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这时才反应过来,北静王妃来了这么久,却并未有人把她也押进牢房,反倒像是来探监的。
北静王妃也是有些尴尬,她刚才担心会刺激到北静王,故而一直绕开了这个话题。
不料,百密一疏。
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却见北静王猛然从地上爬起,把脸凑到木栅栏的间隙,如获至宝一般看着她道:“你若是能见到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能够替王爷求情,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北静王妃只怕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忙又道,“我只怕邢姨娘,未必能够说得动他……”
“不会的!不会的!”北静王下意识的摇头,却卡在了栅栏中间,脸都蹭掉了一层皮,却顾不得疼痛,连忙道,“你只要找邢姨娘约他私下见上一面……”
北静王妃狐疑道:“都这般光景了,我就是再放低姿态,他也未必会给这个面子吧?”
“不是!不是!你想错了,姿态自然是要放低,但关键是把身段放低了!”
“这……”北静王妃愈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都一样吗?”
“哪里一样了?”
北静王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道:“你不知道,这张云逸的魏国公倒也恰如其分,最喜人妻,贾宝玉之所以能够说服他,不计前嫌,允许与我往来,便是因为……以王妃花容月貌,只要肯放低身段,他必定舍不得拒绝……”
北静王说的绘声绘色,北静王妃却是又惊、又羞、又愤。
相较于牛继宗的意图不轨,北静王无疑更让她恶心,心里的那点亏欠,也荡然无存,愤然道:“你!你胡说什么!”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也是逼不得已,眼下只有他肯帮忙,皇上才有可能网开一面,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身陷囹圄?”
见王妃脸色不善,北静王也慌了神,口不择言道:“王妃有所不知,这魏国公天赋异禀,比之长信侯也不遑多让,保管你不会吃亏……”
他不说这句还好,北静王妃确实因为此前的背叛,于心不忍,若是他多求几句,未必不会心软。
可听了这话,却是适得其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甩胳膊,愤然转身,直奔楼梯而去。
北静王妃还能够甩脸离开,张云逸却不好甩下陆炳和仇夺。
幸而,北静王妃愤然离去,他这偷听的任务也已经大功告成,不必再留在屋里。
出了偷听的密室,来到外面,他方在陆炳和仇夺的注视下,有些尴尬的耸了耸肩道:“事不宜迟,把牛继宗控制起来,咱们去向太上皇和皇上汇报,好尽快定下个审讯的章程!”
反正,与梅夫人的韵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虱子多了不怕痒,他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当然,样子还是得摆出来,也是避免他们拿这个取笑。
他是太上皇和皇帝跟前的红人,见他有些尴尬,自然不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边正说着要分头行动,却见夏守忠忽然从院子外头跑了进来。
“杂家都跟王妃说了,只要北静王肯认罪,便会对她网开一面,可她还是要去水仙庵,这会子再去请示皇上也来不及了,杂家也不知道这边什么个情况,劳烦魏国公拿个主意。”
张云逸心下暗骂,你倒是会甩锅。
按理,做为皇帝的近侍,又不需要在另一边陪同,夏守忠自然可以过来旁听。
只是,他恐怕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才故意没来旁听,方便甩锅。
不过,做为太上皇钦点的主官,他倒也不好推诿。
打发回王府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临时改口道:“既然她想去,就送她去吧!”
女人心海底针,北静王妃虽然愤然离开,却也不能排除改变了主意。
毕竟,水仙庵总比王府方便,而且更可通过妙玉,与邢岫烟传递消息。
旁听了这么久,北静王显然是被抬出来背锅的。
且不说太上皇不可能偏颇,皇帝多半会调转矛头,深挖牛继宗。
当然,即便皇帝也不想放过北静王,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虽说还没见过北静王妃,可北静王的话他可以不信,邢岫烟却不可能骗他。
若是送到嘴边,都不咬,岂非暴殄天物,也辜负了皇帝赐的封号?
不过,到底是做贼心虚,他总觉得陆炳和仇夺,看向自己的眼神似有深意。
连忙仔细回忆了一遍,待确定刚才北静王和王妃的对话中,没有提到邢岫烟也是水仙庵的常客。
还不忘补了一句:“适才总觉得王妃似乎还有所隐瞒,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咱们也不急在这一会,等王妃走了再出去,免得遇上!”
听了这话,陆炳和仇夺,都认同的点了点头,眼神不但清澈了许多,还有恍然大悟的意思。
张云逸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并未看错,二人眼神确实有问题,只是并非怀疑自己对北静王妃居心不良,而是也听出了北静王妃似乎有所隐瞒,这才疑惑他为何没有严加看管。
……
第707章 请君入瓮
乘着等待北静王妃先行的间隙,三人商定,由仇夺带队去镇国公府抓人,张云逸和陆炳,分别向皇帝和太上皇禀报。
陆炳上马,张云逸上车,正准备分道扬镳。
仇夺忽然叫住道:“魏国公且慢,我再多安排些人手,送国公爷进宫……”
虽然皇帝也差了侍卫同行,可刚刚经历了这么一遭,张云逸又怎么会拒绝仇夺的好意?
“有劳!”
