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帐中安静的间隙,荀攸便抛出第二个喜事,说道:“君侯,征北将军遣帐下主簿葛鸿奉呈户籍,言今后黑山军愿受君侯差遣。”
“今葛鸿在帐外,君侯可要接见?”荀攸问道。
“嗯?”
张虞略有惊讶,眉毛微挑,笑道:“我封张燕为征北将军时,张燕未有献户籍之念;而今斩颜良,诛文丑,他怎上献户籍?”
“皆赖君侯神威啊!”
郭图沉吟片刻,笑道:“昔君侯伐袁绍时,有求于张燕,故拜其为征北将军,以为拉拢人心之用。然张燕虽愿为君侯出兵,但却未能深服君侯。而今我连斩颜良、文丑二将,不仅令袁军上下震动,更让常败冀军之手的张燕敬服。眼下张燕观我军屡胜袁事,若不先奉户籍于君侯,而是待君侯破袁绍时,再向我军献上户籍,岂不晚矣!”
“公则识人倒有一手,今张燕献户籍于我,盖是如卿之所言!”
张虞抬了下手,笑道:“来人,传张燕帐下主簿葛鸿入帐!”
“诺!”
少许,便见满脸谄笑的葛鸿先行入帐,身后两名侍从手捧户籍奉上。
“鸿奉张征北之令,前来恭贺大将军先斩颜良,再诛文丑,距大破袁绍将是不远矣!”葛鸿说着场面话道。
张虞神情温和,伸手示意葛鸿落座,说道:“斩破颜、文二将多赖张征北及贵军兵将出力,而今欲破袁绍需两军携手齐心。”
葛鸿识趣拱手说道:“君侯言语见外了,我主既受君侯所委征北之职,便视君侯为主,将黑山军置于大将军府治下。之前因军事繁忙,我主未能献表上呈,然眼下经仆粗整户籍,今特献黑山军治下三城十三坞于君侯。”
说话间,葛鸿便让侍从将户籍送至案几上,说道:“黑山军合有户籍三万两千一百五十四户,老弱男女十五万四千三百四十口。依黑山军法三户抽一丁,为兵者一万三百二十一人,能服役者有三万两千余口老弱。”
张虞摊开黑山军治下舆图,便见除了三座城池外,另有十三座坞堡分布于太行山边缘河谷,皆有户籍、人数标记在上。
简略瞄了眼,张虞又打开人事名单,见黑山军大小将吏名字皆在竹简上,不由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
“张征北有心了!”
张虞合上文书,邀葛鸿坐下,问道:“黑山军有户三万余众,堪比关西一郡之众,我欲设为一郡,划入并州中,不知君以为何如?”
“禀君侯!”
葛鸿考虑了下,说道:“昔前汉时,上艾、井陉本为并州所有。及至本朝,因顾忌井陉道之重,遂将上艾、井陉划入常山。而今天下混乱,君侯以并州制衡河北,故非控井陉道口不可。以鸿之见,君侯以黑山之众而设郡,往后将有助君侯控制赵地。”
“善!”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卿为张征北帐下主簿,今更是献户籍有功,新郡太守可由卿出暂任。”
说着,张虞指着舆图,说道:“今可将上党之沾县,太原之寿阳,与井陉、上艾、蒲吾三城,另从十三坞中择选人多之坞升格为县,新郡辖七县,管民应能有近四万户。”
“多谢君侯礼待,仆愧不敢当!”
因是考虑到张虞尚未册封张燕,葛鸿连忙推手拒绝,不敢贸然接受张虞的封赏。
见状,张虞便知葛鸿心中所思,笑吟吟道:“张征北身负重任,我今欲表其兼任青州刺史,他若为一州之刺史,岂能再兼郡守。君能受命献表,可见葛卿深受张征北信任,与黑山诸子爱戴,今不出任新郡太守,恐无人可任矣!”
