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有德之主时,张虞面露玩味之色。显然张虞北巡期间,已是想好如何坑袁绍了。
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安睡?
如袁绍所言,他的强敌是张虞。而对张虞而言,袁绍同样是他的强敌。现阶段张虞尚无力参与冀州争霸,但不代表张虞会坐视袁绍吃下冀州。凡是能给袁绍使绊的行为,张虞都很乐意去搞。
见张虞已有主意,郦嵩不好多说,仅问道:“君侯此番出兵,需嵩率胡部出征否?”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平城大会虽让诸胡臣服,但我观诸部首领多有迟疑。故伯松需留在北疆,主持划分田亩、草场之事;另外二郡胡人帐落数目及各部多寡,争取于岁末上报。”
凭一场大会让所有部落为他所用,张虞可不会如此天真。想让二郡胡人受他驱使,在于马邑都尉府能否运转。在如此关键的时候,不可能让郦嵩离开北疆,随他出征冀州。
当然了,韩馥虽说坐拥冀州,但非强敌。况此番出征冀州,公孙瓒怕不是会比他更积极。故张虞不打算倾出兵马,出数千兵马呼应公孙瓒、袁绍二人足矣!
顿了顿,张虞说道:“步度根所部毗邻边境,伯松主持北疆之事,需多与步度根友好往来。但步度根若索要过多铁器,伯松需及时介入,莫要让步度根坐大。”
“请君侯放心,嵩自会把持!”郦嵩说道。
张虞拍了拍郦嵩的肩膀,感慨说道:“今并州基业非我一人所有,其中更是有伯松一份功劳。北疆初有秩序,非伯松不能治之。待马邑都尉府运转,二郡胡人降服,我当调君入晋阳,伴我身侧。”
郦嵩瞧了眼远处的郦素衣,拱手说道:“为君侯基业,嵩受苦倒是无事。素衣与君侯成婚多年,性子依旧急躁,至今未有子嗣~,望君侯多多宽容。”
“哈哈!”
张虞搂住郦嵩的肩膀,笑道:“伯松之意,我岂会不知。我与素衣情感非比常人,她虽不为妻,但我待她如妻。宅院之中,素衣仅次殊岚。”
“往昔我常年奔走在外,今后将家眷接至晋阳。过不了多久,伯松当能为舅父尔!”
别看郦嵩当初支持张虞娶王霁,但对妹妹郦素衣的疼爱可是不少。今张虞不管是为了拉拢郦嵩,还是说善待青梅竹马的爱人,不可能说寒碜了郦素衣。
“希望如此!”
“哈哈!”
张虞北巡参合陂之后,将要南归时。阎柔得知张虞消息,从代郡前来拜见。
“柔拜见张使君!”
大帐内,张虞招呼锦衣玉袍的阎柔坐下,热情说道:“数年不见,子润愈发富贵!”
今时阎柔得益于刘虞的政策,奔走于汉胡之间,赚了不少钱,装扮上比几年前的他更奢华,佩玉指,戴金饰,妥妥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阎柔神情谦卑,说道:“柔愈发富贵,而公愈发神武。使君下太原之时,柔尚在右北平奔走,来不及庆贺使君。今使君至平城,柔得知以后,兼程前来拜见。”
说着,阎柔从怀里取出礼单,笑眯眯道:“幽州乌桓诸部得闻使君威名,特托柔献马一千匹,牛两千头,羊五千只,余者毛皮若干!”
张虞将礼单交于身侧的侍从,笑道:“子润倒是有心了,先前下上党,君不远千里送礼。今我治并州,又赠如此厚礼。”
“单薄之礼,君侯勿要嫌弃!”阎柔笑道。
张虞为阎柔倒了樽酒,笑道:“子润倒是有个好弟弟,子远(阎志字)才略出众,今为我手下干吏。”
“不敢!”
阎柔双手接下酒樽,笑道:“皆承蒙使君教诲,子远方有今日之成就。今后使君治并州,望使君能不弃柔愚钝,多多教诲在下。”
看出阎柔心思,张虞收敛神情,问道:“子润不远百里前来拜会,不知所为何事?”
阎柔倒懂做人,从张虞与阎柔合作时,常年都会送礼。尤其当张虞割据地盘时,阎柔开始押注张虞。今下又送如此厚礼,张虞不可能无动于衷。
阎柔斟酌言语,说道:“不瞒使君,柔虽与鲜卑、乌桓关系亲善,然乌桓校尉邢举多有欺压在下。今柔有志从仕,不知使君能否~?”
“子润常年于幽州奔走,今下既欲求官,为何不寻刘公乎?”张虞问道。
阎柔迟疑几许,如实说道:“刘公虽好,但公孙瓒却常劫掠胡人,夺取商贾财货,令柔苦不堪言。”
闻言,张虞明白阎柔的念头,公孙瓒掌管武事,在幽州的地位很高,尤其乌桓校尉邢举估计归公孙瓒所管。今阎柔估计走不通刘虞的路子,故今来找张虞。欲借张虞名声,令邢举有所忌惮。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若子润愿意,我可表君为度辽将军参军,屯驻于平城,以便君与乌桓、鲜卑通商。兵马准君自募,数不得超千人,平日需维护平城市井秩序。”
“多谢君侯厚恩!”
