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如降,我军势单力薄,非张虞之敌。今时举兵归降张虞,或能得高官厚爵,而兵权之事,依张虞所言,能准将军留五千人为卒,此条件尚可!”
马腾点了点头,他少为羌人子,以砍柴为生,他投军效力,非为所谓的汉室大义,而是为了立功杀敌,出人头地,娶妻生子。
至于沦为叛军,与朝廷为敌,其实非他本意。彼时陇西太守李参反叛,他稀里糊涂跟随,渐渐成为叛军头子。
而今张虞西征陇右,马腾的内心想法很简单,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降,将自己卖个好本钱。
“父亲,今形势尚可,为何投降张虞?”
见马腾有意归降张虞,马超不甘心说道:“我军兵马不弱张虞多少,今韩遂虽与张虞谈和,但未有定论。韩遂有语,若谈和不成,则他远走金城,而我军可遁至陇西避难,以艰险远途以据张虞。”
马腾微蹙眉头,说道:“为父据陇西与汉阳之交界,今失地而远走陇西,岂不将根基让于张虞,故不如早些出降张虞,以得张虞厚遇赏赐。况张虞自据山西之地,渐有秦汉东出之势,而袁氏兄弟不能相容,张虞是有王者之像!”
马腾为扶风人,与韩遂、宋建这种本土地头蛇而言,马腾在陇右的根基不强。故对马腾而言,他并没有太强烈的反抗心理。
马超反驳道:“父亲割据陇上,号令兵众,岂不威风?而匍匐张虞,则唯命是从,难有今日之得意。故以儿之见,今胜负未知,父亲不宜轻降。父亲不如拖延时间,观望陇右形势,若韩遂败降,再举兵归降张虞不迟。”
马超年仅二十岁,正值年少意气时,除非碍于大势,否则他岂会心甘情愿屈服于张虞。
马腾沉吟良久,对马超之语颇是认可,说道:“既然如此,边与张虞商讨归降之事,边观韩遂兵马动向。若大势难挡,则可顺势归降张虞。”
“诺!”
在九月的二十余天里,张虞采纳贾诩之计,先是让宋建与韩遂猜忌,再利用韩遂所写关于归降的书信,让马腾心生归降之意,可谓陇上诸将人心各异,能有战心者少。
九月十八日,张虞以韩遂谈和不诚为由,拒绝了韩遂的条件,并闭营养锐。
二十一日,韩遂识破张虞有意消磨时间,用粮草拖垮自己的计策,念及本部粮草匮乏,于是留阎行、成宜率万人殿后,他与宋建、杨千万、阿贵等人出走兴国、长离就食,再转撤至金城。
平旦,韩遂率兵速行遁走,阎行、成宜二将率兵殿后。
中午时分,韩遂因粮草不济而撤军的消息,通过候骑传报至秦亭大营。
“报!”
候骑快马奔驰入营,快步向正在为爱马洗刷的张虞快步走去。
“禀君侯,略阳敌军异动!”
候骑回报道:“敌军烧毁军营,从葫芦谷北上,应是欲从长离水转至金城。”
闻言,张虞大喜过望,拍了下马背,大笑道:“韩遂老贼遁走,正宜我军追击!”
白马昂首长鸣,声音高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充满斗志。
“来人,通知诸将点齐兵马,随我追击敌军!”
“命人南下通知满宠,若马腾率兵而撤,不必深追,待我击破韩遂,便转围马腾!”
“遵命!”
贾诩提醒说道:“君侯,韩遂谋略深沉,葫芦谷险峻,其必留有精兵殿后。君侯欲取大胜,恐需击溃殿后兵马,之后方能长驱追击。”
张虞收敛神情,说道:“韩遂粮尽而逃,非兵败而遁,令精兵殿后不足为奇。我今追击,是为穷尽韩遂,一举而下陇右!”
第323章 破阵神计,穷尽韩遂
韩遂留兵殿后,非难料之事。之前有言金城距略阳不下上千里,韩遂不留精兵殿后,张虞一旦率骑追击,韩遂所部必然大败,留兵殿后御敌,方能让大部队有更多时间撤退!
二十一日,韩遂、宋建率军北撤,留阎行、成宜率兵殿后,张虞发诸军衔尾追击,留郭图与数千兵马守大营
秦亭距略阳五十余里,张虞中午时出兵追击,于黄昏时分,率兵行至略阳。
今略阳大营已不复韩遂屯兵光景,因被大火焚烧之故,营寨断壁残木。张虞至时,尚有余火未灭。
见状,张虞指鞭而谓诸将,说道:“韩遂烧营而遁,实恐我军得粮。其留精兵于后,无非据险而守,或是夹道设伏。而今之策,唯寻道穷尽,不可予敌人变通时机。”
“谁愿为先锋,衔尾追击阎行!”
