路畅通至信都。”

  “而信都城中有数千兵马,若是常人驻守,遣猛将伐城,必能破之。”说到此处,许攸话语有些迟疑,说道:“仅是守城之人为审配,若他察觉兵马动向,则信都难以破矣!”

  张虞依旧沉默不语,深思许攸所献计策。

  不得不承认许攸有才,他所献之策深合兵家之法。历史上,吕蒙袭取了江陵,关羽数万大军不战自溃。而今他若袭取了信都,袁绍帐下的河北兵马必会溃散,依照历史的话,张之辈必会率兵归降,彼时袁绍在河北的统治将会土崩瓦解。

  “君侯~”

  见张虞迟迟不说话,许攸小心翼翼问道。

  “嗯!”

  张虞从思虑中回神,说道:“子远之策甚是不错,然出兵细则还需商议。”

  说着,张虞看向郭图,说道:“子远初至军中,想来多是疲惫。公则先带子远歇息,稍后我再求教。”

  “诺!”

  ps:还有一章,我不敢忘。

第400章 一举而定河北!

  上泉邑,并军大帐内。

  “诸君以为许攸之策何如?”张虞环顾两列文武,问道。

  众人先是交头接耳,继而帐中渐起嘈杂之声。

  “君侯,许攸之言真假难辨,君侯不可轻信。我军已有优势,何必行冒险之举!”高顺劝道。

  “是啊!”

  许褚拱手说道:“依昨日商议计策,君侯率军北上,诱袁绍出兵,而后决分胜负。而今改行袭取信都之策,则是多有危险。若是有诈,我军将功亏一篑尔!”

  张虞双手下压,说道:“易京城高粮多,公孙困守孤城。袁绍无意救援,其意乃与我军决战,今兵马未有大变,故胜负难说。今如能趁虚袭取信都,则大局可定矣!”

  “但诸君所忧之事,亦是为我所忧之事。”

  许攸所献计策诱惑性很大,如果依照事先的计划,先与袁绍决战,再去攻打一座一座城池,其中所消耗的时间难以预估。而采取许攸的计策,趁虚袭取信都,如能成功的话,不仅能袁绍大军溃败,更能让冀州诸郡望风而降,花不了多久便能平定河北。

  赵云大步出列,拱手说道:“信都为袁绍之根基,是其要害之所在,袁绍岂会无备?况大军前往,袁绍岂会不知?”

  张虞说道:“子龙所言有理,故此番袭取信都,我欲出精兵奔袭。河北之精锐尽在袁绍之手,信都留守兵马仅有数千,其中半数多为老弱。沿途城池空虚,袭击之军以北援公孙瓒之名,便能驱兵直入。”

  说着,张虞看向一言不发的众谋士,问道:“诸子多有谋略,今战机在此,不知可行否?”

  郭图沉吟少许,说道:“信都距此仅有三百余里,距常山仅有两百多里。骑兵奔驰,一昼夜便能至信都。然依许攸之言,审配主事信都,他若有所察觉,招呼袁绍兵马,则锐士前挫于坚城,后有河北精锐,精军恐就此覆没。”

  “但若能袭下信都,则袁绍及文武家眷尽数束手,则河北兵马人心将散,袁绍无能为也。以图之见,君侯或能择机敏之将,率五千精锐奋进,看能否袭破信都。而君侯自率大军牵制袁绍。”

  “若袭信都,非君侯亲往不能建功!”

  荀攸打断郭图的话,说道:“君侯自起兵以来,衣不卸甲已有八年,破公孙,灭郭李,扫陇右,所为不过灭袁,定河北之基业。攸已细致审问许攸,知袁绍之虚实。”

  “河北精兵尽数在袁绍之手,以来抵御君侯。为御郦嵩、张辽,又分兵于张以守常山,援公孙据易京。袁绍若欲扭转战局,唯有与君侯决分胜负。是谓敌之所愿,我之弗从。今不与袁绍交兵,而出奇兵而取信都,是为正奇之道。”

  “袁绍非帅才,优柔寡断,遇事则迟,纵有大军在手,亦不能成大事!”

  “君侯留兵马守寝水,先遣先锋取杨氏,再选精锐与之汇合,长驱数百里,朝出而暮至。彼时审配纵有韩信之能,但城中无兵可用,亦难成大事。”

  说着,荀攸语气决绝,说道:“天气渐寒,山西若遇大雪,山道一旦堵塞,粮不能至军,则形势将多生变化。一役而灭袁,此天命在张矣!”