张燕献户籍臣服,张虞不可能不予表示,让他遥领青州刺史便是张虞的一番心意。后续如能打下青州,让张燕出任青州刺史,也不是不可以。
有了张虞这一番话,有所意动的葛鸿大喜不已,说道:“鸿是为浅薄之士,然若君侯不弃仆卑鄙,仆愿为君侯效力。”
“善!”
张虞很是满意,说道:“新郡便称上艾郡,以上艾为郡治,待战事平息之时,君便能上任矣!”
消化吸收十几万人口的黑山军可没那么容易,尤其是以归降的形式。为了能快速交接,且不让张燕坐大,张虞不可能让张燕继续管辖,而是需要新的负责人,以慢慢弱化张燕的影响力。今作为使者的葛鸿,张虞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仆遵命!”
葛鸿作揖而拜,应道。
借着葛鸿有心投效,张虞后续问了不少关于黑山军隐秘之事。
聊了半响,张虞这才让葛鸿退下。
望着葛鸿离开的背影,张虞谓左右而叹,道:“斩破颜良、文丑二将,能让黑山张燕知威而附。不知我军若破袁绍,又是何等观景?”
郭图笑道:“君侯如破袁绍,冀州士民将望风而降,幽州诸将将争先遣使,传檄中原可与袁术较长短。”
张虞用手磨搓剑柄,脸上露出玩味,说道:“袁术恐已是自顾不暇。”
顿了顿,张虞环视众人,沉声说道:“袁绍连折大将,兵马士气受挫。今当广遣斥候探查,看能否有破敌之机。”
“诺!”
帐中喊声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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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奉孝自荐,幽州动荡
安邑,大将军府。
府内,钟繇跪坐于榻上,与眼前的年轻士人坐而论道。
士子身型削瘦,面容如玉,眉目间有英慧之气。而钟繇作为山西军中的二把手,在与士人交谈时,神情少有露出温和之色,态度更是友善。
“夫智者择主多是谨慎,以求得遇良主,立功名于世间。奉孝旧侍曹操,谈及曹操时多有赞赏,然不知为何舍曹操而投君侯?”钟繇好奇问道。
郭嘉放下茶盏,说道:“实不相瞒,曹操虽有大志,行事雷厉,用兵出众,然却无坚毅之心,且性情多疑,好杀多暴,故有张邈、陈宫之叛,吕布袭取兖州之事。曹操内忧外困时,为求霸业遂南走江淮开业,今或略有基业,但其仅能为一方之主,而难以称雄中原。”
说着,郭嘉强调说道:“故以嘉之拙见,若使曹操居中原,能乱人而不能为治;若曹操乘间守险,足为一方之主。”
钟繇故意问道:“既曹操不能治中原,那试问袁绍、袁术二人何如?”
“袁绍四世三公,地跨四州,兵多将广,名满天下;袁术受命称帝,坐拥江汉,群豪从之,威震荆楚。莫非二人亦有所不足?”
郭嘉神色微正,说道:“钟君何以出此戏言?”
“袁氏如能成事,嘉何以舍近而求远,远走山西以投大将军?”
“袁绍效周公之礼下士,而未能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之共济大事,定霸王之业难矣!”
郭嘉侃侃而谈,言语中悉数剖析二袁之弊,说道:“袁术效高祖之为待人,而未有其行事之风,肆意妄为,骄纵乱为,欲辅之以成大业,更汉室之祚不能也!”
“君侯有兴平天下之志,待人以诚,赏罚分明,尊奉大义,将能成高祖之业!”
