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劳夏公公了!”
听闻不是调头去王府,以及夏守忠随后的解释,北静王妃确实稍稍松了口气。
可按下葫芦起了瓢,到底要劝北静王认什么罪,她却是连问都不敢问。
皇帝的旨意,不容她推诿。
好在夏守忠的态度,让她看到了一线曙光。
另外,皇帝既然让她去劝,至少说明北静王拒不认罪的态度,这无疑也符合她之前的猜测。
王爷确实毫不知情,只是下面人的自作主张。
她心下盘算着,如何借着见面的机会,提醒一下北静王,以此为突破口,尽量减轻罪责,并在不刺激他的情况下,劝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然缓缓停下,夏守忠那标致性的公鸭嗓也随之响起:“王妃娘娘请吧!”
早在镇国公府外,她已然没了王妃的体面,这会子自然不敢再提出回避之类的要求。
在一群禁卫、锦衣卫虎视眈眈之下,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跟着夏守忠来到了,一处幽闭的大门前。
夏守忠方面带拘促道:“这牢房不吉利,杂家心里也犯怵,还请娘娘容杂家偷个懒,就不陪您下去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说了,只要娘娘能劝王爷如实交代,总归要看在太妃的面子,对娘娘网开一面!”
既然要让北静王两口子畅所欲言,他自然不可能在场,反正张云逸、陆炳已然准备就绪,他即便陪着进去,也是要出来的。
夏守忠并未说假话,确实是觉得不吉利。
本就是本色出演,北静王妃非但没看出异样,反倒还有些庆幸,连忙道:“多谢公公指点,不敢劳动公公!”
可等到牢门打开,看着昏暗、逼仄,一路向下的楼梯,她终于明白夏守忠为何不是说进去,而是下去,心里也开始后悔,答应的太早了。
她这边正求助的看向夏守忠,却见对方指着门口吊着的一根绳索道:“娘娘劝过了王爷,出来时,只消拉一下门口的绳子,外头便会开门!”
说罢,不等北静王妃表示,便远远的躲开了。
北静王妃略一迟疑,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迈进踏了进去。
她这边刚迈步进去,还没等适应里头的幽闭,牢门却已然关闭。
此前站在门口,还有阳光射入,这会子牢门紧闭,油灯扑扇,愈发显得阴森、幽暗。
也就是为了方便监听,否则,再来两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求饶,便是被吓的失禁,也不算稀罕。
不过,饶是如此,也把养尊处优的北静王妃,吓得双股战战,直打哆嗦。
她下意识的扶住了墙壁,却又针扎似的慌忙把手缩了回去。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却听楼梯下传来一阵带着啜泣的呼嚎:“冤枉啊!水溶绝对不可能谋害陛下,更不会加害魏国公,还请大人帮忙陈奏陛下,水溶感激不尽……”
原来是水溶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以为是有人提审,忙不迭的喊冤叫屈。
不过,虽然他的叫声撕心裂肺,可在这幽闭的环境内,能够听到熟悉的声音,终究还是缓解了北静王妃心里的恐惧。
她终于也迈开步子,缓缓走下了楼梯。
楼梯的尽头,豁然开朗,可还没等北静王妃心头一松,看见琳琅满目的刑具,以及上面沾染的血迹,却差点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
“啊!~”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忙伸手捂住了眼。
北静王听到这声惊呼,连忙停止了呼嚎,试探道:“王妃?”
这一声犹如黑暗中的明灯,北静王妃连忙低下头,收回手,循声摸了过去。
“王妃,果然是你!”
她一直没敢抬头,直到听到北静王的声音再度响起,方缓缓抬起头。
见北静王虽然狼狈,却全须全尾,北静王妃心下不由定了定神。
只是,这单间牢房,虽远比不上一般牢房,环境恶劣。
可北静王妃哪里见过民间疾苦?
看着木栅栏另一侧,茅草满地,纵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还是免不了百转千回。
一时间,准备好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北静王先开了口:“你……你也进来了?”
听了这话,北静王妃心下只觉得无比庆幸,可想到夏守忠的提醒,更觉难以启齿。
这就是夏守忠聪明之处,若当着北静王的面,对北静王妃说出网开一面的话,非但有挑拨之嫌,北静王妃或许也会顾虑。
而单独跟北静王妃说,不愁她不考虑明哲保身。
当然,这一招若是伉俪情深,自然没什么效果。
可夏守忠先入为主,认为北静王妃不但参与其中,且本意就是让北静王背锅,自然不愁她不中招。
虽然夏守忠想岔了,但北静王与王妃,显然也谈不上伉俪情深。
“王爷,先别说这些,王爷没有……”
原想着岔开话题,先说上几句关切的话,没想到,刚迈步来到栅栏前,却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北静王妃连忙掩住口鼻,刚刚酝酿好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北静王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脸尴尬,欲盖弥彰道:“这里头也没个马桶、茅房……”
北静王妃虽觉得恶心,可想到自己,骤然看见满屋子刑具的时候,若非北静王及时出声,恐怕她此刻也好不到哪去,便也没有心思耻笑。
北静王也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是哪位押你过来的?怎么没见人?正好乘着机会,求他去禀明皇上,我要当面向皇上伸冤!”