阎柔闻言大喜,作揖而拜道。
第192章 坐山观虎斗
阎柔能从一介奴隶,混到通吃汉胡两道的人物,其眼光之长远,心思之细腻,可非凡人所能有。尤其阎柔与鲜卑、乌桓二胡关系深厚,必要之时能呼应胡人为他效力。
如此擅长交际的人才,张虞怎会无动于衷呢?
毕竟若想维持北疆的区域稳定,阎柔这种人才多多益善。今阎柔向张虞求官,张虞不可能会拒绝。至于将其留在平城,既能满足阎柔经商的需求,亦能帮助张虞稳定代地的秩序。
在张虞离开平城之际,得知平城边市重启消息的太原、上党二郡的商人,纷纷赶着大车小车北上,与各部胡人交易货物,互通有无。
见平城人烟渐多,杨赞自是乐得不行,安排平城市吏维持秩序,收取交易的榷税。而在交易中粟米、食盐、漆具、绢麻、铁器,大概是最受草原人欢迎的汉地商品。
可惜茶叶还未传播至草原,今若是在唐朝之后,在互市的紧缺商品上,还会有茶叶这一项。
在张虞离开前夕,为了让杨赞为他所用,专心经营平城边市,张虞拜杨赞为司税校尉,兼平城长,归马邑都尉府管辖,负责都尉府的边市。平城所出的户税,以及榷税不再送抵雁门阴馆,而是转运至马邑都尉府。
杨赞见中原混乱,而张虞又有重用他之意,也是放弃了回乡的念头,安心为张虞做事。
一番操作下来,张虞设马邑都尉府,安抚雁门郡守郭,收降二郡胡人,先后完成抚慰北疆的任务。
四月二日,因挂念出兵常山之事,张虞率众南下晋阳。
柯比、什翼二人因部落有事,以及为了辅佐郦嵩,遂暂留于北疆。而郭为示顺服,不仅让郭淮随张虞南下出仕,还让二子郭配随行。
郭配,字仲南,郭淮之弟。其与兄长郭淮好武通文不同,其更注重于文。见郭配资质尚可,又是郭之子,张虞征辟为郡吏。
而郭淮的话,不用多说,张虞拜为度辽右部司马,与左部司马徐庶,并参军事。
相比出塞的快速,张虞率部而归时,因携带数以千计的牲畜,返回速度慢了许多。
十来天的路程,张虞走了二十天,在四月二十四日,才返回晋阳,并将牛羊、马驼交于官吏。
“君侯,此番北上收获丰盛啊!”
望着漫山遍野的牲畜,出迎的钟繇笑得合不拢嘴,待见到身形高大,头长而平的骆驼,问道:“此畜身形魁梧,背负二橐,繇闻所未闻,不知是为何物?”
“橐驼!”
张虞招手牵来一匹橐驼,笑道:“橐驼生居西域,边塞胡民多有饲养。所驼之重物远超牛马,可载人,可耕作。至于所食之物,如牛食草料。”
说着,张虞摸着橐驼的皮毛,说道:“橐驼有两千匹,随行中养驼者。往后转运军需,恐要多需橐驼。”
望着魁梧的橐驼,钟繇因是初次所见,颇有畏惧,仅是点头迎合。
见钟繇有些害怕,张虞将橐驼交于胡骑,笑道:“橐驼除发情时暴躁外,寻常时候性情温顺。喜燥而厌湿,可如牛羊般饲养,劳元常为橐驼寻觅安置地方。”
“善!”
见橐驼任人牵走,钟繇倒是放下心来,说道:“有养驼者,寻觅牧场倒是不难。但若是居于牧场之中,则橐驼便不能用于耕作。甚至橐驼因常年居牧场,百姓不识橐驼习性,恐无人敢牵橐驼行走,转运军需怕是困难。”
“故以繇之见,橐驼最好能交由百姓饲养,或是于军中饲养。出征之时,征调兵民及橐驼;闲暇之时,橐驼可用于耕作,或是转运商货。”
闻言,张虞微微蹙眉。之前光想着弄橐驼运物资了,但没想到橐驼在汉地的传播问题。如钟繇所言,如果专门化饲养,出兵驼运时,找不到合适的人。
“元常所言甚是,暂时先为橐驼寻觅牧场,让骑卒与养驼人饲养,之后慢慢将橐驼交由兵民、商队饲养。至于余者牲畜,牛如之前所言,交于并州诸郡百姓,马则充入牧场中。”
“诺!”
安排好牲畜之事,张虞在文武的簇拥下至州府,商议出兵冀州之事。
待众人落座,张虞望着熟悉的面孔,问道:“我离晋阳数月,不知今情况何如?”