他连忙掀开车帘,却见仇夺来到近前,压低声音道:“北静王后面那些话,与案情无关,还请国公爷放心,仇夺绝对不会多嘴。”
张云逸略微一愣,原来护送是假,说这个才是真。
他连忙冲仇夺拱手道:“多谢仇大人好意,张某心领了,只是,张某无事不可对陛下言,况且,万一陆指挥使那头……”
说到这,见仇夺的脸色不好,他转而略带戏谑道:“真论起来,丢的也是他北静王的脸,不是?”
“魏国公说的是!”
如今案情有了大致的方向,所谓的认罪书,不过是故布疑阵的把戏。
那么,皇帝非但不是受张云逸所累,救驾的功劳也成了板上钉钉。
更何况,张云逸救驾,还连带着救了他的一家,否则,他哪里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不过,不论仇夺是出于感激,疑惑是示好,但他并非毫无风险。
这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真的较起真来,勉强也能算得上个欺君。
张云逸自然不会放弃这种结交的机会,连忙道:“张某等着仇大人将功赎罪,咱们再把酒言欢,到时候仇大人可千万赏光啊!”
“谢魏国公吉言!”
马车缓缓启动,张云逸不禁嘴角上扬。
夏守忠汇报与梅夫人的战况,可比北静王这个刺激多了。
他还在乎这些?
况且,他说的不错,真要论起来,丢脸的也只会是北静王。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次又是救驾,又是献策,案子也往好的方向走,功劳一大把,皇帝又给了他一个魏国公的封号,未必不会成人之美。
虽说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与外人无关,即便不能奉旨越墙,有了这个铺垫,也多一层保险不是?
不过,张云逸虽口口声声,无事不可对皇帝言,但真到了禀报的时候,却瞒下了北静王对自己的溢美之词。
毕竟,即便不清楚皇帝是在向他看齐,可连药都吃上了,张云逸又怎么会去刺激他?
待把经过向皇帝禀报之后。
万隆帝戏谑道:“王妃可是罕见的绝色,既然水溶这么上道,那就便宜你了!”
说到罕见的绝色,皇帝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
北静王妃绝色不假,可一想到她是甄太妃的侄女儿,皇帝不免有些恨屋及乌。
否则,张云逸这番话,未必不会弄巧成拙。
不过,虽口口声声便宜张云逸,对甄太妃也是怨念颇深,却还是补了一句:“太妃的颜面还是要考虑一二,手段可以用,但切莫要弄出什么事端。”
还不是要靠我自己?
张云逸暗自腹诽,皇帝口惠而实不至,嘴上却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王妃还有所隐瞒,打算亲自去替陛下套弄些情报。”
反正皇帝都把话说开了,他也没再矫情。
似乎不想在如何套弄上纠缠,万隆帝岔开话题道:“你说这件事,牛继宗背后,会不会还有别人?”
“臣觉得十有八九!”
“怎么说?”
“牛继宗有什么理由,冒这么大的风险?难道只是为了陷害北静王……”
说到这,张云逸迟疑了一下,反问道:“北静王妃当时是在镇国公府?”
皇帝听懂了张云逸话里的意思,摇头道:“牛继宗别的不说,对夫人却是一心一意,这么多年,连一房妾室都没纳,都被京城传为笑谈了。”
“那便没跑了!甄太妃不会无缘无故的下旨,牛夫人与北静王妃姐妹情深……”
虽说猜测的方向南辕北辙,可最终的结果却出奇的一致。
万隆帝也十分认同,立即道:“为免夜长梦多,你辛苦些,带着仇夺、陆炳,顺着这条线,连夜突审,务必把牛继宗的嘴,给朕撬开!”
“臣领旨!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万隆帝又叫住道,“吊着他一口气,往死里问,免得他有所隐瞒!”
……
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散尽,夜幕拉开。
仇夺悄没声息的指挥着,早已埋伏在镇国公府外的禁卫们,迅速围拢,将镇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一队飞鱼服的锦衣卫,悄没声息的翻墙入院。
待到一抹绚丽的烟花,在镇国公府内炸开,仇夺方一马当先,带着一队披甲戴胄的禁卫,举着长戟冲进了镇国公的大门。
府内,立即兵荒马乱,鸡飞狗跳,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仆役下人们,有的四处逃窜,有的神情呆滞的蹲在地上。
仇夺显然顾不上这些下人,直奔后院而去。
他不担心牛继宗走脱,却担心他畏罪自杀。
所以,乘着夜色,提前安排锦衣卫翻墙,先把人控制住,再突入府邸。
中午那会子,还在英雄救美的牛继宗,这会子却是自身难保,再无当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被两名锦衣卫,死死的把脸按在地上。
牛夫人甄玉簪,捂着红肿的面颊,蹲在一群丫鬟、婆子中间,筛糠似的颤抖不止。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牛继宗被禁卫粗鲁的捆绑起来,脸上带着血迹,如猪狗一般被拖拽着出了门。
北静王妃逃脱,将门房打了个半死的他,仍旧不解气,又狠狠的给了甄玉簪几巴掌,脸上的指痕到现在,还清晰可见。
一向千依百顺,体贴入微的丈夫,突然暴虐至此,牛夫人心中不解、困惑、惊惧,各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