  郭嘉疑虑说道:“公达之言虽好,但许攸言语若是有假,恐事危矣!”

  荀攸说道:“许攸其人,我素有耳闻,性贪好财,必不能为袁绍死间。今羁押在军中,其言安敢有假?”

  “文和有何见解教我?”

  见贾诩迟迟不说话,张虞主动问道。

  贾诩慢悠悠说道:“昔汉楚争霸,高祖趁项羽伐齐之际,合五诸侯之兵袭彭城。今袁绍在西,信都在中,精兵抄掠,可下信都,此举盖如韩信背水一战之策,分遣兵马袭取大营。”

  “许攸所言不假,君侯如能依计而行,如高祖下彭城,则能威河北。而袁绍非项羽,君侯非高祖,袁绍必败矣!”

  “文和之言深得我意,许攸弃袁投我,泄露袁氏军情,并献计策于我。我今不能从之,我将何以统天下!”

  张虞大为感叹,说道:“诸子勿要多劝,袭取信都之事,我今当从矣!”

  见状,徐晃按剑出列,沉声说道:“君侯为一军之帅,此番用兵若是生变,则山西之众危矣。晃虽不才,愿率五千精锐袭取信都。”

  “马上取天下,今临危而退,非大丈夫耳!”

  张虞拒绝说道:“公明既有效力之心,今可由公明率精锐两千,先行袭取杨氏。如下杨氏,我将起精兵与君汇合。”

  杨氏为巨鹿郡下辖城池,其与常山郡交界,是为前往信都的必经之地。据许攸所报,因袁绍分兵之故,杨氏仅有兵马五百多人固守,故欲袭取信都,必先下杨氏。

  其实许攸归降张虞,最大意义不是说献袭取信都之策,毕竟张虞帐下谋士众多,岂会想不出相应的计策。而是许攸作为袁绍帐下的高层,他熟知袁氏帐下军情,今他的归降则是意味着袁军对张虞将无秘密可言。

  “诺!”

  见张虞态度坚决,徐晃唯有领命。

  “君侯既欲领兵前往,亦需留人固守大营,以防不测啊!”郭图说道。

  “突袭信都兵马宜精不宜多,此番先由徐晃领两千精锐为先锋,而后我率五千步骑,许褚、赵云、马岱、张绣等将领兵随行。”

  张虞吩咐说道:“待我率军离营之际,则由吕范、张杨二人主持大军,荀攸、郭图、贾诩三人负责军议。孟宁之固守前营,余者诸将各有军令吩咐!”

  “诺!”

  张虞可不想像曹操那般,打河北花了八年,错失最佳一统天下的机遇。

  今袭取信都是件收益大于风险之事,若袭信都失败,对张虞而言仅损失数千精锐,他尚能北寻张辽,或是西归郦嵩。而一旦成功的话,袁绍帐下将士军心动摇不说,河北诸郡也会因信都沦陷而归降。

  且不说徐晃在张虞吩咐下,率兵前往袭取杨氏。而今张虞则是再次接见了许攸,以找到更好袭取信都的方法。

  让众文武退下之后,张虞至帐门迎许攸,亲热挽住许攸的手,笑道:“子远投我,犹如陈平去项以投高祖。我今意已决,依卿之策袭取信都。”

  陈平可非好比喻,虽说最终成为刘邦的开国功臣,但却有严重的人格污点。张虞用陈平比喻许攸,无非是表明许攸性贪好财,但他却愿录用。然对许攸而言,他在意是张虞的态度。

  许攸欣喜不已,说道:“杨氏兵少,君侯袭之便能下。杨氏至信都仅有百余里,君侯可佯称赵睿之兵,受命北上易京。中途需过堂阳,县长方匡与我有旧,因得罪审配被贬为官,此人可为君侯所用。”

  “至信都时,兵马可佯装至信都休整,之后趁敌不备,便能袭取破城!”

  “赵睿?”

  张虞问道:“审配认得赵睿否?”

  许攸沉吟说道:“赵睿为袁谭帐下将校,审配与之素无瓜葛。攸手中尚有袁绍书信,君侯令人仿之,并镌章盖之,一路必能无阻。待袁绍知晓变化之际,则君侯已至信都矣!”

  张虞微微点头,笑眯眯道:“看来子远需为向导了!”

  许攸偷偷观察张虞神情,应道:“愿为君侯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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