钟繇大笑几声,说道:“繇岂敢口出戏言,今是欲观奉孝之能。”
郭嘉看透钟繇得心思,说道:“嘉若欲求官职,则寻族人郭公则以谒君侯,而非先拜军师以求自证才能。”
随着袁术称帝,孙坚割据,曹操下江淮,及张虞与袁绍交兵等一系列大事件,让郭嘉坐不住了。他明白若再不出山建业,莫说成为开国功臣,往后怕不是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郭嘉在几经思考下,凭借多方面的信息,最终北上投奔张虞。而为了更好施展自身才华,他并未联系郭图,而是通过辛毗联络上钟繇,以求得当面策对的机会。
之前因荀之故,郭嘉没有受郭图之邀,在第一时间投奔张虞。过了些年,郭嘉见张虞已是坐拥山西,并且有灭袁绍之势,他不得不承认看错人了。
见郭嘉智谋非凡,钟繇有意考究大事,让人取来书信,问道:“君侯自与袁绍对峙以来,虽斩颜良,破文丑,但至今未有破敌之机。相反,因用兵累月之故,存粮消耗一空,仅够月余之用。不知奉孝可有见解?”
浏览张虞所写的催粮书信,郭嘉沉吟良久,说道:“袁绍聚众兵于寝水,欲与君侯决分胜负,故今如有稍退,则不能制袁绍。反之,君侯如能取胜,则形势在山西。昔刘、项羽争锋于成皋、荥阳,高祖困守荥阳,项羽威逼雒邑,而今大军兵粮虽有短缺,但形势较而言,是乃大利我军,故无需迟疑,今当竭出兵粮以供给大军。”
“至于取胜?”
郭嘉停顿了下,补充说道:“昔高祖先纳陈平之策,离间范增以乱军心;再用张良之策,联络群雄扰南北。而当下两军对峙近半年,袁绍连折大将,敌军士气动摇,锐气渐渐衰竭,故以嘉之拙见,形势或不日将变。”
闻言,钟繇大为欣喜,称赞道:“奉孝有国士之能,君侯如见奉孝必会大喜。”
说着,钟繇考虑一番,说道:“奉孝既有高见,而军中正值用人之际,我欲荐君至军中效力,不知奉孝意下如何?”
“仆愿见君侯久矣,今多谢军师举荐。”郭嘉不假思索,说道。
“善!”
待郭嘉起身告退,钟繇便提笔而书,在信中赞扬了一番郭嘉的才能,并将郭嘉刚刚所说之语记下,以便张虞后续录用郭嘉。
“军师,关西兵粮已运抵河东,共有三十五万石。”
杜畿小步入堂,向榻上的钟繇禀道:“其中八万石粮为张则向羌、氐二胡支借,另有两万石军粮乃汉中太守张鲁出借。”
钟繇大喜而笑,说道:“河东、河内、太原、雁门四郡出粮十万石,计关西所出三十五万石粮,将能有四十五万粮。以上之粮扣除损耗,将能供大军两月之用。”
杜畿说道:“大军尚有月余之粮,今得四十余万石粮供给,大军可用度至秋、冬。彼时若形势未分,则需再供军粮,故筹粮之策不能止啊!”
钟繇从榻上起身,踱步说道:“怕是不然,君侯与袁绍对峙数月,兵马皆已疲惫。依兵法之见,不日将分胜负矣!”
“莫非君侯已有破敌之策?”杜畿问道。
钟繇摇了摇头,颇有自信说道:“破敌之策未有,但凭君侯之能,及观战况进展,我军何愁不胜!”
或许是因张虞过往耀眼的战绩,让以钟繇、郦嵩为首的元老,对张虞击败袁绍莫名充满了信心。
瞧见案几上举荐郭嘉的书信,杜畿换了个话题,问道:“郭奉孝口出狂言,自诩有良、平之能,今军师与之策对,如何?”
钟繇捋须而笑,道:“有国士之才,才略不弱郭公则。我今欲举荐至大军,让君侯观其才能。”
杜畿点了点头,说道:“如真有良、平之才,或能助君侯破袁氏矣!”
说着,杜畿露出玩味之色,说道:“君侯帐下已有荀公达、郭公则、贾文和三君,而郭奉孝不弱三人,不知三人是何反应?”
“君侯可非袁绍!”