庾嶷起身上呈文书,说道:“禀君侯,经仆与钟君数月斟酌,拟有盐铁官营政令一份,请君侯指点校正。”
庾嶷所拟写的盐铁官营政令,核心在于垄断性出卖。为了不引起地方豪强、士族的强烈反抗,其所采取的政策在于限制豪强、士族擅自出卖盐于百姓,豪强、士族所生产的盐一律交由官府经营。
为了确保食盐价格不至于提高太多,庾嶷压低士族、豪强所生产盐的价格。
而铁器的专卖,与盐官营不同,豪强、大族可采掘铁矿,并准许冶炼铁器,但出售的铁器,官府会从中征收赋税。
如果是无主的盐池、铁矿则将一律收回官府所用,不准由豪强、士族开采、冶炼。
盐铁官营的本质,便是整合盐铁供应商,垄断贸易路线,变相向百姓收隐形人头税。
“可行!”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盐者,无人不食。今定价收购食盐,由官府统一出售,依口售盐,民以钱粮换购。如一人食盐二十钱,并州人口百万,官府可得两千万钱,仅次户税之重。”
“仅可惜食盐多依赖河东盐池,如能下河东盐池,则握司隶及兖、豫诸州郡命脉。”张虞惋惜道。
河东盐池之所以重要,除了其产量高外,根本在于中原地区不产食盐,海盐的生产技术尚不足以与河东池盐的生产技术媲美。
并州能生产食盐就两地,一个是参合陂,另一个是祁余泽。然这两地食盐的生产不够并州汉胡用度,仍需依靠河东的盐池。
今下并州施行的盐专卖,除了控制祁余、参合的食盐生产外,便是控制河东食盐进出,由官府售卖食盐于百姓。
“今盐铁官营施行如何?”张虞问道。
“禀君侯,已在上党数县施行盐铁官营。今推广至并州诸郡,差君侯签发之令。”庾嶷说道。
“稍后上呈公文,我一一签发!”
“诺!”
待庾嶷汇报完,钟繇拱手说道:“禀君侯,繇负责太原户籍检索之事。今得赖夫人游说,开春至今,析户一千八百六十五。”
“慢慢来!”
张虞放下公文,说道:“今下太原仅有半年,人心依附不久,先行盐铁官营。计口售盐之下,百姓户籍将能陆续析出。”
“诺!”
现代社会用医保、养老保险,以及各种户籍制度限制黑户的产生。而古代农业社会,若想限制黑户,除了派官吏核查人口外,另一大杀器,便是计口售盐。
盐不比粮,粮食虽是人的必需品,但百姓可自行种粮。而盐的生产地很少,百姓若想购买食盐,必须凭户籍证明去购买,这就类似计划经济下的依户售粮制度。
在这种制度下,黑户虽然依旧能存在,但为了能得到食盐,许多隐匿户籍的人口会主动报备。
正是因为‘计口售盐’的制度,张虞率先施行盐铁官营,而非纠缠大族的隐户不放。
见事情进展顺利,张虞心情好了很多,笑道:“袁本初邀我出兵,并州政事仍需元常、邵然主持。”
钟繇捋须而吟,问道:“不知君侯何时出兵,需带多少人?”
张虞转头回看挂在身后的舆图,遂顺势起身,指着井陉道,说道:“据我所知,公孙瓒从涿郡出兵南下,而韩馥屯重兵于邺城。故我欲率五千步骑出井陉,攻略常山诸县,呼应公孙瓒、袁绍二人。”
郭图眉头微皱,说道:“君侯,黑山张燕据常山郡县缘山地带,今出兵常山,恐会与张燕冲突。”
张虞微微而笑,说道:“冀州富庶,为并州之侧榻。我今据并州,岂能让猛虎卧据冀州。袁绍有志冀州,公孙瓒有志冀州。我亦志之,仅是我军暂无力东顾而已。”
“故我此番率兵东出,虽应袁绍之邀,但我却不愿见冀州落入袁绍之手。黑山张燕为平难中郎将,率黑山兵民数十万,麾下精兵数万,盘踞太行山缘边,实力不容小觑。”
“故我欲与张燕暗联,表他为常山太守,以为制衡袁绍。”
“制衡袁绍?”
钟繇念叨了下,神情间多有赞同,说道:“韩馥暗弱,冀州为富饶之地,若让袁绍据之,必为君侯之害。君侯如能联合公孙瓒、张燕二人,袁绍将难以全踞冀州。”
“而待君侯扫平匈奴,下据两河之地,并州户籍丰满,兵强马壮之际,则河北、关中二地可望尔!”
“公孙瓒、袁绍为恶虎,待二虎力竭之时,君侯兵强马壮而东出,则能横扫天下。”郭图笑道。
“然也!”
张虞手扶腰带,神情充满得意之色。
公孙瓒、袁绍二人最好能打得头破血流,而自己联合黑山张燕,平衡好河北局势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