听了这话,北静王妃也找到了劝说契机,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小步,道:“王爷,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又怎么会见你?王爷何苦还要受这皮肉之苦?”
“什么人……物证?哪里来的物证?”
北静王原本想连认证也一起否认,可想到审讯时自己也坦白了上书一事,这才只揪着物证。
北静王妃也没想那么多,坦言道:“王爷恐怕还不知道吧?刺客不但确实是王府之人,还写了一封认罪书……”
北静王一时会错了意,不等北静王妃说完,便怒吼道:“认罪书?什么认罪书?我怎么可能指使人去谋害魏国公?是哪个吃里爬外的要栽赃本王!”
他情绪激动,忘了自己的处境,本王也喊了出来,同时双手伸出栅栏,抓向北静王妃。
他倒不是意图对王妃行凶,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吓得北静王妃慌忙后退。
见没抓到人,北静王连忙道:“你……你是知道我的,我与魏国公已然冰释前嫌,怎么会多此一举,我这就让人去禀明皇上!”
听了这番话,北静王妃愈发有了开脱的信心,忙道:“王爷!你有所不知,刺客并非栽赃王爷,而是气不过魏国公对王爷不敬!”
“什么?”北静王闻言愕然,随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
第706章 各自飞
牢房的隔壁。
听见二人对话的张云逸,看向了身旁的陆炳。
陆炳似乎也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
张云逸不觉心中大定。
原先,他提出这么个法子,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意外收获。
知道刺客身上搜出书信,并不奇怪。
毕竟,搜出书信时,在场的侍卫不少。
但书信中的内容,知道的人却不多。
除了被招进皇宫的自己几人,也就只有太上皇以及他身边的人知道。
考虑到甄太妃曾经下旨,担心认罪书上的内容,是从那边泄露。
而从陆炳的态度来看,显然,太上皇并未告诉过甄太妃。
想来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有行刺皇帝的嫌疑,甄太妃做为宁王的生母,太上皇岂会不防着一手?
他这边有了收获,隔壁的北静王,却是如丧考妣,口中喃喃自语道:“是谁?是谁叫他自作主张,这分明是在害我……”
开始还满腔愤怒,说到最后,已然是语带哭腔。
他只是抒发心中的郁结,北静王妃只当是在问她,忙道:“我也不清楚,这些还是姐……牛继宗告诉我的。”
“牛大哥?”北静王还不知道,牛继宗在打自家王妃的主意,叹道,“难为他还替我打听这些……”
说到这,他又有些懊恼道:“早知道就不向他问计,哪怕不能张云逸缓解关系,即便闹出这个事情,至少不会有行刺的嫌疑。”
“你!你说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北静王妃顿时把牛继宗对自己意图不轨联系了起来。
“当时不是怕宝玉那边独木难支吗?过年那会子他与大姐上门,便找他帮忙出个主意……”
说到这,他才察觉王妃的脸色不对,忙道:“你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
北静王妃心下已经有了八成把握,此事必然是牛继宗捣鬼,甚至,不能排除甄太妃和宁王也参与其中。
只是,越是有这方面的猜测,她越是不敢告发。
一方面,她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整个甄家都搭进去。
另一方面,她哪怕恨不得将牛继宗碎尸万段,可不得不考虑自家大姐。
虽然不能排除,牛继宗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才故意设局,把屎盆子扣在北静王头上,可一旦这件事被人知晓,难保不会被人怀疑是意图行刺皇帝。
到时候,可就不像现在这样,还有转圜的余地了,牛继宗死则死矣,自家大姐……
她自己还有退路,在自家大姐和北静王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姐姐,哪怕因此放过牛继宗。
想到这,她才记起此行的目的,连忙道:“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王爷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在,只是下头自以为是,擅做主张,王爷不如认罪,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北静王妃说出这番话,多少有些愧疚,但北静王却没看出她的异样,反而如梦方醒道:“对!你说的对!我并不知情,都是下头自作聪明,只要有人帮忙求情……”
说到这,他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希望,就连看向北静王妃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热切。
“解铃还需系铃人,别人或许还会怀疑,可魏国公应该知道所言不虚,他此次又救驾有功,只要肯替咱们求情,必然事半功倍,陛下也定然会网开一面!”
北静王还不知道,太上皇已然钦点了张云逸做主官,否则,只怕这会子,情绪还要更加激动。
“王爷是要我通过邢姨娘,向他求情?只是,她毕竟是个妾室,且魏国公这次也差点丢了性命,即便是再受宠,也未必……”
当时决定要去水仙庵,她便打算从这方面入手。
此前已经在丈夫和姐姐两者之间,选择了后者,听了这番话,更不好意思推诿,干脆主动提了出来。
“求情?你能去求情?”