且不说郭嘉得到钟繇的认可后,被举荐前往大军任职。而今幽州在蹋顿、公孙瓒二人南北并击下,战局则是急转直下。
初期时,公孙瓒从易京北上,趁幽州兵马分散之时,连破涿郡数县,将涿郡守齐周困于城中。鲜于辅集结兵马欲南下救援涿郡,而彼时蹋顿率乌桓之众从右北平入境,劫掠渔阳、右北平二郡,鲜于辅不得不率兵向东,打算先驱逐蹋顿,再击退公孙瓒。
鲜于辅收到张虞固守的消息,心中颇是认可,于是派兵固守险要,欲让乌桓无粮而撤。然却不料涿郡太守齐周被公孙瓒旧部所杀,涿郡被公孙瓒所下。涿郡的失守,得以让公孙瓒率兵北上蓟县。
得知公孙瓒兵近蓟县,刘和担忧之下,急令鲜于辅率兵回援。而鲜于辅、田畴明知不能仓促撤退,但考虑到刘和的安危,最终不得不撤军回援。蹋顿见有破敌良机,遂率乌桓精锐昼夜追击,大破鲜于辅。
兵败之后,鲜于辅与鲜于银分兵,让鲜于银留守渔阳城,而他则与田畴回守蓟县。而蹋顿击破幽州兵马之后,留难楼围渔阳城,他自率大军西进,与公孙瓒汇合于广阳郡,数万步骑重围蓟县。
蓟县,城楼上。
刘和在众人的簇拥下,望着城外连绵的营寨,平淡的脸色下隐藏有忧惧之色。
“公孙贼子与蹋顿苟合,劫掠幽州士民,大军重围蓟县。而我军兵马不足两万,粮草仅够三月,今当如何是好,可战否?”刘和问道。
田畴神情凝重,说道:“自我朝以来,镇压贼寇、羌兵,征讨边胡皆用乌桓骑,今乌桓骑甚是精锐。公孙虽说勇而无谋,但帐下兵马悍勇。两军兵马之合既众于我军,悍勇又胜我军,故眼下不宜与之出城野战,当固守坚城!”
自乌桓依附东汉以来,东汉便常驱乌桓征讨叛军,长久以往下来,乌桓深习汉家兵法,因此战斗力有了不少的提升。如十几年前的张纯引起的乌桓叛乱,直到雒阳派出禁军才稍微遏制其叛乱。
“守城恐是难以久守!”
鲜于辅叹息说道:“外无援兵之下,城中存粮一旦消耗一空,我军将何以自处?”
“但不固守城郭,出城与公孙瓒、蹋顿交兵,我军必败矣!”田畴说道。
刘和迟疑了下,说道:“何谓无援军?张君侯率兵与袁绍对峙于寝水,今遣使求援,或能得援兵解围!”
“这~”
鲜于辅面露难色,说道:“使君,冀州战况焦灼,袁绍兵多将广,张君侯所部兵马略少之,今正与之对峙。而乌桓、公孙兵马有四、五万之众,援军少则无用,多则危及战况,故张君侯纵有心救援,亦无余兵北上。”
刘和摇了摇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我军与并军为同舟之人。我军兵败受困于蓟县,张君侯若知消息,岂会无动于衷。”
田畴眉头微蹙,心有所动,说道:“使君所言不无道理,张君侯之所以与袁绍对峙,实因无必胜之把握。而今袁绍若知幽州变化,恐会据守而不战,以待幽州生变,再趁机击破并军。”
停顿了下,田畴补充说道:“而张君侯若知幽州变化,断不会见幽州沦陷,况使君与张氏有姻亲之交,他若不救则失天下人之心。”
鲜于辅抓着胡须,思索说道:“那依田君之语,岂不是张君侯必救我幽州?”
“差不多!”
田畴蹙眉而叹,说道:“我军若是兵败,幽州被袁绍所取,则是役难胜。而我幽州若在,则袁绍将受制于张虞。故以我之见,张虞将会救援我军为先,与袁绍交兵为次。”
“然畴不敢断言,恐张虞知幽州动荡,将欲先破袁绍,再北援我军。”
在田畴眼中,张虞为何要救幽州,其原因倒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