“末将愿为先锋!”
张绣驱马上前,拱手说道:“绣出自凉陇,熟知地理,今可率骑衔尾!”
“好!”
张虞叮嘱说道:“葫芦口狭长,不宜突进深追。先锋紧随其后,纵骑挑之,待敌疲惫,便是破敌之时。”
“遵命!”
张绣拱手领命,返身召唤骑卒追击。
待张绣率先追击之后,张虞说道:“天色已晚,本应扎营休整。然敌远遁金城,不可轻纵。诸子养锐至此,正值用武之时。”
“留三千步卒于此,为我军转运军需,余者随我追击!”
“诺!”
为了不让韩遂成功逃脱,张虞决定抓紧时间追击。
是夜,张虞领步骑赶了二十里路,与诸将席地休整于葫芦谷口。而张绣则是依照张虞吩咐,紧随阎行兵马。
二十二日,天色微亮,张虞率步骑两万沿葫芦谷追击。
葫芦谷为长离水所冲刷出来的河谷,因地形似葫芦,故便以葫芦谷称之。
今是为深秋之时,陇上山岭间绿少而黄肥,谷间长离河水宽而浅。为防止阎行设有伏兵,张虞将骑卒广撒而出,令步卒乘骆驼与马匹而行。
因是步骑高机动奔袭,行至下午时分,张虞率兵便行军七十里,兵马已是逼近阎行、成宜二军。
“!”
张绣麾下的候骑快马而来,寻至张虞的帅旗,下马拜道:“君侯,张中郎命仆上报,言阎行、成宜二部在前三十里地,今察觉我军动向,正列阵备战。”
“阎行、成宜二部兵马多少?精锐如何?”张虞驻马问道。
“回君侯,据我等勘察,敌军约万人。其卒兵甲不丰,敌老弱多而精壮少。”候骑上报道。
韩遂虽选择阎行、成宜率兵留守,但在殿后兵马上却是犹豫了。
之前打清水城,韩遂便折损数千兵马,而今殿后兵马说好听是殿后,说难听是用命拖延张虞追击的速度。
故留精兵殿后,韩遂担心折损太多,会影响到后续的作战。于是在犹豫之下,选择用老弱汉、羌殿后。反而成宜因是统率本军部曲,可用精锐比阎行麾下兵马多。
张辽跃跃欲试,说道:“君侯,今距敌三十里,而敌未有准备,不如率步骑速进,以骑临阵冲杀,必能大获全胜。待敌寇有备,再举兵临冲破阵,恐会有所不易。”
张虞沉思了下,说道:“文远所言有理,敌若结阵而抗,我军难以骤破敌卒,故今可令护国军与诸骑随我奔袭!”
“诺!”
两军交手的成败在于破阵,虽说阎行、成宜兵马仅万人,与张虞帐下的两万步骑相比,实为寡众悬殊,然若让阎行所部列阵,而张虞欲破阎行,同样需要让部下兵马列阵。
两军列阵厮杀时间漫长,对军士精力消耗严重,故对追击的张虞而言,能尽量避免列阵厮杀最好不过,这样他才能有更多的精力追击韩遂。而不能速败阎行,韩遂则能牺牲部分人的性命,为他与精锐兵马争取到更多撤军时间。
很快,在张绣候骑的领路下,张虞率步骑两万悉数而至,与张绣所率上千骑卒会合。
却见陇军在阎行的指挥下,列成五里宽长阵,东临丘壑,西接长离水,旌旗飘扬猎猎而响,兵卒远望看似严整。
张虞不畏危险,直接快马上山丘眺望,将陇军布置尽收眼底。
“君侯,仆一路追击阎行、成宜,二人获知我军衔尾追击,于是在葫芦川列阵,仆之前率骑屡次袭扰敌军列阵,皆被阎行兵马击退!”张绣说道:“若君侯早至一刻,敌阵尚未整齐,将能纵骑溃之。”
“今时亦是不晚!”
张虞眯眼眺望方阵,心中已是有数。
“步禄狐突利何在?”张虞忽用胡语传唤。
“在!”
已是汉将模样装扮的突利策马上前,恭敬以候张虞军令。
“突利,你驱马之术能用否?”张虞问道。
“能用!”
步禄狐突利说道:“我帐下有千骑,马有两千匹,皆能听我号令!”
“好!”
张虞用马鞭而指阎行所坐镇的西阵,说道:“阎行兵马似有骚乱,你驱本部军马冲阵,配合步卒甲士,为我冲垮敌军方阵。至于敌军骑卒,我将遣别骑分御。”
驱马冲阵并非笑话,而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长期对抗中所衍生发明出来的战术之一。如明蒙长期的边境战争中,蒙古非常善于驱赶马匹冲阵,一度成为明军最为头疼的战术。
戚继光坐镇蓟镇时,针对游牧民族驱赶破阵的战术有两大解决方案。其一,马匹冲阵数量不是特别多,用长矛、据马、车阵等相应去阻挡;其二,马匹冲阵数量变多,多到上万匹马冲锋,则要挖壕沟配合火炮洗地。
游牧民族驱马破阵的习惯,一度影响到渔猎民族的女真,萨尔浒之战时,鞑子利用驱马破阵战术,一举将明朝联军击溃。
当然了,用牲畜驱赶破阵的战术不单起源于游牧,远可见田单的火牛阵。
而自张虞用兵以来,大量边境胡民归顺于他,那么张虞便时常思考如何取长补短,糅合汉胡两民族的不同作战风格。汉人在组织、甲兵高的情况下,尤擅迅猛肉搏;胡人因民族习性问题,尤擅袭扰奔袭。
用兵特点的融合下,今在针对破步卒方阵上,张虞渐渐大胆使用游牧民族独特的破阵方式,即在必要之时,利用马匹冲阵,以最快的迅速击溃敌军。
说着,张虞看向步禄狐突利,问道:“你能成否?”
步禄狐突利观望片刻,抱拳说道:“愿为主君效力!”
随着张虞军令的下达,帐下兵马快速做出变化。步卒先是下马列阵,而骑卒陆续分成小队。其中步禄狐突利依照张虞军令,聚集了一千多匹马,准备驱赶马匹冲阵。
在张虞所部组织兵马破阵时,阎行正在阵中整肃兵马。
今时的阎行心中不爽,他自觉为韩遂付出那么多,而今韩遂却让他率兵殿后。其实率兵殿后不是问题,关键是韩遂反悔,先说是给精兵,而却只给批老弱。
显然韩遂不认为他有能力击溃张虞,于是将老弱安排于他,用他拖延张虞的追兵。之前叛军与汉军交手时,无不是用殿后兵马拖延汉军追兵。而汉军斩俘够数量,也不愿跋涉千里追击强敌。
罢了,今家眷在金城,仅能暂且为韩遂效力。顺道让他看下张虞帐下兵马的实力,看是否有如传闻中那般出众。上次虽与张虞交手,但因是中伏兵败,实难细看张虞帐下军士实力。
“呜呜!”
听见象征进攻的军号,阎行神色不由微变,喃喃说道:“刚率大军至此不久,张虞便驱使兵马进攻,何其迅速尔!”
尘土飞扬间,却见数百上千匹马不知受何刺激,朝陇军步卒嘶鸣奔驰而去。而在群马之中,步禄狐突利挥舞手中的木鞭,与十余名通晓驱马之术的胡骑,口中发出‘乌噜’的怪声,驱赶马匹冲击陇军方阵。
而在马群之后,则有甲骑随行马群之后,而在甲骑之后则是披甲步卒持槊压阵而上。显然欲等马群冲阵之后,步骑并击以溃陇军。
“!”
望着不断逼近无主的马群,阵中的阎行神情难免而变。他仅听过用骑兵冲击方阵,可他却没听过驱马冲阵,今若让马群冲进军阵中,他所部兵马怕会溃败,张虞何方学来如此手段!
在马群的冲锋下,横槊立于阵前的前排兵卒,望着如怒涛般涌来的马群,心中已是惶恐。而今不单单是阵前的步卒惶恐,连列阵于两翼的羌骑见声势浩大的马群冲阵都心生畏惧,马儿的蹄子在地上徘徊,若非羌骑的控制怕会后撤。
“射!”
陇军阵中的军官厉声呼喊,生怕马群冲击军阵。
弓弩手迅猛发箭,破空之声如群蜂振翅升空,朝着马群攒射而去。
“嗖嗖!”
密集的箭矢落在马群中,不少军马中箭嘶鸣。然在胡骑特殊的牧马手段的趋势下,加之军马经过脱敏训练,故在箭矢的攒射下,马群依旧不改方向,直冲军阵而去。
见着不断压迫而来的马群,陇军中大量的前排步卒承受不了压力,径直朝后溃逃,将军纪抛之脑后。
“不准撤!”
阵中军官试图阻止逃兵,然却徒劳无功,愈多的前排兵卒溃逃。上千匹马的齐头冲锋,若是有拒马、壕沟为阻,尚能凭工事阻挡,然今让人凭血肉之躯怎敢阻挡,更别说阎行帐下兵马谈不上精锐。
阎行神情沮丧,心中充满无力。他自恃的勇武在与张虞所部交手中根本用不上,尤其是张虞所部竟敢不计损失,让大规模马群冲锋下,今时别说步卒了,连他都会畏惧。
“轰隆!”
在陇军步卒生变时,马群陷阵而入,将陇卒撞得晕头转向。或有马腹被捅穿,反而激发马的凶性,在阵中横冲直撞,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陇阵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